烫手的山芋（三）
出门和祝宁远一说，小女孩的眼睛滴溜溜的在众人身上转了个遍，然后定在高崖那里，问道：“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我妈妈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你妈妈现在不方便保护你，所以我临时代替一下接送你上下学，开开家长会什么的。对了，你不是说有坏人么，正好叔叔还算能打坏人的。”
说完，高崖指了指胸口的徽章，让祝宁远看。小女孩扫了一眼，抿紧了嘴唇，看起来有些犹豫。
苏醒心里一动，按理说应该是她爸爸的事情，为什么孩子的反应是她妈妈？难道高崖他们追查的并不是祝宁远的父亲，而是祝曼青？想到祝曼青取保期间怀孕，苏醒的目光在高崖、佟子斌和祝宁远之间来回转了一圈，心中不插手的主意更坚定了。
祝宁远看向苏醒，期待着苏醒能说句什么，苏醒却低下了头，躲过孩子的目光。
高崖垂下眼皮，来了一句，“律师都是要收费的。”
噗嗤！佟子斌笑了出来。
苏醒却松了口气，她从没觉得用收费拒绝别人有哪一次像这次那么美妙而善良。
祝宁远诧异的问：“对我们小孩也收费么？不是穷人和小孩都免费么！”
——也不知道那个影视作品，把律师描写的这么伟大！
佟子斌说：“小姑娘，那是好律师。你眼前这位可不是，她刚才还找宋主任要代理费呢。”
眼神如刀，苏醒真想三刀六洞扎穿佟子斌！
祝宁远撇嘴：“你不像好人，我不信你。”依旧径直的盯着苏醒。
孩子的目光不再闪烁，苏醒却开始躲闪起来。直觉和经验都在警告她，这个孩子是个大麻烦，不能接。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她：这是个孩子，她在向你求救！
苏醒忍了忍，蹲下身，认真的对祝宁远说：“我是要收费的。这是我的工作，不收费会坏了大家的规矩，别人就没法挣钱生活了。你是小孩，我不收你的钱。但是，你的监护人，不管是你妈妈还是福利院，终归要为此付费。”
祝宁远反应很快，立刻看向也福利院的主任。
胖胖的主任立刻涨红了脸，这笔钱肯定拿不出来。就算那，也应该是孩子家长出。可是该怎么跟孩子讲呢？
苏醒不想太难堪，继续说道：“也不是每次都收费，比如这次来帮你就是免费的。毕竟大家也要互相认识一下，看看能力和眼缘。”
祝宁远了解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她了解了多少，失望的表情是掩饰不住地。这时候，到真像一个孩子的模样。
“随你们吧！”小女孩低下头，肩膀忽的垂下，没精打采的站在那里。然后懒懒的往高崖那里擡了擡眼皮，“反正，还有他。”
高崖笑着打趣：“看来我太差劲了，需要继续努力啊！”
宋主任带头笑起来，虽然应者寥寥，但总算不那么尴尬了。
一行人最后把祝宁远一直送到福利院交给了负责老师才离开。走之前，祝宁远把苏醒叫到女厕所的一个角落里，偷偷拿出一个手机留下了苏醒的微信。
苏醒没想到这孩子还有手机，问了之后，才知道是祝曼青给她买的。为了防止被人没收，祝宁远一直小心的藏着，连被坏人抓了都没敢拿出来报警，而是另想办法。
这应该是祝宁远最深的秘密了吧？
苏醒郑重的告诉她，自己不会和任何人讲手机的事情。
“阿姨，本来我是想等你们开会的时候偷偷跑的。”祝宁远说，“我才不相信律师，但是有律师在，大家会相信我做不了什么。就像我妈妈在一样！”
苏醒猛地噎了一下，这个孩子的心机简直可怕！
“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把我当小偷。”祝宁远咬着下唇，说道，“妈妈说，她很快就会离开，再也不回来，让我学会靠自己，然我和妹妹就当她死了。”泪水终于在这个孩子的眼里泛了出来，露出几分符合这个年龄的稚嫩，“她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是这个世上有好人，而且好人不一定是善良的人。”
苏醒愣在原地。他们都理解错了！
祝曼青不是要带着孩子开始新生活，而是随时准备去死！所以她才会那么冷酷的教孩子如何生存？
那么，祝曼青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这个孩子看到高崖头一个反应就是查祝曼青的事情，难道这孩子还知道什么祝曼青的秘密么？若是祝曼青一心赴死，倒是极有可能把一些事情交代给孩子！
那这个孩子，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危险？
苏醒心里正翻腾着，祝宁远拉住苏她的手，擡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终于泛出了泪花：“阿姨，我妈妈不会死的，她只是想保护我和妹妹。等坏人都死了，她就会回来接我们的，对吧？”
苏醒从未带过孩子，更不知道该如何对这样的孩子说什么。但她知道——根据自己的经验知道，这个时候，希望比真相更重要。
所以，她顿下来反握住祝宁远的手说：“对，很多人都在帮你妈妈。她会回来接你们的！”
苏醒离开福利院的时候，脑子里嗡嗡的，但是吸引她注意力的，却是口袋里的手机，烫的好像要把她心里烧个洞！那个一直以来在不停的吞噬她的黑洞，此刻也仿佛被这滚烫的热度烧了起来，变成一个炽热的火球，不停的燃烧着。
“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是这个世上有好人，而且好人不一定是善良的人。”
什么意思？
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一边歪去。想的太出神，没注意脚下的台阶，细细的鞋跟承受不住瞬间增加的压强，已经断了。苏醒反过味儿的时候，已经无法控制身体，认命的扑向地面。却在这时，腰间一紧，接着天旋地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太熟悉了！
苏醒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啥都没想一样。
高崖扶着苏醒的肩，微微拉开些距离，带着几分责备的意思说：“想什么呢？”
苏醒把距离拉得更远一些，低头看了看高低不平的鞋跟，踮了踮脚：“谢谢啊，要不脚踝都可能坏了。”却避而不谈自己走神的原因。
高崖看着她，沉默着，无形的压力让她的回避显得苍白无力。苏醒微微低头偏向一边，两人竟那么僵持住了。
佟子斌干脆直接问：“那小孩跟你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你出来就是这副样子，到底什么事？”口气有点严厉，要是加上一句“你知道我们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似乎也不违和。
苏醒很想怼回去，但整个事情并不简单，看了看佟子斌和高崖，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不合适，换个地儿慢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