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不是。
手台传来的消息,已经锁定了那辆面包车,并且设卡拦截。佟子斌加快车速,向着西郊方向开去。
高崖继续问:“那祝宁远的妈妈被抓之前做什么,你们知道么?”
小蛙摇头:“她妈妈神出鬼没的,连小猪都不知道去哪里。”忽然想起什么,“哦,对,我在福华街那边的后巷子见过她。不过小猪不许我们去打听,我们都有自己的营生,不去招惹那些人。”
“为什么?什么人?”苏醒纳闷。
佟子斌咳嗽一声,小蛙看了他一眼,诡异的一笑:“当然是因为那里不太好啦!”
“那边有一条酒吧街,后巷子是酒吧街后面那条无名小路的统称。”佟子斌不太乐意的解释。
苏醒明白了。祝曼青没有戒毒,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不用想都知道。看来祝宁远很清楚自己母亲的动向和周围接触的人,所以才能约束小蛙他们。如此一想,这个祝宁远的心智和社会经验似乎已经远远超过某些成年人了。
显然,高崖也是这样想的。他忽然提到高星蝶,问小蛙:“高星蝶你们也调查过?”
小蛙眨了眨眼,似乎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略一思索才露出恍然的表情,居然笑了:“你说那个笨女人啊?当然啦。小猪做事很谨慎的,她连你都知道,能不知道你妹妹么?”
高崖微恼,却没有打断。
小蛙撇了撇嘴:“我不太了解她,不过小猪说过,这女人又坏又蠢,还喜欢卖惨求关注,正好可以帮我们的忙。”
“什么忙?”苏醒接上。
“本来小猪是想让你接送她上下学,然后一起抓那些坏蛋的。但是后来小猪说你不相信她,而且——”小蛙忽然顿住,打量了一下苏醒,“她说你可能脑子有点问题,总之她有点犹豫。”
苏醒的眼皮垂着,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高崖却露出惊诧的神色,戒备的打量了一下小蛙,看他脸色如常的和苏醒说话才微微放心。目光移到苏醒那里,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小蛙继续说:“她那么一犹豫,就定下来高警官接送了,小猪好后悔!高警官在她身边,那不跟一个活动监狱一样么,啥都干不了。幸好后来换成高星蝶,小猪才能想办法刺激那个女的甩开她,和我们见面重新安排。”
“安排了什么?”高崖努力忽略心中的愠怒,集中注意力问道。
“就是想办法让那些人以为小猪身边没人可以行动了,然后我们有跟踪的,有进去观察的,还有我——负责去找你们救她。不过小猪是很拽啦,还想试试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
“够狂的。”佟子斌嘀咕了一句,“怎么这时候想起我们了?”
“小猪说,大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而且这样抓个现行就可以直接把那些人送进监狱,她就安心了。本来那些人是要带小猪妹妹一起走的,小猪会在宾馆里稳住他们。但是不知道为啥突然就不带了,这么着急的走了。幸好我带你们来得早,稍晚一步,可能小猪就真的被卖了。”
“自作聪明!差点耽误事!”佟子斌抓紧机会刺了一句。
苏醒问:“她为什么要见她妈妈?”
“见她妈妈?探监么?我不知道啊!”小蛙茫然。
“祝宁远——就是小猪,第一次甩掉高星蝶后,去银行ATM机上查的账户是干什么的?”苏醒继续问。
小蛙更茫然了:“什么账户?第一次甩掉那女人——哦,那天她跟我们一起吃牛肉面告诉我们不要轻易找她,被雷子发现就不好弄了。要是见面,她会提前找人通知我们的。”
“那这次如果不是高星蝶来接送你们呢?”高崖问。
“小猪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来的是你,她会偷偷溜走,让那些人绕开你发现她。学校这么大,你又啥都不知道,好糊弄。不过来的是你妹妹,那就直接气晕了,大摇大摆的走更方便而已。”小蛙说的一脸嘲讽,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天然的对成年人的嘲讽。
苏醒转回话题:“你们吃碗面,祝宁远去银行干什么了?”
“她是去了趟银行。不过这是她自己的事儿,我们怎么好问。”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苏醒和高崖低头琢磨了一下。
高崖问道:“祝宁远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一张她和她妹妹在游乐园的合影照?”
小蛙摇了摇头,忽又道:“哦,那个啊!那是小猪第一次去游乐场,也不知道她妈从哪里搞到的钱,居然可以带她们去那种地方!给她高兴地,和我们吹了半天!不过我听说她们就在里面转了一圈,连根雪糕都没吃。”
高崖下意识的去看苏醒,苏醒正好看过来,两人第一次四目相对,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那次游乐场之行,目的也不单纯啊!
佟子斌忽然道:“前面拐弯就是了,坐好了。等我们见到本人再问吧。”
话音刚落,就听拐弯不远处传来巨大的撞击声,接着一道烟柱窜起好像什么着火了?
偏偏这时,苏醒的手机又响了。苏醒拿出来挂掉的时候,高崖习惯性的瞄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邹如海。
邹金生的父亲?那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艺术家?
苏醒怎么会有他的电话,而且是他主动给苏醒打过来?
哨卡那里并没有事,烟柱是从路基旁边的林子里升起来的,撞击声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佟子斌和高崖追过去,苏醒一把揪住迫不及待要跟过去的小蛙,强行摁在了身边。
“你怎么不去啊?”小蛙急的跳脚,“着火了,小猪有危险!”
苏醒冷冷的看着他:“你这么点儿,我这么弱,去了干嘛?添乱!”说完游目四顾不再理会小蛙,只紧紧的攥住他。
小蛙努力挣脱,居然没挣开苏醒的钳制,悻悻的说:“你有这力气还说自己弱,女人啊果然谎话连篇!”
“谁教你的?”苏醒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虽然大部分人都去了林子里,但哨卡依然有人站岗,看样子应该够了。一辆白色的宝马正缓缓驶入检查站,停在了离苏醒不远的地方,接受检查。
“小猪说的。她看的书多,会讲好多故事。”小蛙露出几分孩子气,毕竟是才上初一的男孩子,嘴上连毛都没长出来。
苏醒看着那辆宝马接受完检查准备发动离开,轻轻的哼了一声,算是答复了小蛙。
小蛙对苏醒的轻慢很不高兴,正要继续加强自己的说法,苏醒忽然抓着他猛地跑起来。连拖带拽,带着小蛙冲到了正准备启动的宝马车边上。
她的异动也惊动了哨卡的警卫,知道她和佟子斌是一路的,本来准备擡起放行的杆第一时间落了下来。
“怎么了?”值班班长问苏醒。
苏醒松开小蛙的手,指着宝马问道:“后备箱怎么那么沉?”
班长看了看:“这车?宝马欸,不会吧?”
“开开看看吧。”
车主是个中年女子,表情有些疲惫,但还算配合,不情愿的打开后备箱,嘴里问道:“你们干嘛啊?我这是打算明天烧烤用的炉子。”
烧烤炉,铁架子,铁钎子,还有不少配件,看起来要举行一个不小的party,但没有苏醒要找的东西。
树林子里浓烟滚滚,消防车也赶到了,人们都想那个方向张望着。
苏醒却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指着后座问:“那人怎么了?”
女子说:“睡着了,晕车。”
“她是你什么人?”
“我侄子,帮我搬东西。”
露出来一双男士的鞋,脸上蒙着毛毯,露出的头发也是一把寸头的样式。
班长看了看:“没什么,我们都问过了。那人刚吃了晕车药——”
话音未落,苏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那个女人身边,突然出手竟把女人锁扣在门边不能动弹:“拷住她!”
小树林里的车空无一人,爆炸声是从车里传出的,车子被引燃,但无人伤亡。车后座的“大侄子”很快就被证实是被下了药剃了头的祝宁远,这一切不过是人贩子的声东击西之计。
佟子斌问苏醒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醒说:“我吃过晕车药,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醒不过来。就算吃得太多了,真的没醒,他搬运了那么沉的东西,为什么运动鞋底儿居然没有土?”
佟子斌有点不服气:“就这你就敢抓人?万一错了呢?”
“还有一点,那双鞋太大,和露出来的头大小不配。”
“你量过尺寸?”
“没有。可能是女人对鞋码和身高的比例天然就很敏感吧,我看见那个头顶的大小就觉得和鞋码差的太多。”
“觉得?凭‘觉得’两字你就敢抓人?你是赌徒啊!”佟子斌愤愤不平,“要是搞错了,被投诉的是我们!”
“所以!我为什么不敢?”苏醒两手一摊,无所谓的反问。
佟子斌砸吧砸吧嘴,高崖在旁边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等佟子斌走了,高崖才转头对苏醒说:“辛苦你了,不过太危险了。”
白色宝马后面跟着一辆小型货车,是他们的同伙,车上有刀子和铁棍。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发难就被制住。倘若真的发生激烈对抗,苏醒和小蛙的安危难以预测。
苏醒宁可面对佟子斌的尖刻,也不想看到高崖的温柔。但她太累了,累到全身的感统都在麻木退化。原本敏锐的知觉像退潮的海水,远远的离开,只剩下干涸而伤痕累累的有机体暴露在这个星球的风吹日晒之下。
疲惫的笑了笑,苏醒没说话,扭头去看病房的方向。
刚才有医生走进去,应该是祝宁远快醒了吧?
然后电话又响了,高崖瞥了一眼,没有看清。但是模糊之间,他似乎也能确定,和上次的是同一个人——邹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