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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独自美丽 > 第八十九章

    反戈一击

    史志远没接电话,是因为他对面坐着的是苏醒。

    苏醒这个时候找他,让他的感觉很不好。明明是一败涂地的手下败将,不在家里寻死觅活,居然敢出门见他,难道还有什么花活儿没有玩儿够?

    苏醒的手机也静音了。此刻正坐在史志远的对面,内心异常平静。苏醒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气氛友好的像是朋友聊天。

    “明天就是我去答辩的日子了,想来他们也会驳回的吧?”苏醒道。

    “哦,对了,你还申诉了。有这个必要么?”史志远戏谑的问着,毫不避讳的羞辱着苏醒。

    “未到最后一刻,胜负难定。这是您教的。”苏醒也不生气,慢悠悠的解释。

    “随便你吧。不过,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史志远喝了口咖啡,“我已经申请回避了。施总和你,一个是我的客户,一个是我所里的律师。如果知道是现在这个局面,当初一定不会让你为金生辩护。”

    “史律,都到这份上了,再说这些话不怕脸疼么?”苏醒毫不客气,“今天的这局面,不正是您一直期待出现的么?”

    史志远得意的笑了一下,举起咖啡敬苏醒:“你是我带过的最聪明的徒弟,也是最有主意的。本来我还想,等我退休以后,我的客户大部分都要交给你,才是最放心的。可惜啊,你太倒霉了,怎么就偏偏碰上高星蝶和孙东邻?一个声名狼藉的律师,尤其是女律师,就算是凤凰,也不过是掉毛的秃鸟而已。”

    苏醒也不急,举起杯子回敬了一下:“我就是个人,跟什么鸟没关系。需要的时候,做个凤凰无所谓;活命的时候,当个秃鹫也没心理障碍。”

    苏醒的眼神变得锐利,看着史志远颇有些“你死定的”神情。

    史志远愣了一下,苏醒明明已经被他摁死,还能蹦跶什么?

    苏醒慢慢道:“就算邹金生故意伤害罪不成立,还有赌博、洗钱,甚至吸食贩卖毒品等一系列罪名在等着他;甚至连她母亲施小菲都在劫难逃。”

    “苏醒,说话要有证据。”史志远依然是不着急的样子,“这些事予知会解决的。不该你操心的时候,就不要浪费精力了。”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浪费精力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施小菲虽然害得我几乎被吊销执照,但是我也清楚,她不过是被人利用,我没必要针对她。”

    史志远冷哼一声,从包里拿出张纸扔到桌子上,“凭什么?就凭几张碎纸拼接的合同?就能查明启力星的资金渠道有问题?就能证明你说的那一串?所谓顺藤摸瓜,不是这样瞎摸的。”

    苏醒看了一眼,并没有流露出史志远预料中的吃惊,而是挑了一下眉毛说道:“我说去哪里了,原来在你这里,看来我家也不是太安全。能告诉我谁给你的吗?至少让我死也死的明白。”

    史志远并没有替人遮掩的必要,道:“林律师给我的,至于他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

    苏醒点了点头把纸放回桌子上:“我前天下午就知道它丢了,所以史律师您应该明白,这就意味着我今天来找你跟这几张纸没关系。”

    史志远皱起眉头。

    苏醒笑了:“您一直误会我了。邹金生什么罪,他妈妈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再说一遍,我和他们母子就是个金钱给付的服务关系。如果不付钱就是陌生人擦肩而过。仅仅是因为邹金生被起诉的罪名,就认定我一定要和此人不共戴天?史律师,是你太幼稚,还是太想不开?我犯得着么!”

    史志远眯起眼,开始意识到苏醒指的什么,但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他垂下眼皮,扫了一眼桌上那几张刺眼的合同,不再主动开口,表情阴沉沉的坐在那里。

    苏醒慢悠悠的端起咖啡呷了一口放下,勺子碰撞着瓷器的边缘发出细细的脆响。余音袅袅停歇之后,才道:“邹金生什么罪,与我无关,这些东西摸什么藤结什么瓜更与我无关,对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我,是警方。”

    史志远眯起眼睛,他已经意识到苏醒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针对的自己。虽然他一直试图逼退苏醒,但从心底不觉得苏醒有能力反击自己。那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离开自己的扶持,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呢?

    可是,看苏醒胸有成竹的样子,史志远有点犹豫了。他好像才想起来,苏醒虽然是女人,但也是聪明的,有主意的,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在工作中打拼出来的。甚至他还想到,自己曾经打算把这个“不能独立的女人”当做最合适的接班人培养。那么,她真的有能力干掉自己?

    不可能!史志远迅速的否定了刚才的想法。无论如何,从林予知那里拿到这份碎了的合同就已经占了先机,之后自己又找到了启力星的尚总,把相关的证据全部销毁。

    无论是警方还是苏醒都不可能抓到把柄。退一万步讲,就算启力星的财务数据真的被暴露了,所有人都栽进去,他——史志远也不会受到牵连。

    林予知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去找尚总把自己的痕迹抹平。

    苏醒,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史志远心里刚刚计算停当,就见苏醒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的复印件,轻轻的推了过来:“我感兴趣的是您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史志远只扫了一眼,突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这份合同不是早就毁了吗?

    苏醒不徐不疾的说:“您用所里的标准合同和启力星签了总价百分之十的合同,按照所里的规则,这样的合同会在到期后两年时销毁。剩余的百分之九十九,则分别以韩律师、罗律师和你妻子在外面注册的公司的名义,分别签订。至于钱嘛,那就要问尚总了。我说的对么?”

    史志远唇色苍白。

    他本来要彻底否认自己和启力星有合作关系,但这份本该销毁的合同却证明了合作关系的存在!它当然不是致命的,但这份和启力星同时诞生的委托合同,足以给警方一个充足的借口,把他裹进去!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苏醒怎么会有一份本来要销毁的合同?!

    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什么渠道是他遗漏的?那么,通过那条渠道,苏醒又拿到了多少不该出现的东西?

    “一派胡言!我和启力星的合作不过是七年前,那时他刚刚成立,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成立的法律咨询。你不要栽赃陷害!红口白牙,口说无凭!”史志远心虚起来,声音跟着提高了不少。

    “部分正确。我其实没有太多的证据,这一切不过是我看了一下您和启力星之间的资金流动方向推测出来的!”

    “你私自窥探他人银行账户,这是违法的。”

    “当然违法,所以我没做。你说我做了,拿出证据来呀!”苏醒露出猫儿一般无赖的表情,却是以牙还牙的犀利。

    史志远知道,獠牙露出来,接下来就该撕咬了。手微微一动,想去拿手机。可惜手机被他习惯性的放在桌子上,此刻被一只离他更近的手拿了起来。

    苏醒拿起史志远的手机,在掌心翻了翻,放到离史志远更远一点的地方,“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不适合录音录像。史律,稍安勿躁。我看到账户的资金流向之后,按照您的行为逻辑反推了一下,然后找到的第一份证据,就是这个合同。您大概很奇怪,这份合同不是应该销毁了吗?怎么还在?而且,还是原件!”

    “你从哪里得到的?”

    “本来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了解到什么,毕竟这一段时间我真是太倒霉了。身边就像着了鬼似的,做什么都会被别人抢了先手。但是三天前,丢这几张碎纸的中午,我去找罗律师,和他聊了聊。”

    史志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眉头一皱:“不可能!老罗绝对没有这个胆子!”

    “史律,您的缺点就是太想当然。老罗性格懦弱,所以才能跟着你喝汤喝了这么多年。但是他只是懦弱,不是傻瓜,他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且,你要他做什么,他也很清楚。你觉得他就那么甘心,替您被黑锅?”

    史志远的嘴唇哆嗦起来,比起苏醒的反击,一向老实听话的罗律反水,才更让他难以接受。

    苏醒开心的抚掌:“所以,趁您不注意的时候,终归要留下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清白。”苏醒放松的挠了挠头顶,惬意的问,“我出事以后,您总是说我给所里抹黑,可是比起背信弃义和贪得无厌,这两腿之间的事情又能肮脏到哪里呢?”

    史志远脸都黑了,慢慢的拿起那份合同,一页页的翻开了看。久远的一份合同,他甚至都记不得具体的内容,但是最后那鲜红的盖章清楚的提醒着他。

    “居然还保留着签字流程!”

    “该销毁的时候,老罗悄悄取走了,而且做人做全套,他倒是保存的很好。”苏醒笑着说,又指着后面道,“后面还有。那是我意外取到的第二份证据。不过您既然用老罗那样的人,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请随便看。”

    这是两份合同订到了一起,但是后面那份是复印件,却是罗律师和启力星签订的合同。史志远看到最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苏醒笑了:“复印件当然没什么效力,但是各位签字的会议记录却是可以作为证据的。咱们所合同管理严格,可是会议记录的管理就相对没那么严格了。史律师,这份会议记录可是十分的详尽。想不到启力星,啊不对,应该是启力星集团,包括了旅游、进出口、投资、贸易,甚至仓储。为了避开国家的金融监管,建立地下货币结算业务,您下了好大的一盘棋!您不仅是尚总的法律顾问,更是他的幕后推手!”

    史志远匆匆翻到最后,看没有别的了,才恶狠狠的说:“一份会议记录和一份合同的复印件,不能说明什么!”

    “罗律师是个精细人。他只是个主笔,不参与意见,更没拿大头,但是无论是签字人还是过手,他都站在前面。想证明自己是个背锅侠,当然需要多留下点东西。于是他尽可能的把会议记录都留下来,不太方便的时候就录音,”苏醒拍了拍书包,“我这儿还有,挺多的。”

    “你想干什么?”史志远猛地把合同扔到桌上,整个人重重的靠向沙发,恶狠狠的盯着苏醒。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苏醒倒是不怒,笑着说:“主要是教得好。”

    对他们而言,愤怒只是一闪而过的失控。冷静下来后,史志远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看起来非常的亲昵,声音低沉却平稳的说道:“提要求吧。”

    “我要继续做律师。”

    “可以。”

    “马上。”

    “流程需要时间。”

    “口头答辩也可以用书面代替,文件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是十点半,协会还在上班。”

    “你算计的到清楚!”

    “夜长梦多,您教过的。”

    史志远不甘心的拿起手机,苏醒打开了电脑。

    事情都结束了之后,苏醒合上电脑,很真诚的问:“史律师,我能问一句么?您给我一个实话。”

    “说。”

    “孙东邻的事情后,您为什么一定要驱逐我?”

    “因为你恶心。”史志远毫不犹豫,前倾的姿势并没有改变,眼神却变得恶毒而厌弃。

    “那邹金生呢?给邹金生洗白的施小菲呢?您拿他们的钱就不恶心么?您判断恶心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苏醒声音轻柔,语气却咄咄逼人。

    这不是问题,这是答案,苏醒的答案。

    史志远不语。他无需对苏醒的答案做出任何回应,那是无效的。就好像一场战争,彼此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重要的是你死我活的那个结果。

    苏醒从他固执的脸上已经找到了答案。

    没有更多地话。

    苏醒和史志远像两头巨兽,隔着时间的洪流,彼此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