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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衬衫被揉起褶皱。

    骆修的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左肋下轻揉了揉。

    整洁干净的卫生间里瓷砖白得鎏光,只开了一盏侧灯,照着镜子里修长的身影,碎发下眉头微皱。

    骆修的胃病确实不轻。

    一犯起来就是火烧火燎里间或刀割的疼。

    今晚的杀青宴上,递向他的酒杯都被护犊子似的小姑娘全数拦下来,他滴酒未沾。但这种不分餐的聚餐里,骆修只碰第一筷子的食物,再加上一直在盯着顾念谨防她醉倒,他一整晚基本没吃东西。

    胃部的疼痛感在宴厅里就已经开始发作,电梯间里被拦时接近忍耐的极限。

    到刚刚把人带回房间,耳边清闲下来,强忍的疼痛也得以肆虐。

    骆修扶着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停了数十秒才终于等过那波疼痛剧烈的阶段。

    他抬手摘了眼镜,撂到一旁。

    洗手间干区紧挨着衣帽间,骆修转身过去,拉开其中一扇抽屉,从里面翻出只药箱来。

    白色药瓶,形状奇怪的白色药片。骆修倒出两粒吃下,没用水送,苦涩感在舌尖上多停了会儿。

    就在这一两秒里,他听见不远处窸窣的声音。

    骆修回眸。

    洗手间干区的门是双页木框的大推拉门,厚实的磨砂玻璃,一个胡乱穿着外套光着脚丫的小姑娘趴在那页关着的门后,双手扒着门边,就歪露出半颗脑袋。

    眼瞳乌黑,巴巴地望着他,但表情还绷着:“你是不是,在偷偷吃糖?”

    “……”

    骆修叹了声,无奈又含笑。

    他实在没想到顾念喝醉以后会是这么个叫人头疼的性子,如果提前知道,那做顺水推舟的决定以前他或许会再考虑两秒。

    骆修沉默间,小姑娘已经受“糖”的诱惑,从推拉门后的阴影区里慢慢挪过来了。

    顾念从走近到停下,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骆修手里还没放回去的白色药瓶:“我能不能也尝一颗?”

    “不能。”

    却遭到无情拒绝。

    顾念:QAQ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那双鹿眼里都格外水汪汪的,她仰起头,似乎打算通过憋出眼泪来获得同情进而得到“糖”。

    骆修隐下笑。药瓶在他干净的掌心滚过半圈,晃出药片撞击瓶身的轻响。他扶着衣帽间的推拉门,低了低身,笑问:“真的想要?”

    女孩眼睛亮了:“嗯!”

    “不给。”

    “……?”

    当着酒醉的顾念的面,不掩饰真面目的恶龙残忍地把药瓶放进小药箱,然后锁进了保险柜里。

    顾念:“——!”

    骆修合上衣帽间的推拉门,一转回来,就先对上不知道何时凑前的小姑娘泫然欲泣的眼睛。

    骆修身影一停。

    早在初见他就知道顾念藏着戏精属性,只是没想到酒后不用他勾,就已经自动暴露得这么彻底。

    虽然知道是装的,但真在那巴巴的眼神下,骆修还是没能扛住太久。

    他无奈地抬手,敲了敲金属保险柜:“不是糖,是药。而且很苦。”

    “是…么?”顾念露出不太确信的模样。

    “嗯。”

    小姑娘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她表情严肃地问:“是你胃不好的药吗?”

    “……”

    骆修一怔。

    他没想到就算醉成这个模样,顾念还一直记挂着他的胃病。

    看来今晚真的让她担心不少。

    骆修抬手,揉了揉小姑娘脑袋:“没关系,已经好了。”

    顾念似乎想躲,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木着脸站在原地被摸了摸头。等骆修垂下手,她才抬起眼一本正经:“你不能摸我的头。”

    “为什么。”

    “这样于礼不合。”

    “……”

    骆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屈指轻敲了下她额头,泄愤也温和无奈:“明明比我小2岁,脑袋里却整天转些没谱的事情……谁于礼不合,嗯?”

    “T^T”

    顾念捂住额头。

    骆修收手时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小姑娘出了洗手间。

    套房的玄关只亮着小小的两盏夜灯,颜色昏黄,骆修踩着脚下的影子,想把顾念带去里间让她休息。

    但还没走出两步,他手里一空,就被小姑娘给挣脱了。

    骆修回眸:“?”

    顾念指着自己身后,和他们去处相反方向的套房门,蔫着的脸蛋藏不住兴奋的小眼神:“我们出去玩吧!”

    骆修无奈:“你是夜猫子吗?”

    顾念认真点头。

    骆修:“但是这个时间了,外面已经没什么好玩的去处了。”

    顾念:“那就散步!”

    “……”

    看得出顾念很执着,骆修也没有拧她的意思。他只看了一眼顾念身上单薄的衣裙,还有踩着地毯的光脚丫。

    “稍等我一下。”

    “嗯!”

    片刻后,骆修拎着从房间两个神奇的角落里终于找到的黑色细带高跟鞋,臂弯里搭着件他的休闲西服外套,回到玄关里。

    顾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非常听话,显然是在等他回来。

    骆修一直走到她面前,隔着十几公分时他停下,屈膝弯下右腿,将手里拎着的细带高跟鞋放在她脚旁。

    骆修抬头,眼角半勾翘着,褐色眸子在灯下像温柔的湖泊:“你自己可以穿吗?”

    “嗯!”顾念点头。

    骆修:“你可以扶着我的肩。”

    “好!”细白的手搭在他一侧肩上,顾念弯下腰去努力穿鞋。

    柔软的长发垂在他眼前,带着淡淡的花香,骆修眼里黯了黯。

    看着毫不设防的小姑娘,他哑笑了下,声音低低的:“虽然知道你不会记得,现在大概也听不懂……我很想为你做这种亲密的事,但是这种时候,还不可以。”

    “……”

    “我想对你更卑鄙一点,但我怕会失去你。”

    “……”

    顾念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两只鞋都提好了。她听见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像藏着很深沉很复杂情绪的声音顺着发丝攀上,溜进她耳朵里。

    但是很模糊。

    顾念直回身,茫然地低了低眼,看着仍保持那个半蹲半跪姿势停在她腿前的男人:“骆修,怎么了?”

    “没什么,”骆修起身,情绪褪去,褐色眸子温柔如常,“走吗?”

    “好!”

    说好的出去玩,最后变成了绕酒店一圈,然后回到大堂内。

    今晚的酒店被剧组包了场,绝大多数人还在6楼的宴厅里觥筹交错,极少数的回了房间,也就使得楼下大堂里冷冷清清。

    顾念和骆修回来的时候,大堂里除了两位值班的前台,一个人影都不见。

    顾念蔫在原地:“不想回房间。”

    骆修:“二楼有片露台,想去那边坐会儿吗?”

    “——!”

    顾念嗖的一下充满电抬起眼,她用力点了点头。

    露台也同样无人。

    四角各自亮着一盏路灯似的小灯杆,瓦数不高,在夜色里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星子。

    几张零散的圆桌和藤椅不规则分布在做了木板架空的露台上,无人问津。

    顾念从长廊通露台的门一进来,就已经兴奋地朝圆桌藤椅跑过去了。毕竟是在2楼,骆修怕她危险,立刻跟上去。

    所幸顾念酒醉后也算听话,就对着藤椅们挑挑拣拣,把其中两只拉到一起,然后小姑娘就仰起头,拍打着椅背朝骆修笑:“快坐快坐。”

    “……”

    跟只被捞上岸拍鱼鳍的小海豹似的。

    骆修不禁垂眸,压住眼底莞尔的笑意。

    他将臂弯间挂着的休闲西装外套拎起来,轻轻一甩,把小姑娘包进去了:“晚上风太冷,小心着凉。”

    “我不冷!”

    小姑娘梗着脖子嘴硬,说完就打了个哆嗦。

    沉默两秒,她若无其事地扭开头。

    骆修敛下含笑的眼。

    两人坐下没几秒,顾念拖着藤椅往骆修那边靠了靠,然后趴到圆桌上,歪着头枕着胳膊:“骆修,你陪我聊天吧!”

    骆修意外。

    他以为他才是要等机会切入某个话题的,没想到顾念先开了口。

    回过神,骆修嘴角淡勾了下,顺水推舟:“聊什么。”

    顾念兴奋:“剧本!”

    骆修:“……”

    安静一两秒后,夜色里混进声低低哑哑的无奈的笑。

    “我就不该对你抱希望。”

    “嗯?”顾念听到了,茫然回头。

    骆修问:“怎么突然又想聊剧本了?”

    “没有突然,”顾念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儿,“杀青宴前我们还没聊完角色的部分呢!”

    如果不是小姑娘的眼神还迷迷糊糊的,语气也是平常清醒时她绝不会和他用的那种、有点软绵还带点儿小鼻音的,那骆修大概要以为她已经醒酒了。

    “醉成这样,还记得工作……”骆修笑起来,“可惜了,竟然没人给你评劳模。”

    “那不需要。”顾念摇头晃脑地表示拒绝,然后更晕乎了。她咕哝着说,“自由创作者,就是要靠自、自觉才会成功的!”

    “……”

    骆修眼神一闪。

    他原本都不想逆着她的意思刻意试探了,可这是她主动送上来的。

    顾念揉着发晕的脑袋时,就听见耳旁有个好听得蛊人的声音,好像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这样自觉敬业,成功过么?”

    “!”

    听见这个问题,小姑娘嗖地一下抬了头。

    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顾念警惕又怀疑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倚在藤椅里,从容温柔。

    看清楚那再熟悉不过的五官,顾念眼神慢慢松下来,但嘴巴里出来的回答仍旧是否认:“没有……我没红过,我就是个小,小编剧。”

    “——”

    骆修笑意微沉。

    能叫顾念在这样的酒醉状态下近乎应激反应、时隔两年依旧讳莫如深的……当年盲枝退圈,果然不会是因为一件小事。

    能让她退学的,谣言么。

    骆修按下心底微微涌动的情绪。

    他只顺着她的话问:“那还想再红一次吗?”

    酒醉的小脑瓜实在扛不住恶龙的词汇陷阱。

    顾念啪叽一下跳了坑。

    “想!”小姑娘严肃握拳。

    骆修被她一堆奇奇怪怪的表情反应逗得,在微沉的心绪里也忍不住失笑。

    顾念听见了,严肃警告他:“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

    “有多认真。”

    “嗯……我以前发誓过再也不要火了,只想过非常非常非常平淡的、任何人都看不到的生活。”

    骆修笑意一停,抬眸望她。

    顾念皱眉:“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骆修回神:“为什么?”

    顾念:“……”

    小姑娘突然不说话了。

    她木着脸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一直过去好几秒,她突然扒住圆桌边缘,凶巴巴地虎起脸,瞪着圆桌。

    好像那上面刻着她的仇人似的。

    “宗诗忆,坏女人!”

    “……?”

    骆修还未理解过这句突然转折的话意,就见顾念扒着桌边,砰的一下把额头磕上去。

    骆修一惊。

    这画面他并不陌生,抱桌磕头的小毛病顾念也不是第一次犯了。

    只是这回喝醉了,他怕她没个轻重,起身便想等顾念再抬头就把她额头护住——

    结果小姑娘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趴下了。

    两只手爪还是牢牢抱着桌边,小姑娘保持叩头的姿势,停了几秒。

    “呜呜呜呜呜!”

    她开始哭了。

    生平第一次,骆修感受到这种又好气又好笑,还手足无措的复杂交织的感觉。

    他扶着桌沿压低身:“顾念?”

    “呜呜呜呜?”

    小姑娘忙着哭,抽空回了他一个上升语调。

    骆修:“你怎么了?”

    顾念:“我难过呜呜呜。”

    骆修:“为什么?”

    顾念:“因为有人欺负骆修!”

    骆修:“……”

    再想起那句愤慨的“宗诗忆”,骆修须臾就明白了前后因果。

    想通的那一秒,他肋骨间闷了下,像是疼,又远比简单的疼痛感更深,更触动,也更入骨。

    骆修垂眸,似笑似叹:“所以,是为了骆修?”

    “嗯!”小姑娘突然仰起头,顶着被她自己撞得发红的额头,她认真地望着前方的夜色,眼里泪还没尽,“他没有背景,那、那就我来做他的背景!欺负他没金主捧,那就我来捧!等、等我成了金牌编剧,谁都——谁都别想再删我宝贝鹅子的戏份!”

    “……?”

    骆修一顿。

    顾念回过头,借着小灯杆看清楚了俯低身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

    呆滞两秒,小姑娘一个前扑,在最恰当的高度抱住他的腰,埋脸痛哭:“呜呜呜呜宝贝鹅子你不要怕,妈妈总有一天会成为金牌编剧的,到时候妈妈会更加努力地保护你,谁都不许再欺负你,不许!妈妈一定能捧红你的!”

    “……”

    骆修僵着身,垂眸。

    望着抱着他腰身,眼泪把他身上单薄衬衫都哭湿了、还一边哭一边喊他“鹅子”的女孩,他低了低眼。

    沉默半晌,骆修认输地笑了声。

    “好。”

    他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不哭了……让你捧。”

    作者有话要说:

    进剧组前。

    恶龙修:下月出家,勿扰。

    离剧组后。

    恶龙修:捧捧捧,让你捧。

    #论骆家人古老而神秘的真香血统(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