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很奇怪。
因为门外本有侍卫守着的,若是有什么人来,定然会是侍卫代为通报,但是门外的人敲门却不发出声音,显然不是侍卫。
闻砚桐意识到这一点时,池京禧和程昕已经缓缓站起来。牧杨还沉浸在方才的故事中,胆子全给吓没了,这会儿缩着脖子推了傅子献一把,“你们出去看看……”
闻砚桐也跟着站起来。
池京禧走在最前头,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房中一时静悄悄的。他微微侧头,耳朵在听门外的动静。
习武之人要比寻常人听力灵敏一些,闻砚桐大气也不敢出,就等着池京禧的命令。
不过片刻,池京禧的动作一下子松懈下来,快步走到门边,快速将门拉开。程昕紧随其后,两人走到门外时同时停了下来,看向同一个地方。
闻砚桐就在两人后面,跟着跑过去之后,才赫然发现不远处的檐下好似挂了个人一样,上半身隐在檐下的黑暗中,惨白的衣袍飘落下来,随风飘动。
这一幕若是让牧杨看见,定然一嗓子嗷出来了。
闻砚桐只是起初惊了一下,随后立即发现了奇怪之处。这吊着的人似乎太轻了,风一吹就摆,好似没什么重量。
显然这只是挂了件衣裳而已。但是由于光线过暗,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人在这里悬梁。
吓唬人的小把戏。
闻砚桐走到衣袍下边,想伸手将衣裳拽下来,却不想自个的高度不够,踮着脚伸长了手,也只够让指尖触到衣摆。
她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嗓子,说道,“这个定然是方才来敲门的人挂上去的,他听见了我们的出来的动静,就跑了。”
池京禧走到她身边,擡手一扯,就将衣袍整个扯了下来,衣袍的上头果然系了细麻绳。
闻砚桐也摸上去,将衣袍展开,发现这衣裳不是寺庙僧人的款式,她凑上去闻了闻,怪异的皱起眉。
池京禧擡眸,与程昕对望了一眼。
不多时,屋里的几个人也相继出来,牧杨看了看池京禧手上的白衣,拧眉道,“门口的几个侍卫哪去了?”
傅子献和张介然都怯怯的站在房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会儿,就有两个侍卫从一旁赶来,看见门口站着人,忙上来跪下请罪,“属下失职!”
程昕倒没急着发怒,问道,“去何处了?”
“方才听见了旁出有人经过的动静,来来回回,很是刻意。侍卫长便派出属下两人前去探查。”侍卫道,“方才去什么都没看见,于是又立即赶回来了。”
程昕道,“那留守在门处的两人去了何处?”
侍卫道,“属下不知。”
闻砚桐迷茫了。这没可能啊,剩下的这两人若是有什么事要去探查,那必然是要先跟程昕等人通报的,不会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门前一个人守着都没有。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让两个侍卫来不及请示屋中的人就离开。
闻砚桐朝池京禧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小侯爷,现在怎么办?”
池京禧将手中的衣袍塞给她,说道,“回到屋子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
“这个念安寺,是不是真的……”
“鬼倒没有。”池京禧俊俏的眉眼沉着夜色,凝重得很,“但可能有匪。”
闻砚桐听了吓一跳,不自觉声音更低了,“你怎么知道?”
程昕两三步走来,问道,“此事要不要禀告父皇?”
“只是猜测,空口无凭的不宜惊动圣上。”池京禧道。
说实话,匪可比鬼可怕多了,那都是实实在在拿刀杀人的亡命之徒。只是闻砚桐也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有匪在念安寺中。
几人被这突然出现的敲门声敲散了兴致,各自回了屋子里。程昕派人加强了权贵院的守卫,同时也派人去寻了失踪的那两个侍从。
只是毕竟入夜了,尚不知实情如何,事情不宜闹得太厉害,是以没多少人知道这事。
闻砚桐钻回被窝之后,久久睡不着,一直琢磨着池京禧的话。
他是怎么看出寺中有匪的?
这门口挂的东西,完全可以理解为谁的恶作剧,门口的侍卫也有可能是玩忽职守,权贵院有那么多守卫,若是真有匪,哪又是如何在那么多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将那件白袍挂在屋檐下的?
这完全没法解释啊!
闻砚桐觉得自己脑子虽不算特别聪明,但好歹也是个中等聪明,为啥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完全摸不到池京禧和程昕的思维逻辑。
琢磨琢磨,夜就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床头的灯也逐渐暗了下来。
闻砚桐原本打算放弃了,想着还是明日再厚着脸皮去问问吧,正要睡觉时,忽而听见房中有声响。
这声响极其的近,几乎就在她的床榻边响起,让她猛地一下精神了,睁着眼睛看去。
睡觉的这个小房间很窄,只够摆一方榻和一张小桌子,连门都没有,只有一道棉帘遮着。
所以这种窄小的空间里,一旦有什么声音,那就极是明显,以至于闻砚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她轻轻撑起上半身,就听见那声音是从床尾下传来的,窸窸窣窣,像是衣裳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难不成……床底下有人?!
闻砚桐意识到之后,头皮整个发麻,慌张的朝四周看看,寻找能够趁手的武器,但是房中啥都没有,一穷二白。
正当她着急的时候,忽而有个人从床榻下钻了出来,露出一个头。闻砚桐吓得都窒息了。
他娘的,床底下还真藏了个人!
那人穿得很厚,爬出来时应该很是费劲,背着床头坐在地上喘息。闻砚桐吓得一动不敢动,慢慢往被子里缩。
这人坐了一会儿,而后才慢慢站起来,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个人,露着半个贼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与此同时闻砚桐也看清楚了这人的模样。
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约有十六七岁,脸上蹭了不少灰,显得脏兮兮的,不知道是穿得太厚还是因为本来就胖,臃肿的很。
谁知道他见到闻砚桐之后自个没绷住,下意识大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怼地上去了,还带响的。
他娘的怎么你还吓到了?
闻砚桐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忙坐起来下床要跑,却被那少年一个跃身而起,撞回了床榻上。
另一个房间的张介然听见了声音,下床寻来,站在棉帘外担心道,“闻兄你怎么了?方才是你的叫声吗?”
闻砚桐刚要张口叫喊,一柄利刃就顶在她的脖子便,冰凉的刃尖触及皮肤的那一刻,闻砚桐就快要出口的喊声瞬间停住了。
那少年瞪她,好似威胁。
闻砚桐便道,“没事没事,我方才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滚下了床,张兄莫要担心,赶紧回去睡觉吧。”
张介然半点疑心没有,只道,“那闻兄小心些。”
他走了之后,少年便低声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房中!”
闻砚桐忍不住翻白眼,暗道你突然从我床底下钻出来,还问我是谁?
但是她不敢多说,只道,“我是颂海书院的学生,这是我扫雪暂住的房间。”
少年左思右想,最后拎起闻砚桐的脖子,“到床下面去!”
闻砚桐依言下床,举着双手道,“这位贤弟,你我陌不相识,也无冤无仇,还是放我一条生路吧。”
“少废话!钻进去!”少年用刀尖戳了闻砚桐的脖子以下。
闻砚桐吃痛低呼一声,擡手一摸,却发现没有流血。她顿时明白,这刀是钝刀。
既然刀不能伤人,那她有没有可能打败这个少年呢?
闻砚桐暗自盘算着,但见这少年体型挺壮,想来没那么轻易对付,为了避免挨揍,闻砚桐决定还是算了。
她低低说道,“我能不能穿上衣裳?这样很冷。”
少年撇她一眼。
她指了指椅子上搭的衣裳道,“就在那。”
少年见她懦弱模样,终是妥协了,恶声恶气道,“动作快点!”
闻砚桐便上前,把衣裳一层层全都裹在了身上,暗道这下完蛋了,这时候大家都在睡觉,谁能猜到她闻砚桐的床下面爬出来个死胖子?
衣裳穿好后,她才慢吞吞的往床榻下面爬,爬慢了屁股上还挨了一脚。爬进去之后才发现床底下另有乾坤。
原来床下面有一张黑布掩着,黑布下则是一道地下暗道,阶梯一直向下,下面似乎是个密室。
少年在后面催促,她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不过这下总算知道那少年方才累得那么厉害了,是因为这密道又矮又窄,走起来颇是费劲。
她要把腰弯得很低才能下去,而且楼梯很抖,一不小心就会才漏。
下了楼梯之后,就会出现一道石门,石门两边的墙壁上挂着烛灯。少年走到门边,拿出个类似钥匙的东西,插在门上转动,然后石门便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闻砚桐无不惊叹,朝里一看,竟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的两侧都有着同样大小的门洞,不知道通往哪一方。
很快她便意识到,这座念安寺的地下,可能藏着一个迷宫似的密室,而池京禧所说的匪,应当就藏在这个密室里。
少年在后面推她,厉声道,“往前走!”
闻砚桐缩了缩脖子,转头赔笑,忙听他的话继续往前走。她隐约猜到这少年是想带她去见同伴,然后商量着如何处置。毕竟她是住在权贵院,虽说是个实打实的平民,但是这些人又不知道。
或许这才是让少年忌惮的原因。
闻砚桐心想待会儿别人要问起来,她就要编一个厉害的身份才行。
果不其然,这想法刚落下,那少年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闻砚桐便道,“我乃是当今五皇子程昕……”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一把按在了墙上,胳膊往后一扭,“狗皇子!纳命来!”
“等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闻砚桐连忙喊道,“我是程昕的好朋友牧杨……”
却见少年恨声道,“竟然是牧狗贼的儿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不是不是!”闻砚桐嘶声叫喊,“我是牧杨的结拜兄弟!”
少年更气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小侯爷,今日你可算是落我手里了,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大哥,你咋能恨那么多人???
闻砚桐欲哭无泪,祭出最后一招来,“我不是小侯爷,我是牧杨刚结拜的兄弟,我叫傅子献!”
没想到偏偏傅子献这个名字倒是最管用,少年一下子松了手,半信半疑道,“你是傅丞相的儿子?”
闻砚桐见有门,忙不叠点头,“是是是,但是我是庶子,所以不大出名,你应该没听说过我吧。”
少年皱着眉打量她,“的确是没听说过……”
闻砚桐道,“我虽说庶子,但到底也是丞相的儿子,你饶我一命,我便给你白银千两,而且绝不向官府告发你。”
少年仍是绷着脸色,“这事我说了不算,我要把你带去给媛姐,看她如何处置你。”
“你若是杀了我,我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届时你们藏身的地定然会被找到,得不偿失啊……”闻砚桐还想劝说。
少年却拿出钝刀戳了下她的腰,“再废话我现在就先赏你一刀。”
闻砚桐不屑的撇撇嘴,你这破刀能不能割破皮还真不一定呢!
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闻砚桐还是选择了闭嘴。
少年带着她东转西拐,绕了很多个圈,一路上完全不给闻砚桐说话的机会,一听到她发出声音就拿钝刀戳她。
期间闻砚桐打了两个喷嚏,也被戳了。
她眼睛一瞪,不可置信道,“我打喷嚏又不是自己想打,这你都戳?!”
少年也有些愧疚,“抱歉,不小心顺手了。”
瘪犊子,你怎么不顺手把你自个戳死呢?闻砚桐暗骂。
闻砚桐觉得总跟着他这么走不行,完全不知道要被带到谁跟前,万一他口中的媛姐是个脸上几道疤,身上肌肉壮实,膀大腰粗杀人如麻的女疯子怎么办?
见到自己之后也不管是丞相之子还是皇子,一刀给杀了,那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这可不成。
闻砚桐一直留心着周围的走道,随后发现有一段路的墙边,地上的泥土都是粘稠状态,好像是上面的雪化了之后流下来的水融了那些泥巴。
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走到一处门洞前时,立马假摔,趴在地上。
少年没察觉不对劲,说道,“走个平地你都能摔?”
闻砚桐抠了一大把淤泥,哼哼唧唧道,“我起不来了,麻烦这位贤弟帮忙扶我一把……”
“摔一下就起不来,真不知道你长两条腿干什么用的!”少年很是不耐烦,没有戒心的走到她边上,蹲身去抓她的手臂。
正是这时闻砚桐一撅而起,手里满满一大把淤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糊在了少年的脸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给你娘养老送终用的!”闻砚桐厉声骂道,还怕淤泥不大均匀,使劲在他脸上糊了几把。
少年眼睛里被摔进了淤泥,惨叫一声把闻砚桐推了一个跟头,然后用手去揉,带到他忍着疼痛睁眼时,面前的人已然不见踪影,不知道钻入哪一个门洞之中了。
闻砚桐跑得飞快,心跳急促得厉害,生怕慢了一点而被人追赶上。但她的腿毕竟没有好全,方才情急之下的一阵狂奔,立即引出了疼痛,她扶着墙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周围一片漆黑,身后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她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再慢,奋力往前跑,但是身后的脚步声依旧是越来越近,她转头也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慌不择路时,脚下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一绊,她整个人都要往前栽去,加之身后人的逼近,让她心态有些崩,当下叫喊出声。
但是声音刚出,她的腰就被人往后一捞,强大的力气硬生生将她往前摔的身子捞了回去,同时一只温暖的手捂上了她的嘴,抑制了她的喊声。
闻砚桐吓得疯狂挣扎,在急促的呼吸与擂鼓般的心跳之间,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别动,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呢?
【吐槽小剧场】
傅子献:昨天有人把我名字打错了,打成付子献。
池京禧:我还被人叫做京熙,一下子给我整成韩国人了。
牧杨:你那算啥?我的名字就没人打对过,不是牧扬就是牧羊,更过分的是还有人叫我扬牧?都他娘的看到47章了,还不知道我姓啥……
闻砚桐:你们这些人气低的名字错了就错了,像我这种主角就从来没被人打错过名字。
付子献池京熙牧羊: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