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比起平时还要迟睡的关系,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到那么久的,但我就是睡了将近十二小时。这是我前所未有的生活作息,我是不是应该要检讨一下了呢?虽然说我昨晚是熬夜了,虽然说假期是没事情做就算睡迟一点也没有关系,但一下子睡到下午这可是件大事啊。
睡意依旧是非常浓厚的我只是坐在床上,看着旁边的闹钟发呆,什么也没做。我还在考虑著,既然都已经睡得那么久了,要不就直接躺下去再睡,一直到自然醒为止。
嗯,这计划确实不错。
然而,就在我快要躺下继续倒头大睡的时候,我听到了门外传进来的唏嘘声。从声音来判断的话,似乎是佩乐和文馨两人在门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门边,然后在那里坐了下来,仔细地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
“敲门然后直接进去就是了,反正他睡得跟死了一样。”
说话这么不留情面,肯定是佩乐没错了。
“可是他在睡觉,吵醒他的话不好吧……”
这个肯定是文馨了。刚才说话的是佩乐,琉璃现在不太可能在家(就算她在她也不会去理会这么多),恋现在应该在做功课所以没有时间上来才对。
“把他弄醒更好,都睡了一个早上了还不起来,是想要睡到寿终正寝吗?”
我站起来,移到门边,靠在墙上以后转动门把。把门打开,看到佩乐和文馨站在我房门前,看到房门打开以后也只是呆站在那里看着我而已。佩乐手上拿着一杯咖啡还有一碟饭菜,而文馨手上则是拿着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她的作业而另一本则是出自安部公房的《燃尽的地图》。
后者肯定是从我书架上拿的,虽然我不觉得这本书适合小孩但喜欢读书是好事。
“猪,醒来了啊?”佩乐嬉皮笑脸的样子说:“刚才才在说你是不是要睡到寿终正寝呢。”
“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板着脸说。
毕竟这是我开门的主要原因之一。
“你平时的生活那么有规律,真的很难想像像你这样的人到了假期也会有颓废的一天。”佩乐继续调侃道:“睡到中午起来就有饭吃,真的跟只猪一样啊。”
“要不是昨天熬夜我今天才不会这么累。”我反驳道,然后走到书桌那里坐了下来,说:“进来吧,一个是来还书的,另一个想要干嘛?”
“我还要借书……”文馨举起书说。
“那就随便拿,看完以后把书本放回原来的地方就好。”
我吩咐完以后便看向佩乐,只见她端著咖啡和饭菜,踏着优雅的脚步往我这里走来。她把手中的东西都摆在我眼前的书桌上,微笑着说:
“请用餐。”
“用意何在?”
佩乐突然间这么温文柔雅搞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已经习惯了无理取闹的她,现在突然间这个样子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而且,她也不会突然间就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的。突然间那么温柔肯定是想要我答应或者帮忙做些什么。
“小女子只是为您奉上迟来的早膳而已,无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佩乐继续微笑着回应。
“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若无要事相求绝不替人行事。”我板着脸说:“游小姐有何事需我相助?”
或许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对话用词对文馨来说过于深奥的关系,她现在只是安静地站在我的床上(我的书架就在床边,有的时候晚上睡不着方便我伸手拿书来看),手中拿着几本书然后看着我们两人发呆。
“文馨,听我们的对话多学着点,保你中文作文成绩突飞猛进。”佩乐也察觉到了文馨的状况,开玩笑道。
“别听她乱说,小学作文不需要那么复杂。”我叹了口气,说:“找到什么书吗?”
文馨回过神来,双眼来回往手中的两本书看,然后举起了她左手拿着的那一本。
“这一个。”
书本封面写着‘人间失格’这四个大字。
又是一本儿童不宜的书啊……
“这本不行。”我无奈地说:“还有没有其他的?”
不是我觉得太宰治的《人间失格》不够好。《人间失格》对我来说,是神作。只是觉得那本书的哲学性质非常高,而且对于人生观也非常黑暗,确实是不适合小学生(甚至是中学生)翻阅,读完以后说不定会对他们那尚未发展完成的人生观造成负面影响。这才是好书的定义,阅读以后会对读者造成影响、让他们反思,不然的话书本读来也毫无用处。虽然我刚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是中三还是中四的时候,但相信我,那个时候我读完以后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这一个呢?”文馨这一次举起了她右手的书。
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又是一本哲学性质颇高的作品,不过相比《人间失格》来说算是简易许多。说得浅白一些,其实这本书就跟用大作家水准写小学的拟人作文一样,而作文的题目是‘如果我是一只猫’。
“这个可以。”我点头同意,说:“拿去吧,读完以后或许你会明白午夜平时在想些什么。”
“嗯。”
听我说完,文馨微微地点了个头,把其余不要的书本放回书架上以后就带着自己的作业出去了。
“令妹的愿望已被实现,那么是否能请君听妾身一言?”佩乐依旧是万分恭敬的样子说话。
“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我看着她说:“你要我做什么?”
佩乐清一清嗓子,说:
“吃完以后跟我说味道如何,然后带我去你的学校。”
所以这饭菜是佩乐准备的啊……虽然她不会下厨,但我并没有不详的预感。她很聪明,这种东西她可能一学就会了所以我对此抱有期待。当然,对第一次下厨的她来说,调味过重或者过淡是常有之事,可以说是在我的预料之内。
然而,她的第二个要求我就不是很明白了。
“第一个我可以做到,但为什么要我带你去学校?”我疑惑地问。
“我昨天就说过慧茹今天会回来了不是吗?所以她肯定会学校等她父母去接她的。”佩乐解释道:“我这一次去是要让她颜面尽失啊不是,是要让她计划败露,让她父母识破到她的谎言。”
她刚才说过是要慧茹颜面尽失的吧?
不过佩乐不说的话我也差点忘了今天是慧茹回来的日子。虽然她早就回到了城里但对她父母来说她就是无故失踪了三天的人。
“我妈在家里吗?”
“在。恋病好了,想要在明天上学之前督促她完成积累下来的作业所以不能出门。”佩乐点头说道。
有人在家顾小孩的话就没问题了。我只是担心如果家里只留着文馨和恋两个人看家会不会出什么事,虽然说还有午夜在但它毕竟只是只猫而已。
“慧茹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打过几通电话给你爸,都说没有看到人。”
“原来如此,那等我吃饭以后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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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时半,我和佩乐两个人,走在去著学校的路上,聊著跟在我们身后的人的话题。
跟在我们背后的人是谁?不用多说,就是琉璃。我想不到除了琉璃以外还有谁会这么做了。佩乐的想法也是如此。她觉得琉璃想要知道慧茹现在怎么样,但不想要跟她当面对质,也不知道哪里可以藏好自己不被发现所以就跟在我们背后了。出于某种原因她觉得我们两个会先躲着然后才出去就是了。
“你有事先跟阿红阿姨串通的吧?”我把话题转向慧茹会如何辩解的那一方面去。
“没有必要。”佩乐摇头说道。
“这样的话昨晚不就没意义了吗?”
我不明白,如果没有想要串通的意思,那昨晚又为什么要告诉慧茹谎话?
“她说的谎话会不攻自破。”佩乐看着我笑着说:“我昨晚跟慧茹说过什么谎话?”
“慧茹是以班级旅行为借口来跟着私会党员出远门。”我说完以后停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想不到为什么会不攻自破,所以继续说道:“还是不明白。”
“是不是睡迟了脑袋迟钝了啊?”佩乐嘟著嘴抱怨道:“你家有个和慧茹同班的,不会忘了吧?”
原来如此。
阿红阿姨前天想要到我家找母亲商量此事的时候碰巧遇上琉璃才把人载回来的,而琉璃和慧茹同班,也就表示这不可能是班级旅行。
“一个人在酒精的影响下记忆会出现混乱,我自己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错误的资讯很容易渗入并且替代正确的资讯。”佩乐说:“如果慧茹还同时吸著毒的话那么效果就会更好。”
“想到一个地方去了呢。”
我和佩乐的思想很少会接上轨道,这一次是例外。
“哦,怎么发现的?”佩乐一脸好奇的样子看着我。
“就觉得她的行为很像是个吸过毒的人,仅此而已。”
我的答案引来了佩乐的不满。我可以从她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上看出来。
“虽然说她的妆淡化了眼袋和黑眼圈但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双眼泛黄四肢稍有抖动,所以就推测她有吸毒了。”佩乐神气地说:“不像你,仅仅因为对方的行为就认定人家吸毒。”
“是,我肤浅,你求实。”我叹了口气,配合着赞美了她。
“知道就好。”佩乐被我称赞以后更加神气了。
这种时候就让着她吧,反驳她的话或许会招来更加严重的毒舌,我已经不想要应对了。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在这里我们已经能看到学校大门了。当然,时间还是那么的巧,我们‘碰巧’遇上慧茹回来的时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佩乐计划好的,但就算是这也无济于补。长辈们已经说好要在今天把慧茹逮个正著,那么今天的事都可以说是意料之内。
“虽然可以站在这里看着就好,但不亲自戳破她的谎言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就这样瞒骗过去啊。”
佩乐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大声,像是要说给身后的‘某人’听见。
她把话说完以后我就跟在她后面往校门走去。
校门口站着慧茹、她的父母以及我的父亲,她和她的父母似乎还在辩论著,而我的父亲只是站在一旁听着而已。父亲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会插手其他人的家务事,就算是自己的好友也是如此。这一次过来我相信只是要确保慧茹父母不会气到头上做出什么伤害慧茹的事而已。
“梁慧茹梁小姐,别来无恙吧?”
我们才刚走到那里,佩乐就开始挑衅慧茹。
慧茹看到我们的时候就好像是看到了魔鬼一样,脸上惶恐尽显,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样。
“怕什么啊?”佩乐继续挑衅:“怎么样?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吗?虽然说不管怎么解释你的说辞都会有漏洞就对了,但我会给予你勇敢的尝试一个赞赏。”
听到了佩乐的话,慧茹的理智线似乎断开来了。她面目狰狞的样子瞪着佩乐,气冲冲地说:
“闭嘴!要不是因为你——”
“这种事情不能怪到我身上啊。”佩乐举起双手,浅笑着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昨天喝酒吸毒在酒吧过得那么快活,你就不会忘了其实你父母是认识琉璃的,也就不会忘了琉璃和你是同一班的,更不会忘了你一开始准备好的借口是什么。”
“等一下,你昨晚就找到人了?”慧茹父亲盯着佩乐问道。
“对不起,不过我也是不想要把事情闹大才不通知你们的。”佩乐叹了口气,说:“刚才一路走来也没看到警察,你们也没报警的吧?既然你们也不想要报警把事情闹大我就只能配合你们了。只是,她现在染上毒瘾,我觉得不报警不行啊。”
“别,别听她乱说。”慧茹开始央求自己的父母,向他们展开苦肉计攻势:“我,我没有吸毒,没有喝酒,我真的是去旅行,只是琉璃没有去而已,她,她讲,她讲她爸妈不给去所以没有去。”
谎言。琉璃的父母不可能不会同意琉璃出门旅行的。不管是班级旅行、跟我们一家出门甚至是跟着另一个朋友出门过夜都好,伯父伯母都肯定会同意的。
“我不化妆,不可能会有卸妆水所以没办法泼在你脸上,但如果把粉底之类的擦掉的话你的眼袋会很明显的吧?有没有乱说,去医院验尿就知道了。我只是负责把人弄回来并且让委托人知道真相而已,就跟真正的私家侦探一样。接下来相信与否、验尿与否、报警与否都与我无关。”
佩乐摊开双手,略显无奈地说:
“这之后任何行动的后果都与我无关,我知道这个现实对于阿红阿姨来说是残忍的。但如果不知道真相,继续被瞒骗的话,下一次见到慧茹的时候或许就是在太平间的时候了,死因的话,或许是因为用药过量或者酒精中毒吧。”
佩乐为了找人,一手把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拆得支离破碎。原本应该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如今却是个与毒品有染的不良少女,这对阿红阿姨还有她丈夫来说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我相信,在我们身后躲著的琉璃听到了这些话,也同样是非常难过。
今天,佩乐一下掀开了慧茹的几个面具,面具底下的是张什么脸,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响起了警笛,随之而来的是几个警察,把惶恐的慧茹押上警车,而慧茹的父母连声谢谢都没说就跟着警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