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凡的家在海景花园。孙天一按江上舟写的地址寻到沈亦凡家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孙天一抱着锦盒,在楼下高大的棕榈树下徘徊许久,心里默默练习了好几遍,见了沈亦凡,就说,沈主任您好,我是市文联**的学生,叫孙天一,在《异乡人》做记者。沈亦凡会说,哦,小孙呀,听**提起过你,进来坐,进来坐………可孙天一总觉得有些紧张,长这么大,可是头一次给人送礼。何况要送的还是一幅赝品书法,万一被沈亦凡看出来了,那自己的脸还往哪儿搁?说自己不知道?以为价格高的就是好东西………在楼下驻足能有半个小时,慌乱的心才稍稍平息下来。伸了手要按门铃,胳膊腿一时间都有些发软,提不上劲儿来。孙天一颓然地垂下手臂,坐到了花坛边上,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遍,终是站起身来,按响了铁门上的电话门铃。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找沈主任。铁门咔哒一声开了。
沈亦凡家住四楼,孙天一一口气爬到了四楼,敲响了401的门。足有半分钟,门才打开,隔着一道防盗门,孙天一看见了一张略显富态的女人的脸,女人没有马上开门的意思,上上下下打量了孙天一,说,你是?孙天一这时倒镇定了,说,我是文联**的学生。我找沈主任有点事,您是她爱人萍姐吧?萍姐这才开了门,说,进来进来。孙天一进屋,忙换上拖鞋,见屋里还有一男两女坐在麻将桌边,朝他望着。
哟,在打麻将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孙天一挤出一张笑脸讨好地说。萍姐说,没事,打点牌消磨一下时间。你坐,我给你倒杯水。孙天一忙说,您别管我,我不喝的。萍姐说,那你坐啊,要喝水自己倒。说完便坐回到她的**,说,该谁出了?座在她上家的长脸女人说,该你了。萍姐数了下牌,说,我还没摸哩。摸了一张一筒,是孤张,顺手打了。对面的那个男人说:碰,打了一张四万。萍姐和卡四万,当即把牌推倒,说,对不起,卡四万。见孙天一瓷在一边看牌,说,老沈出去应饭局了,没这么早回来,要不你来打几圈儿?孙天一忙说,我,不大会打,我看你们打挺有意思的。说着把装了字画的锦盒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拉了张凳子坐在了萍姐旁边。萍姐熟练地码着牌,说,在哪儿上班啊?孙天一说,《异乡人》杂志社。萍姐码好了牌,打了骰子,起了一手好牌,一对红中,一对白板,三张发财。萍姐首先发了张,说,找老沈有事?孙天一说,没,也没什么事。萍姐知道孙天一是来送礼的,便不言语,专心打牌,手气却顺得很,碰了红中,一对白板做了将。手中另有一句三四五万,一个六筒,一个七筒,顺手又摸了个七筒,看了一下,下面已出了张七筒,摸出了七筒要打。孙天一是坐在萍姐和她的下手之间,同时观了两家的牌,见下手也听了和,却是和四七筒,便拿脚轻轻碰了一下萍姐的椅子,又清了下嗓子,萍姐便明白了,将抽出来的七筒又收了回去,打了一张六筒。又摸了几圈牌,最后只剩下各人一张牌了,上家摸了,推牌没和。萍姐摸了一张一看,把摸到的牌往桌上一拍,锐声叫道,中发白加海底捞,大满贯。说完推了牌让大伙去看。对面的男人亮了手中的一张白板说,早知这样我打给你和了。三人都说,萍姐今天手气真好,尽是你的和了。说完都掏了钱,每人伍佰。萍姐睨了孙天一一眼说,哎,你叫——?孙天一忙说,孙天一。萍姐说,小孙,你是个福星哩,你往我旁边一坐我就和了大满贯。孙天一嗫嚅着说,哪里?是萍姐的手气好。萍姐下手的那个穿着性感,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女子却不满了,说,今天手气真是背,分分钟输了七八百。将牌和得哗哗响,码好了牌,从牌尾拿了上层的三张牌放在了萍姐的牌尾,说,过三张。于是每人都以此类推换了三张。孙天一明显觉出这个性感女子对自己的不满了,一时间倒有些坐不住了,说,沈主任不在家,那我先走了。萍姐说,你坐一会儿,他可能就快回来了。你给我观一下阵,让我多赢他们几个。我平时总是输的。孙天一便不好坚持,也想等沈亦凡回来了,好把求他的事儿亲口对他说了。那性感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孙天一,将手中的牌扣倒了三张。孙天一的脸上有些发烧了,把自己在心里骂了几遍,想孙天一一辈子何曾求过人,又何曾做出过这等下作的事来?现在为了一个十佳外来工的指标,居然沦落到用这种下作的方法来讨好沈亦凡的老婆了。便默了言语,只是看牌。
一连两局都是萍姐点炮,偏偏每次捉她的都是下家那个性感女子。萍姐的态度便不友好起来,拿了钱,摔到性感女子面前说,给你。性感女子满脸是笑,话中有话地说,萍姐,不会吧,点几炮就受不了啦?萍姐说,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点个十炮八炮不在话下。给,鸡子要不要。顺手打出一个幺鸡。吃,性感女子吃了牌,打出一张红中,给你,大姨妈。把牌丢到下家男人的面前,拿眼邪邪地瞟那男人。一男三女,就这么边打牌边斗嘴,越说越下流。孙天一和朋友们平时喝酒,也是讲惯了荤段子的,却也听得面红耳赤,浑身如芒在背。又起身说要走,萍姐却说,来给我摸两盘换换手气,我都半天没和牌了。孙天一说自己牌技很差的。萍姐说,代两盘么,我上个卫生间。孙天一便坐了上去,第一局,居然和了个混一色。众人便大叫了起来。萍姐从卫生间出来,边擦手上的水边问,谁和了?长脸女子说,还能有谁?他呗!用嘴呶孙天一。性感女子说,萍姐,你这下又有水了。萍姐问,和的啥牌?性感女子说,混一色呀,每人一搞水哩!孙天一不解地问,一搞水是多少?四人便爆出了哄笑声。
性感女子说,靓仔,你不晓得一搞水是多少么?还是个纯情少男哩!孙天一更窘了,甚至是有些愠怒。要在平时,被人如此奚落,孙天一定然会与人翻脸的。而此刻,他也只是脸色变了一变,没有吭声,要让萍姐来打,萍姐却把他按下来,说,你的手气好,再帮我打几盘。我手臭得很。对面的男子说,昨晚和老沈又做保健运动了吧?萍姐说,我们老夫老妻了,哪像你们年轻人哟。性感女子说,萍姐你也是,把老沈养得肥肥胖胖,太胖的人搞起来都没劲的。那男人说,还是阿秋专业哩,晓得胖子搞起来没劲。萍姐说,有本事的男人把别人肚子搞大,没本事的男人把自己肚子搞大。我们家老沈是不会讨女人欢心的了。
三人不时斗嘴,只有长脸女子,一直没什么话,倒是赢了不少。孙天一自和了那一盘后一直不和,就让给了萍姐打,看看时间,已是十一点钟,便说,不早了,我还是改天再来吧。萍姐说,急什么?老沈可能就快回来了。性感女子说,靓仔你别急呀,萍姐中意你,你就多呆一会儿啦!萍姐横了性感女子一眼说,骚鸡子没一句人话。却打了沈亦凡的手机,没人接。便说,这死鬼,肯定又喝多了,电话都不接。性感女子说,是去松骨去了啵。萍姐便不耐烦了,说,快十二点了,不打了吧?众人便掏了钱出来算账,萍姐赢了四百多块,长脸女人赢了一千多,那男人和性感女人都输了,三人说说笑笑着走了。性感女子走到门口,附在萍姐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拿眼瞟了孙天一,俩人便哈哈大笑起来,萍姐边笑边打着那女子,性感女子跳着躲过了,冲着孙天一挤挤眼,说,靓仔,拜拜!
众人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孙天一顿觉浑身不自在,说萍姐,我也走了。萍姐却拉了孙天一的手,按到沙发上坐了,说,几个小时都等了,再等一会儿又有什么?指了那锦盒问孙天一有啥事。孙天一说,知道沈主任喜欢书法,得了一幅名家的字,给沈主任送过来了。说着要打开来看,萍姐一把按住了孙天一的手,说别,别打开。我呀,看了也欣赏不了,等老沈回来让他自己看吧。手却依旧抓着孙天一的手,问:想求老沈办什么事?孙天一抽出了手,吞吞吐吐地说,我………在《异乡人》只是个临时工,我想………萍姐说,哦,是为了竞选十佳的事吧?你们《异乡人》好像有两个参评了的,老沈昨天还说这事呢,这竞选十佳外来工,一个单位不可能有两个指标的。孙天一说,还有一个是我的同事沈三白。萍姐说,对对对,他是姓沈来的,我们家老沈还说了同他是本家哩。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前一段时间媒体上炒得挺火的那个救人英雄。萍姐说着,挨着孙天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孙天一感觉一股逼人的热浪涌了过来,他往边上挪了挪,萍姐又挨了过来。孙天一的头上便开始冒汗了,正不知所措,门铃电话响了,萍姐接了,没好气地说,谁呀?随手按下了开关,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就听得楼下脚步声响,萍姐便去开门,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沈亦凡已醉得东倒西歪,被人架在肩上进了屋。
孙天一忙迎了上去,却呆了,架着沈亦凡进屋的人竟是沈三白,一时音瓷在了那里。沈三白把沈亦凡放在沙发上,一抬头,也看见了孙天一,有点吃惊,但随即干笑了一声,说,哟,孙天一。真是巧得很哩。孙天一却没有言语,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萍姐说了声,我走了。打开门,咚咚咚咚下了楼,逃也似的冲出了海景花园。
回到家时,香兰还没睡,见了孙天一,忙问怎么样?见到沈亦凡了?孙天一一言不发,瘫倒在**。香兰见孙天一脸色蜡黄,慌忙帮他脱了鞋袜,扶着睡正了,又拿毛巾帮他擦了手脸,小心翼翼地说,沈………他看出咱们送的是假字了。孙天一仍是不开口。香兰叹了口气,说,评不上就评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太往心里去,啊!孙天一却忽地发出一声狼一样地嚎叫,挺身坐起,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又抓了一只杯子,举在半空,却没舍得摔,扔在了**,捂了脸呵呵呵地恸哭起来。香兰倒是吓呆了,也不知该如何劝他,只是用手来回抚摸着孙天一的头。孙天一忽地一把揽过香兰,发疯似的快速扒掉了香兰的衣裤,把香兰压在了身下,下面竟坚硬如铁,孙天一边嚎叫一边动作,双手紧紧抓住香兰的**,香兰开始还咬牙忍着,到后来,却是泪流满面了。孙天一一口气动作了半个小时,终于大叫一声,满身大汗地瘫在了香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