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校园树木长青,草坪上的草倒是给了点薄面应时枯黄,这几日接连降温,太阳都有些懒散怠工,白天里只洒落了点冷冰冰的日光,施舍一般。
席殊周末不在校,她赶了两天的作业才把上周欠的“债”还清,周三是一周的分界点,这天开始,新的任务又要来了。
下午有专业课,她没午睡,早早地就来了画室,眼看着距离上课还有半小时,她拿上烟去了走廊尽头点了一支。
齐天来时席殊的烟才抽到一半,他走到她身边也咬上一支烟,吞云吐雾间眯着眼打量她:“之前走的粉红甜心路线,这次又是什么风格啊,rocker?”
席殊轻轻呼出一口烟,一手随意地夹着细长的香烟,另一手撩了下自己的长发,眼梢微挑:“漂亮吧。”
“不够大胆。”齐天说。
“嗯?”
“我比较想看你剃光头的样子。”
席殊乜他:“你先做个表率。”
她知道齐天比女生还宝贝头发,他的一头齐肩发乌黑油亮,不知道耗了他多少心血才养护成现在这样的,真要他剃了无异于是要他的命。
齐天咧嘴,摇头道:“最毒妇人心啊。”
席殊不在意地哼了声,最后吸了口烟,把烟屁股摁在栏杆上碾了碾。
他们上课的画室就在二楼,齐天趴在栏杆上,看到小道上结伴走来几个女生,擡起下巴问:“认识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吗?”
席殊惊奇:“你直了?”
“我艹。”齐天骂了句。
席殊盯着他说的那女孩,她由远及近往教学楼走来,她眯了眯眼想看看到底是何种姿色能让齐天这个gay上心。
人的视线是有质量的,那女孩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擡头往楼上望了眼,就这一下席殊认出人来了,开学初在“刻星”艺术基金会的一次感谢会上她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她转头问:“大一的?”
齐天咬着烟点头:“和我们一个系。”
“你喜欢这样的?”
齐天瞪她:“失恋而已,我还不至于。”
他回头,那女孩已经进了教学楼:“你不知道么,你和她都是学校网上票选的最想画的人,你的票数还比她高一些,恭喜你啊,摘得桂冠,成为众多男生意.淫的对象。”
这个投票柳筱筱之前和席殊提过,也不知道那个发起人是有多无聊,专门在网上搞了个竞选,说是让大家投票选出美院里最想让她当自己模特的人,在一众选择里,席殊的名字赫然在列。
席殊也不是没有娱乐精神的人,这种事她不会生气,更不会放在心上,反正选出来她也不会真脱光衣服供他们画。
齐天说:“那姑娘叫周森,名字也够特别的,长的嘛……”
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不比你差。”
席殊点头,她见过周森,的确漂亮,气质出众,当初在感谢会上她也多看了她几眼。
“你俩这名字也像,乍一看就是个男名。”
席殊微微一笑。
她这名字纯属乌龙,当初席信中给她取的名是“静女其姝”之意,没想到入户口时工作人员一个疏忽,“姝”成了“殊”,她就当不成娴静的女孩了。
长大后席殊一直很叛逆,席信中总觉得是当初这个名字坏了事,而比起“席姝”,席殊更喜欢她现在的名字。
齐天把烟掐了,回头看席殊:“你和她都属于会招同性嫉妒的长相,但她比你更受学院女生欢迎,知道为什么吗?”
席殊挑眉,洗耳恭听。
“她真会画画。”
席殊一脚踢过去:“埋汰谁呢?”
齐天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说:“她是院考第一名进来的,文化分也是他们那届第一,就这成绩还学油画,可想而知她是真心喜欢。”
席殊睨着他:“我难道不是?”
“我没明说你这个吊车尾就谦虚点吧。”齐天笑着瞧她,“不过你别自卑,你也有她比不上的优势。”
“你最好说点好听的。”
齐天凑近她:“沈恪是你亲戚。”
这个优势不仅周森比不上,美院所有的学生都只有眼红的份儿。
席殊十分确定,齐天就是在损她,不过她不在意,不管他说她不会画画也好还是她和沈恪的关系也罢,都是不争的事实。
“上帝有时还真公平。”齐天感叹一句,看着周轶说,“要不然你就真‘脱’吧,你当体模能比你当画家取得的成就更高,你的容貌还能在不朽的画作里永存,你会成为很多人的muse,像Janey·Morris之于拉斐尔前派画家一样。”
“拉斐尔前派,呵。”席殊冷笑,“我敢脱,又有几个人能画出Waterhouse那样的水平?年轻漂亮的女人可不是谁都能画。”
齐天耸肩:“也是,教授到现在都不给我们找几个年轻模特,你猜这节课是画大叔还是大妈?”
“赌今晚的晚饭?”
“大叔。”
席殊不耻他先下手为强的行为,白了他一眼:“我就赌还是大妈。”
他们的赌局十分钟后揭开了结果,课上席殊和齐天看到站上展台的模特时相视一眼皆是吃了一惊。
不是大叔也并不是大妈,是个长相周正、身材健美的小哥。
那小哥脱了衣服还留了条紧身底裤,裸在外面的肌肉贲发,线条刚硬块垒分明,看他表情略微尴尬还带点腼腆,看样子好像是第一次当体模。
齐天小声对席殊说:“不知道教授从哪里骗来的无知青年。”
席殊也压低声:“这回你高兴了吧。”
齐天打量着那个模特:“虽然他身材很好,但不是我的菜,你知道的,我崇尚一见钟情。”
席殊“嗤”地一笑,擡眼对上了模特小哥的眼睛,他双眼洁净纯然,满脸写着紧张,席殊赶忙敛了笑,怕他误以为自己是在取笑他。
在课上,体模就是他们的老师。
这节课的重点就是学会观察人体肌肉走向,教授在上头讲了几句话后就让模特小哥摆好姿势。姿势很简单,类似于米开朗基罗雕刻的大卫像一样,两脚微分站立,一手搭肩,一手自然下垂。
可能因为紧张,席殊能看得出他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不过这样更有益于学生抓特点作画,肌肉块越明显,光影明暗关系和线条就更好抓。
他们才大二,说白了还是一群菜鸡,现在只能画好一些特征明显的模特,席殊课前和齐天说年轻女人不是谁都能画这话是有根据的,年轻女人体态优美,她们的身体线条柔和,皮肤紧致因而明暗渐变微妙,且那种白里透红的皮肤状态不是谁都能掌握得好的。
模特小哥摆的这个姿势,脸正好是朝向席殊的,她几回擡头观察他时都能对上他的眼睛,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窘迫,每每接触到席殊打量的目光时他的表情就会浮现些许无措,眼珠子睩睩地转动着又不能扭头避开。
大家都埋头画得认真,席殊虽然术业不精但态度还是蛮端正的,她眉头微颦,执着画笔的手不停地来回动着,时不时擡眼观察模特,就这样反复几次,她发现了模特小哥的异常。
她相信不只是她,画室里的其他人肯定也发现了,最尴尬的情况出现了——模特小哥××了。
这种事其实很正常,毕竟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近乎□□地被打量着,他就算不是因为情.欲也有可能因为情绪浮动而起反应,本能这种事本来就很难控制,何况他还是个外行。
席殊看向他的脸,他的表情已经从困窘转为了羞愧难当,眼神惶惶隐有焦灼之态,仔细去瞧他的脸蛋还臊红了,要是现在展台上有道缝,席殊毫不怀疑他会一头扎进去。
她觉得有些好笑,他就是个纯情未经事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机缘巧合促使他宽衣解带来当体模,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一节课过后,教授贴心地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了椅子上做沉思者状,他微侧过身,低下头一只手托腮,正好挡住了两.腿间的窘况,别人也窥不全他的表情。
课堂上的小意外没引起任何讨论的水花,学生都知道要尊重体模,且只要投入在绘画中,模特在他们眼中就会变成一堆体块,他们要观察光影关系、肌肉走向、身材比例……天可怜见,能交上作业就谢天谢地了,他们哪有多余的旖旎心思去臆想其它的。
对于席殊这种差生来说,不管脸蛋身材多优越的男人,只要进了画室就会变成一道棘手的难题,把她搅得心烦意乱烦不胜烦。
席殊眯起一只眼拿画笔量了下模特,过后又开始认真地涂涂抹抹,虽如此,教授下来指点时见到她的画还是尽在不言中地摇了摇头。
齐天探头瞄了眼她的画,过后有样学样地摇头,还重重地叹一口气说:“沈恪也不过如此。”
席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坚持完成画作。
下课铃响起时,画室里同往常一样哀声连连,在学生们叫苦不叠的懊恼中,那模特小哥迅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中间因为着急还把衬衫扣子扣错位了,他的脸又红上了几度,埋着头解扣子的姿态似鸵鸟,脸色又似火焰鸟。
席殊觉得不能让这次经历给这个纯情小伙留下心理阴影,遂笑着带头向他道了声谢,模特小哥快眼偷看了下席殊,在此起彼伏的感谢声中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画室。
下课后学生们又在画室里留了段时间,之后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离开。
柳筱筱把画笔搁下,看着自己的画摇头叹气:“我太难了。”
她起身先去章玥那儿赞叹了下,过后又站在席殊身边扼腕叹息,她指着她的画布义正言辞地说:“是不是给人帅哥画小了?”
席殊认真问道:“小了吗?”
“当然,我坐前边观察得可仔细了。”柳筱筱一脸邪笑,冲着席殊挤眉弄眼,“可雄伟了。”
“穿着内裤你都能看出来?”
“那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齐天翘着二郎腿斜乜她们:“开什么黄腔呢……算我一份。”
柳筱筱说:“今天的模特老师长得不错啊,你说教授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个宝贝,你们看没看到他害羞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呐。”
她问齐天:“你还满意吗?”
“大是挺大,不过太直了。”齐天挑挑眉说,“看着席殊y了,这人注定与我无缘啊。”
柳筱筱咯咯直笑:“可惜我们席美人有主了,不然我觉得这小哥倒是有颜有‘材’,值得一上。”
齐天瞅着席殊,又开始嘴贱:“诶,比你男朋友有料吧,要不换了?”
席殊瞥了他俩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艺术殿堂,两位请自重。”
齐天嗤笑:“无情无欲那是出家不是艺术,你想表现出情.欲就要有和模特做.爱的冲动,否则克里姆特怎么会闻名世界,哪个画家没画过几幅**之作……哦,沈恪除外,他的作品太克制了,所以我不喜欢他。”
“总之……”他最后言简意赅地说了句至理名言:“色.情即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