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冰魄寒蝉系列之怪丫头席绢恶魔与战神小米拉老公骗很大孟轩西省暗杀考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浮光三千里 > 第76章 七十六斩,橙红橘绿

    第76章七十六斩,橙红橘绿

    胥姜第二日给林夫人做的汤饭。先将菹菜和姜蒜炒香,注水炖煮,煮出菹菜的酸味后,将残渣滤尽,撇去油星,只余汤汁。

    再加入大豆黄卷、猪肝、黄花菜、干菇片和一枚白水鸽子蛋炖煮,当菜煮至七分熟,便放入煮好的米饭与少许清盐,煮至汤汁收缩浓稠。最后搁几片葵菜嫩叶,烫煮片刻,离火起锅。

    菹菜开胃去腥,大豆黄卷提鲜,猪肝养血健脾,鸽子蛋温补,各取一效,炉融一锅,既滋补又易克化,很适合林夫人。

    雾簇朝霞,纱拢轻霜,一道瘦削身影提着食盒,自晨光中脱出,步履轻盈地来到南山书塾。

    左邻右舍犹自酣睡,书塾已诗韵郎朗,胥姜压着脚步声,穿庭过户来到后院。

    林红锄也起了,正在院子里生火熬药,一见她来,便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婶婶醒了么?”

    “还没,母亲近来觉重,估摸着还得睡会儿。”林红锄又好奇问道:“今日做的什么?”

    “汤饭,此时烫嘴,等婶婶醒来吃正合适,吃不完以滚水保着,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盛。”说完胥姜又问:“昨夜还吐么?”

    林红锄答道:“没再吐了。”

    “那就好,今日试试这汤饭,仍是少吃多餐,看能不能克化。”

    “好,我记下了。”

    交代完,胥姜笑问:“给烟烟的信可写好了?”

    “写好了,我这便去拿。”林红锄放了食盒,去自己屋里拿信,不一会儿便折回,将信交给胥姜,郑重其事地道:“麻烦姐姐交给曾追,请他替我转呈。”

    胥姜瞧着信封上写着‘烟烟亲启’几字,笑道:“放心吧,等曾追来肆里,便托他带去袁府。”

    林红锄又道:“替我谢谢他。”

    “知道了。”胥姜揪了揪她的脸,问:“不耽搁你熬药,我去门口等陆稹。”

    “姐姐怎知他还没来?”

    “傻丫头,坊门才开多会儿?他住在寿康坊,哪里能来这么早?”

    林红锄拍拍脑袋,“忘了,姐姐快去吧,我给母亲熬药。”

    “记得让婶婶先吃汤饭再喝药。”

    “省得了。”

    叮嘱完小妮子,胥姜来到门前等陆稹,没等多久,曹叔便骑马送他来了。

    陆稹远远看见胥姜便同她招手,欢喜道:“姐姐。”

    “来啦。”

    “姐姐是在等我吗?”

    “嗯。”

    胥姜上前将他自马背上抱下来,又替他理了理衣裳,对他说:“赶紧进去吧,晨读已开始了。”

    “好。”陆稹背着书箱没走两步,忽然顿住,转身同胥姜揖了一礼,说了声“谢谢姐姐。”才迈着小短腿儿跑进了书塾。

    小古板。

    曹叔下马问道:“东家怎么来这么早?”

    “来给婶婶送些吃食,想着若是碰到您,找您帮个忙。”

    “东家有心了。”曹叔也知道林夫人的病,不由得在心头叹了口气,又道:“东家要我帮什么忙,只管说便是。”

    “不是什么大事,正好我要回肆里,咱们边走边说。”

    “好。”

    两人遂结伴往槐柳巷去。

    路上,胥姜将想扩建驴棚的事与曹叔一一道明了。如楼云春所说,曹叔一听此事,便要放下手里的活儿,先替胥姜将棚建了来,好说歹说才被她劝住了,只请他去肆里画了草图。

    曹叔将草图画得细,标明了尺寸、榫卯位置,还将要用什么木料、器具等都细细标注了。然后又去后院,告诉胥姜要怎么扩,怎么打桩,还掏了草木灰,将打桩的点画了出来。

    “东家可明了了?”

    “明了了。”曹叔讲得这般周全,莫管楼云春,她自己都觉得会了。

    “买料去东市找许三,你将图纸给他看,他就知道要买哪些了。”

    “好。”说起来也许久未见许三了,“许三哥与阿婵近来可还好?”

    “好着呢,过完年许三要找我学木活儿,学成后,以后便跟着咱们上工。”

    “这是好事,有一技傍身,日子才能过得安稳。”

    “谁说不是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曹叔便告辞了,他手里还堆着活儿,得赶在元正前交工,让顾主与家人都过个好年。尤其今年家中还添了个小的,便想早点完活儿,多陪陪孙子。

    送走曹叔,正好迎来卖朝食的小贩,胥姜买了碗油茶和两只糖果子回肆里吃。天不见亮便起来忙活,自己倒还没得口吃的。

    吃完朝食,她还要洒扫、焚香、煮茶、修注县志,前两日吴清窗差人带话来,说今日要来商讨刻板一事。毕竟也算主顾,还要准备些茶果点心来招待,不好怠慢。

    曹叔说他手里活儿多,清算起来她手里活儿也不少,以往有林红锄在她还能松松懒骨,眼下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便偷不得闲了。

    她呼噜呼噜将朝食吃完,便开始洒扫屋子,直将屋里屋外都理弄整齐了,又摆出些果子糕点,才焚香、煮茶,着手修注县志。

    焚的是芸香,冲的是紫阳茶,都是上次与楼云春在西市采买的。胥姜浸在芸香茶韵中,全神贯注地修注县志,月奴则窝在她腿上瞌睡,一派清暖安然。

    正巧修到腊日祭祀,胥姜依着当日所见风俗,补来倒轻松,补完大半卷,楼家小厮提着两只竹筐上门了。

    “胥娘子好。”

    “哎哟,你怎么来了,快请进。”胥姜赶紧冲他招手,随后又请道:“快坐下吃茶。”

    “不了不了,我送完东西便走,管家在外头等着呢,要我一同去采买年货。”小厮边说边放下竹筐,又道:“这两个竹筐里都是漕帮昨日刚运来的南货,老爷让送来的,说让胥娘子尝尝家乡味儿。”

    “替我多谢楼先生。”难为楼敬这般想着她。

    “老爷还叫我给胥娘子带话,说他近日新得了两幅字画,请胥娘子后日上门去帮忙裱褙。”

    “省得了,劳烦替我回话,便说我应了,后日一定登门。”

    “知道了。”带完话,小厮便要走,胥姜拉着他,塞了几块糕点给他,让他带着路上吃。

    “多谢胥娘子,我走啦。”

    小厮走后,胥姜揭开楼敬送来的两只竹篓,却见一篓里装着血橙,一篓里装着红橘,都是这个季节里京城难得一见的好物。

    真是有心了。

    她剥了一只红橘,橘皮特有的清香令她精神一震,也令她怀念。

    回想儿时,家门前便有几株红橘,因师父打理得好,每年挂果颇丰。她自橘子刚落花起,便日日跑到树下候着,等橘子长大后,也不管红没红,便迫不及待地摘来塞进嘴里。

    橘子青涩,直酸得她龇牙咧嘴,根本吃不了,她便偷偷将其扔进草丛毁尸灭迹,然后第二日又忍不住去摘。

    她这般摘了丢、丢了摘,没少被师父教训,却屡教不改。可正当橘子红了,她却又不爱吃了,直将师父气得牙痒痒。

    胥姜掰了一瓣橘子填进嘴里,尝到熟悉的酸甜之味,心下感慨,也不知离了人,那几株橘树如何了。

    她将橘子、血橙,挑了两只花釉三足盘摆了当清贡,倒是别具韵味。

    晌午,吴清窗与旦泗依约上门。

    胥姜请二人吃茶,客套一番后才谈到正事,吴清窗将那册《王仲公文集》交给胥姜,胥姜翻开来一看,每页字数并不多。依她的习惯,还能将字数刻得更紧凑,能替二人省下好几块板。

    她将这套文集从头翻到尾,最后拍板,“这活儿我接了。”

    两位掌柜大喜。

    胥姜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欢喜,“这套集子按我的章法刻出来,用不了六十块板子,届时还能替二位省些银钱。”

    “胥掌柜真乃实在人,这个朋友咱们交定了。”旦泗满脸赞赏。

    吴清窗也夸道:“难得,难得,若是换了别的人,莫说替咱们省板子,不设法加几块便算好的了。”

    一块板两千钱,几块板能省下不少了。

    胥姜笑道:“头次打交道,这省下来的板子便当做结交之礼,咱们都是小本营生,拧成一股绳儿,互助互利,才能走得长远。”

    “正是这个理。”吴清窗点头。

    胥姜又道:“况且,说不定日后我也有麻烦二位的时候,届时还请二位多多关照。”

    旦泗应道:“好说,胥掌柜此次帮了我们大忙,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言,定不推辞。”

    吴清窗拱手:“我亦然。”

    “那咱们便签契书吧。”胥姜找来文房四宝,拟了两份契书,三人签字画押,交了定钱,便算事成。

    “事情已定,我们便不打扰了。”

    知道二人回去路远,且都是自个料理铺子里的事务,没多少空闲叙话,胥姜便没有多留。

    她将二人送至肆外,直到两人走远,才回屋。

    “又是一笔买卖。”胥姜把银子与契书收起来,随后拿起那本《王仲公文集》来翻阅。

    这笔买卖虽费神费力,好歹也是进项,且这笔买卖成了,待日后她的《蒙学新集》第二版出了,还可与他们谈合作,看能不能让她的集子在他们的书局上架售卖。

    若是谈成了,便是一举两得。

    胥姜将剩下的半卷县志修注完,西市闭市的鼓声恰好响了,她收整好卷轴、器具,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呵欠打到一半,便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马蹄声。她迎出门去,见楼云春的马上挂着两个眼熟的竹篓,顿时笑了。

    这是把他家里的南货都搬来了?

    胥姜上前接过缰绳,楼云春冲她一笑,翻身下马,随后去解竹篓。他还要回去,胥姜便将马拴在树下,也省的犟驴闹一场。

    楼云春提着竹篓等她,两人相携进屋。

    进屋后,楼云春见到桌上新添置的清贡愣了。

    胥姜捂嘴笑,“走呀,傻站着做甚?”

    “我父亲送来的?”

    “嗯。上午便差人送来了。”

    楼云春肩膀一垮,有些泄气。

    胥姜见他无奈的模样乐出了声,随后又接过他手里的竹篓,安慰道:“没关系,我爱吃橘子,不嫌多。”

    楼云春松了口气,“那便好。”

    胥姜拉他坐下,与他絮絮叨叨讲起肆里的琐事。说到要帮人刻雕版,楼云春皱了皱眉,问道:“你又要修补县志,还要刊印书,眼下又接了这桩活儿,忙得过来吗?”

    “放心,给的时限长,忙得过来,何况《蒙学新集》第二版,我只监印,不亲自动手。”

    “我就是怕你太劳累,伤了身子。”书肆事忙不说,如今她每日还要早起,绞尽脑汁替林夫人做饮食,他看着实在心疼。

    “不劳累,我有分寸。且忙一忙才好呢,有得忙,说明才有得挣。”

    “开春后还是请个人吧。”

    “好。”她本就打算要请人的,“哦,对了,今日我请曹叔将驴棚的图画好了。”

    说着她便找图纸来给楼云春看,又将曹叔叮嘱的事项都与他说了,末了问道:“如何?”

    楼云春笃定点头,“没问题。”

    胥姜信了他大半,“等你休沐,咱们便去买材料……哎哟,不成。”她突然猛地一拍额头。

    “怎么了?”楼云春拉下她的手,见她额头都被拍红了,便伸手揉了揉。

    “你休沐,不正是后日?”

    “后日怎么了?”

    胥姜眼巴巴地看着他,“后日我答应了你爹上门去替他裱字画。”

    楼云春嘴角又垂下去了,两次被捷足先登,他高兴不起来。

    “我已经应了,不能不去,要不咱们改日?”

    楼云春叹气,改日便改日吧,反正也是去自己家中。

    胥姜见他闷闷不乐,便揭开竹篓挑了个红橘,剥来喂他。

    “尝尝看,我儿时常吃这个。”她掰下一瓣送到他唇边。

    他张嘴咬住,嚼了两口。

    “好吃……”吧?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楼云春一张俊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酸啊?”

    楼云春胡乱点头,被酸得说不出话。

    “真这么酸?我先前吃了几个都不酸啊。”胥姜忍不住尝了一瓣,立马将橘子吐了出来。

    妈呀,这个怎么这么酸?

    她赶紧给自己和楼云春各沏了盏茶,将嘴里的酸味儿压下去。

    过后,她端过楼云春送来这筐红橘与楼敬送来那筐比了比,发现有些许不同,楼云春送来这筐皮更厚。她又各自剥了一个来尝,果然楼敬送来那筐甜,楼云春送来这筐酸。

    “你这筐橘子在哪儿拿的?”莫不是有别的用处吧?

    “我爹书房里。”

    “你没问过他?”

    “没有。”

    果然。

    胥姜说道:“你过会儿还是给他还回去吧。”

    楼云春忙不叠点头。

    下朝后,楼敬回到楼宅。

    进门先问给胥姜的南货送去没有,听小厮说送去了,才问起楼云春。

    “照月回来没?”

    “少爷回来过,又走了。”

    楼敬‘哼’一声,他就知道儿子大了留不住。

    小厮又道:“出门前,还将您留在书房的南货带走了。”

    “带走了?”楼敬惊讶道:“两篓都带走了?”

    小厮回道:“嗯,两篓都带走了。”

    楼敬无语半晌,冷笑道:“黑心的崽子,酸不死你!”

    那两篓南货里,有一篓是同僚托他带的酸橘,是给他害喜的夫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