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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府花厅内,安平正在与蜀王进行秘密会谈,众人得了吩咐,不得近前,只有其近身侍卫双九持剑立于两丈之外。

    但诸位大人也不敢在此时坐回席间去畅快宴饮,因此现在的状况就是大家以默默围观的姿态涌在花厅外,佯装赏花赏月,其实内心都很忐忑。

    焦义德与一帮反对派心中很纠结,真不知道安平殿下刚才听了多少话入耳啊。

    齐简跟周贤达、刘珂三人挤在一起窃窃私语,要是安平殿下待会儿这么这么问,我们便那般那般回答……

    赵王萧竛则是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凝视着花厅内烛火投映的两道人影,满面担忧之色。

    齐逊之与刘绪默默对视一眼,齐齐扭头:绝对不是他们想得那样!_

    只有林逸最为悠闲,正摸着泛着胡茬的下巴倚树轻笑。

    花厅内烛火通明,窗纸上映出的两道人影相对坐着,十分平静,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然而不过短短一瞬,室内忽然传出一阵杯盏落地的破碎声,众人大惊失色,就见屋中一直端坐着的蜀王忽而起身,指着面前的人影大声喝骂起来:“哼,不过仗着有个女王母亲,殿下还真是高看自己了!”

    众人风中石化,蜀王殿下……好强悍!

    不过安平殿下的心理承受力明显很强大,闻此言论,窗上的剪影只是悠闲地饮了口茶,然后淡淡道:“是啊,本宫有这背景,你有么?”

    萧靖气结地冷哼:“若非有此因由,你以为自己能坐到监国之位?”

    “哼,若非有摄政王那点背景,您以为自己能被抬高若斯?皇叔,劝你别太骄傲了!”

    “本王何时在乎过那些?摄政皇叔待本王恩重如山不假,但本王从未想过要靠他得到什么,说到皇储,摄政王世子比你我二人都强!”

    花厅外的众人皆齐齐倒抽了口凉气,蜀王您要不要这么犀利呀?==

    漫长的沉寂之后,安平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满朝上下都知晓摄政王早已不问政务,其子更是以无欲无求闻名朝野,你将他搬出来,其实最终还是要说明只有自己最适合储君之位吧?”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二帝之后,便是这般靠口舌上位的不成?”

    “连口舌都辩不过本宫,皇叔想上位还早呢。”

    “你……”

    “嗯?”

    一直凝视着两道人影的齐逊之皱了皱眉,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纵使再怎么嚣张跋扈,蜀王在这个时候也不该这般意气用事地大吵大闹吧。

    然而这边刚想完,花厅大门便被一把拉开,萧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眉目间隐隐透出一丝煞气。在接近双九身边时,眼神一冷,蓦然上前,伸手就要夺他手中长剑。

    双九吃了一惊,连忙避让:“蜀王请自重,属下是殿下身边的侍卫。”

    “侍卫?哼,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如今大梁的监国是何等风流之人,尔等以色侍人,败坏朝纲风化,今日本王便替陛下清了君侧!”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双九又不敢动手伤了皇亲贵胄,往来数十招都只能守不能攻,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手中长剑被萧靖夺去,下一刻,剑尖已经架上他的肩头,森寒地贴着他颈边的肌肤。

    在场的人都愣在当场,完全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却见安平已经大步从花厅里走出,一脸寒霜:“萧靖,你若敢伤了双九,本宫定不饶你!”

    “哼,本王还怕你不成?”

    萧靖冷哼出声,眸光一冷,手腕一动,长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双九的左肩。双九吃痛地闷哼一声,甲胄之外已染上斑斑血迹。

    “混账!”

    安平手中折扇丢出,敲在萧靖执剑的手腕上,他这才松了手,长剑随着动作抽出,双九肩头更是血流不止。

    “来人,给本宫将这个大逆不道的贼子拿下!”

    “殿下,殿下不可啊。”第一个冲上去的竟是萧竛。

    齐逊之始终皱着眉头,眼见安平还要动怒,他才赶紧唤了一声:“殿下息怒。”

    安平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亲自扶起倒地捂肩的双九:“来人,回宫!萧靖暂时禁足于府内,稍后处置!”

    林逸早已上前帮忙,诸位大臣也慌乱一片,潮水般地拥挤着朝前庭而去,只有刘绪仍旧站着没动,望着那道迅速离去的白色背影,满面失落。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注视过他一眼,今日头一回见她面露焦色,也是为了他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同样没有离开的齐逊之:“本以为殿下选择的是子都兄,却不曾想,倒是这个侍卫。”

    齐逊之微怔,继而失笑:“殿下的心思岂是吾等可参透的?庆之无需挂怀。”

    “我也不想挂怀,只是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刘绪顿了顿,一脸诚恳地询问:“子都兄又是何等心情?”

    “心情?”齐逊之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无论我们是何等心情,那位都不会在乎的。”

    “为何?”

    “一个人心怀太大,便只看得见家国天下,至于儿女情长,花前月下,自然都无法窥见了。”

    刘绪心中酸意骤起:“可殿下明明是女子……”

    “看吧,”齐逊之轻笑起来:“庆之,便是因为这点,殿下才疏远你了。你是不甘于人之下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殿下虽风流,却从不强人所难。”

    刘绪心中大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在乎的,不是他。能懂她的,亦不是他。

    察觉到他神色间的异样,齐逊之叹了口气:“你也莫要想太多,愚兄知道这些,无非是因为过去多伴了殿下几年罢了,而如今……”他抬眸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摊血渍,说出的话近乎呢喃:“如今我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了。”

    刘绪苦笑,蓦然转身疾走,像是要逃开这些纷扰。

    周围归于平静,齐逊之在原地以手支额,静静凝视着那摊血渍皱眉沉思。片刻之后,他似幡然醒悟,朗声唤道:“来人,送我入宫。”

    蜀王府内,赵王萧竛正在前厅内急得直转圈圈。萧靖倒好,一进门就倒头大睡,一身酒气,怎么也叫不醒。

    焦义德等人很快就赶了过来,见到此景也知晓他定是之前定是酒后失仪,但毕竟伤了安平殿下的人,驾前纵凶,可是重罪啊。

    军中禁酒,萧靖酒量不好也属正常,但如今要怎么收拾?焦老爷子长叹不止,蜀王一向英明神武,更曾被摄政王赞为国之栋梁,可是现在这模样,怎么也看不出半分栋梁的影子了。

    他满心纠结,难道之前看走眼了?不该啊……

    萧竛继续忧心忡忡地在厅中踱着步子,对他道:“焦御史,蜀王平日不是这样的,你也知晓,定是饮了酒,又受了殿下那番刺激之故。”

    “赵王言之有理,但安平殿下并非善与之辈,只怕此事不会善了。”

    “这话什么意思?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难不成殿下还会因此真的惩罚蜀王不成?”

    “唉,赵王有所不知,殿下最心疼美貌男子了。”

    “……”

    几人在前厅相对坐了许久,却仍旧没有法子。

    萧竛在上首落座,烛火摇曳,映照出他脸上的担忧之色,双眼微眯,又隐隐流动出几分怒意:“因父辈行差踏错,吾等本就行道多艰,如今各自驻守边疆,更不敢有半分大意。并非妄自居功,但镇守边疆这些年来,吾辈好歹也保了大梁边境安宁。相较而言,蜀王则更艰辛,少年时便替父镇守西北,混迹军营,至今还孑身一人,而立之年早过却尚未成家。如今我们这一辈的王爷也就剩我跟他兄弟二人了,眼见他落此境地,本王委实不忍……”

    这一番话说来情真意切,让焦义德等人也不甚唏嘘。心中感慨,难怪这位王爷会对蜀王百般呵护,想必也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吧。

    想起前不久蜀王刚刚痛失至亲,在场几人的保护欲又喷薄而出了。

    萧竛起身朝外走,一向温和的形象忽而变得冷硬起来:“无论如何,本王一定要保住蜀王,宫中那位殿下毕竟是小辈,好歹也收敛些!”

    焦义德等人都被震慑住,面面相觑,片刻后起身离去,心中俱怀忧虑,但原先那些动摇却再不复存在了。

    夜色深浓,东宫之内却还灯火通明。

    圆喜看着一群御医进进出出,心中警铃大作,不过是肩头受了些伤,流了些血,殿下就紧张若斯,难不成那家伙真的要攀上高枝了?

    他痛苦抱头,不要啊,他这正直太监就要永无出头之日了啊!>_<

    很快所有御医便都退了出去,安平坐在床头,关怀备至地看着双九:“怎样?可好些了?”

    双九赶忙作势起身:“殿下,属下岂可于正殿下榻,实在是僭越……”

    “无妨,好好养伤便是。”安平按住他的肩头,却十分细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示意他躺好。

    她的白衣都染上了血渍,却到现在还未换下,想起先前她因自己受伤而盛怒,双九顿时面颊绯红,眼帘垂下,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怎么了?”安平俯身凑近,语气温柔多情,眼神上下扫了一遍,在他领口处停住,眸光一闪,忽又笑了一下:“原来你都这么大了,连衣赏都会穿反呢。”

    双九一向穿甲胄示人,若不是因为受伤,还真难发现里面的衣裳是反的。她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去掀被子,打算为他解开里衣,重新交换领口方向,却见双九一把揪住领口,面色红艳欲滴:“别,殿下,难为情……”

    安平失笑,摸了摸他的包子脸,起身朝外走去:“好吧,那你记住下次可要穿对了。”

    双九赶忙应下,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

    安平在殿门处停住脚步,复又朝内看了一眼,眸中光芒沉浮,心思百转千回。

    “殿下,少师齐逊之求见。”圆喜从侧面回廊上走近,低声禀报。

    “哦?人在何处?”

    “正在偏殿内等候。”

    安平点点头,立即朝偏殿走去。刚推开门,便见轮椅中齐逊之转过身来,一脸肃然地对她道:“殿下,刺客的幕后主使已然水落石出了。”

    “哦?是谁?”

    “殿下希望是谁,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