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裸爱美少女唐席宝贝俏冤家悠悠全员恶人养大的崽云炽骗婚大丈夫子澄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公主的野望 > 第026章

    “改道凤州?”

    当晚,车队停下歇息的时候,姬萦找到尤一问,说出要改道凤州的命令。

    尤一问蹙起眉心,思索片刻又很快松开。

    “也可,比直达青州,只多出一日脚程。只是……大公子那边?”

    “大公子那边我去说。”姬萦笑道。

    告别尤一问,姬萦转身去寻徐夙隐。

    两千来人的队伍,要想进城住店,即便不谈开销,也没有能够容纳这么多人的旅店。

    为了拉拢人心,这些日子以来,姬萦和众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每到夜晚,便将马车让渡出来,让队伍里生病的去睡。

    两千来人的队伍,虽无法跟动辄上万的正规军相比,但足够叫山匪宵小之流闻风丧胆,自离开凌县以来,一路上平安无事,无人侵扰。

    姬萦走过地上零星的火堆,轻手轻脚绕过一地熟睡的人,径直走向陡峭山壁下一丛唯有二人独享的篝火。

    头发斑白的水叔最先察觉她的靠近,锐利的目光倏地擡起,看清来人是她后,又冷淡地垂了下去,无动于衷地搅拌着火上架着的一锅汤。

    “大公子,水叔。”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姬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两人送上一个灿烂的笑颜。

    水叔头也不擡,倒是靠在山壁上小憩的徐夙隐睁开了眼。

    看清是姬萦,他神色并无变化,只是端正了坐姿,轻轻颔首,示意姬萦坐下。

    或许是因为明暗变化的火光映照着,姬萦总觉得他比起白天,似乎憔悴了一些。

    “徐公子,你为何不到马车里休息?”姬萦在篝火旁盘腿坐下。

    “出来透透风。”

    “你们这是煮的什么?”姬萦往火上的小锅里探了个头。

    靠近了之后,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姬萦吓了一跳,连忙坐了回去。

    原本对她视若不见的水叔见状,朝她投来批评的目光。

    “别靠太近了,有几味药材,煮熟后会有恶臭。”徐夙隐轻声道。

    “是谁生病了吗?”虽然是在提问,但姬萦直直地看着徐夙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锅药是熬给谁喝。

    “最近春寒,有些着凉了。”

    他话一说完,便以拳掩唇,侧头向无人的一面轻轻咳了几声。不健康的血色从脖颈处开始蔓延,缓缓融化面上的雪白。

    一旁的水叔连忙放下手中的汤药,拿起一旁搭在石头上的白狐皮氅披在他身上。

    立春已过去许久了,徐夙隐的身上,却只有严冬的酷寒,感受不到春夏的气息。

    她心生恻隐道:“要是需要大夫,或者缺什么药材,我可以骑快马去附近的村镇里找。”

    “都有的,不必担忧。”徐夙隐的双肩终于平静,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她时,轻飘飘的目光好似一抹柳絮。

    姬萦想起此行目的,连忙说道:“我们此去天京,我想改道凤州耽搁两日,若是大公子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可以分头行动,再在天京汇合。”

    “你怎么不叫我徐大公子了?”

    “啊?”徐夙隐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打断了姬萦预先准备的解释。

    “随便问问。”徐夙隐状若无意。

    自然是因为凌县那一次,姬萦见他收留战乱中的无辜百姓,所以不好意思再讥讽他“徐大公子”。更何况,她还想拉拢他为自己所用。

    但这种话,姬萦是万万不会说的。

    “我听他们都叫你大公子。”姬萦装傻。

    “唤我名字便可。”

    已经将徐夙隐视为囊中之物的姬萦,顺杆子就往上爬:“夙隐兄,我刚刚说的话,你怎么说?”

    本来像尊雕像不言不语的水叔,听到姬萦这么亲昵地叫出徐夙隐的名字,眉毛用力一挤,故作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恼意。

    姬萦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光叫名字就玷污他尊贵的大公子啦?要这样就生气,以后生气的时候多着呢!

    看她怎么这样那样地玷污他家大公子!

    “京凤本在一个方向,改道凤州倒不碍事。只是……姬姑娘,你去凤州做什么?”

    “姬萦。”姬萦纠正他,“我直呼你名字,你叫我姬姑娘做什么?”

    徐夙隐刚要开口,忽然止了话,朝她伸手探来。被篝火烤热的衣裳带着热气扑来,她下意识后退躲避,徐夙隐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眼前闪过。

    “你做什么?”她瞪着眼睛。

    徐夙隐已经收回了手,但那股隐秘的药香还残留在姬萦鼻尖。和锅中恶臭的药味不同,萦绕在徐夙隐身上的,是冷冷淡淡的药香。

    他的两指之间,是一只正在挥动手脚挣扎的黑色天牛。刚刚就趴在她的头发上,随时可能掉落下来。

    “抱歉,是我唐突了。”

    姬萦意识到刚才反应过度,忙打了个哈哈:

    “没什么,没什么,该我谢谢你才是——”

    徐夙隐将手掌放至地面,黑色天牛挥舞着两条长长的鞭状触角,惊慌失措地走下手掌,迅速隐没于火堆外的黑暗。

    他看着它走远了,才收回手掌。

    姬萦收回落在黑色天牛上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重回正题: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去凤州,是因为我受人之托,要去凤州见一个人。”

    “见谁?”

    “凤州太守。”姬萦说。

    “岳宗向?”徐夙隐顿了顿,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有危险么?”

    “应该没有危险。”姬萦的话里带着不确定。

    明镜观主给她的玉佩明显是个信物,还说岳宗向会满足她的要求,看样子是想让岳宗向来替她答谢自己。

    但其中内情,她一概不知。也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心眼,还是多一个的好。

    “为了夙隐兄的安全起见,还是分开走,最后在天京汇合得好。”姬萦说。

    “既然如此,那就一道吧。”徐夙隐点点头。

    他到底听懂她的话没有啊?!

    姬萦离开篝火后,水叔强忍着不平开口:“公子,这天高路远的,你何苦跟她绕道凤州?”

    “左右不过两日,不妨事的。”

    “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无碍。”徐夙隐话音未落,因情绪起伏咳了起来,水叔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想叫他舒服一些。

    看着眼前长大的孩子,因病痛而面色苍白,水叔布满沟壑的面庞上也满是痛苦。

    咳了一会,终于顺气了。徐夙隐这才艰难地说出后半句话: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水叔。”

    “早日抵达,至少可以寻访名医——”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徐夙隐打断水叔的话,苦笑了一下,“历年寻访的名医还少吗?可有什么起色?”

    水叔哑口无言。

    徐夙隐低下头,捡起身边的一根树枝,翻动着眼前的篝火,映在他脸上的火光骤然升高了,那双湿润而微凉的眸子,像水里刚刚捞出的玛瑙,罩着眼前的熊熊烈火。

    “水叔……我的时间不多了。”徐夙隐低声说。

    “可她根本就不记得公子了——”水叔终于忍不住内心的不平,痛心疾首道。

    他是公子身边最亲近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姬萦在公子心中特殊的地位,公子一生中唯一一次获得的自由,就是与她患难与共的那段时光。公子将那段回忆珍之重之,没有一时一刻放弃过寻找她。

    可她呢?

    她根本不配公子如此惦念!

    火光忽高忽低,忽明忽暗。微小的蚊虫在火堆上飞舞,伴随着干柴绽裂的声音。时不时有飞虫被火焰吞噬,后来者依旧前赴后继。

    沉默半晌,徐夙隐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有匡扶夏室之志,与我不谋而合。”

    “即便没有前情旧谊,她也是夏室最后的希望。”

    “可是——”

    “水叔,”徐夙隐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却不容置疑,“我自有打算。”

    水叔咽下了剩余的话——那姬萦,分明是不甘人下之相。

    篝火,吞没了之后的沉默。

    ……

    姬萦回到霞珠身边后,还是放心不下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徐夙隐。

    既然是受了风寒,那不是衣裳薄了就是被子薄了。姬萦整理出自己的被褥,让秦疾给徐夙隐送去。

    自己则穿着最厚的衣裳硬抗夜寒。

    霞珠目睹全过程,打趣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萦居然会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

    “这叫修道人以慈悲为怀。”

    “是是是,小萦说得都对。”

    霞珠把被子分出一半,罩住了逞强的姬萦,又细心地把被角塞进她的身下压住,牢牢挡住外边的寒风。

    姬萦也任由她照顾。

    姬萦分不清谁被照顾得多,索性也不去分了。互相照顾总比单方面受惠得好,免得霞珠一有时间就东想西想。

    两人在一个被窝里嬉笑了一阵,各自告了困,彼此安歇。第二日天刚露出鱼肚白,车队就再次上路了。

    白天,姬萦就在马车里研读那本《大仁》,秦疾也会拿出一本乡试要考的经书小声朗诵,但终归会变成山歌一样起伏不定的雷声,这个过程,通常不超过一炷香时间。

    霞珠则有时撑腮观望车外景象,有时又拿出整理了千百遍的衣裳,不辞辛劳地再规整一次,得到秦疾同意后,她甚至整理了秦疾的箱笼——把那半箱长短粗细不一的枝条,按长短粗细颜色,反复排了多遍,找出了最赏心悦目的一种排列。

    到了夜里车队停下歇息的时候,姬萦就会拿上她的《大仁》,去找徐夙隐解答书中的不惑。

    不光是为了找机会拉拢距离。

    现成的人形书库摆在面前,她能学多少学多少。

    一开始,她还很怕徐夙隐看出她的无知与浅薄,后来发现无论她提出怎样可笑的问题,徐夙隐都一视同仁,没有表现出丝毫鄙夷和态度变化。

    她就越发爱往徐夙隐那里跑。

    除了《大仁》,徐夙隐也会和姬萦聊其他话题。

    有一日,姬萦忽然问他:“乱世之中,应当如何立足?”

    徐夙隐不慌不忙,缓缓答道:

    “以王道,还是霸道,还是人道?”

    “王道,自然是以大义立足;霸道,便是以武力立足;而人道,以天下百姓立足。”

    姬萦若有所思,当晚辗转一夜。

    第二天夜里,她盯着一双黑眼圈找到徐夙隐。

    “以人道呢?”

    “人道便是将自己的意志和百姓的意志合二为一,无论是代表百姓的意志,还是让百姓代表自己的意志。”

    姬萦听得如痴如醉。

    她必须承认,她对徐夙隐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