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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公主的野望 > 第082章

    姬萦一路没有停留,快马加鞭回到暮州。

    两天后,她抵达暮州,大夏欲和三蛮开启和谈的消息已在各地流传开来,三蛮同意和谈,但需派使者进京。百姓们议论纷纷,猜测谁会是这个肩负重任的“使者”,却不知正主刚和他们擦肩而过。

    姬萦风尘仆仆,直入太守府,来不及收拾休整便召集了身边的重要人士。

    花厅内,除江无源,其他人都是第一回听说姬萦要作为使者入天京,以及霞珠遭到扣留的消息。

    “徐籍为什么偏偏让你去当这个使者?难道他不知道沙魔柯恨你入骨吗?”大伤初愈的铁娘子面露义愤,“我跟你一起去!”

    “不,此行太过危险,我不打算带任何人。”姬萦摇了摇头,“如果有个万一,我一人更好脱困。”

    “如今的天京城中,朱邪占据优势,另外两部心有不服,想要通过议和重新划分实力。处月和匈奴应该会想尽办法让你在天京城安全无虞。”孔瑛思忖道,“你此去天京,最要紧的就是拉拢处月和匈奴两部的支持,让他们觉得大夏在和谈中会偏向这两部。”

    “可是,要是沙魔柯执意要杀主公报仇怎么办?”孔会说。

    “行兵布阵,军法谋略,没有十成十稳妥的事情。”孔瑛的拐杖在地上没好气地戳了一下,“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连赌都不敢赌,就还是回老家种田吧。”

    孔会摸了摸后脑勺,不服气地嘟囔:“我这不也是担心么……”

    “霞姑娘此去名义上是做女官,青州皇宫是天京沦陷后草草修建的,不但规模远比不上天京,就连宫内人丁也十分稀少。好处么,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坏处么……宫内只有皇后一个后宫嫔妃,坊间传说,是因为被皇帝看上的美貌宫女都已遭遇皇后毒手。”谭细细神色忧虑,“霞姑娘的外貌虽不是鹤立鸡群,但也算娇憨可爱,就怕有个万一……”

    岳涯忽然冷声开口,如冰的目光射向谭细细。

    “皇后不是那种因为嫉妒就草菅人命的人。”

    谭细细心中一凛,连忙低头揖手:“岳公子说的是,坊间传闻当不得真。”

    姬萦看向江无源:“你可还有宫中人脉?”

    “我在南亭处还有两三个信得过的兄弟。”江无源说。

    “好。”姬萦说,“你留在暮州,负责与青州皇宫和天京宫内的三方联络。若霞珠在宫中有什么需要,无需问我,由她做主便可。”

    “姬姐,那某做什么呢?”秦疾一脸疑惑。

    “你和岳涯、尤一问、谭细细一起,负责操练暮兰两州军队。”姬萦看向尤一问和谭细细,“军队里还有钱吗?”

    尤一问面露敬佩,揖手道:“有了细细兄的加入,现今暮州军队不仅无需为军用担忧,反而还多了再拉一只部队起来的钱。”

    谭细细面露自豪,却还是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是多亏了一问兄的活票手段啊!不然下官也只是二两铁打大刀——不够料啊!”

    “这活票之法是你想出来的,愚兄也不过是过了道手罢了,怎敢居功?”

    尤一问也赶忙自谦起来。

    “你们二人在一起是珠联璧合,就不要再谦虚了。”

    看着这两人互相谦虚,又互相吹捧,饶是姬萦心情沉重,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现在徐籍盯得紧,征兵暂且不忙。”她说,“暮州附近的匪寨是清除了,但兰州、洗州、文州之外的匪寨数不胜数……都俘虏来,该有多少新人?”

    谭细细给了姬萦一个“咱俩想一堆去了”的眼神,喜笑颜开道:“下官下去之后就和一问兄草拟个章程出来。”

    姬萦又安排了一些杂项的分配,务必使暮兰两州在她离开后也能秩序井然地发展。

    众人一直商议具体对策到深夜,直到散会时,岳涯落在其他人身后,姬萦看出他有话要说,单独把他留了下来。

    “徐籍派你担任使者入京,这事师兄知晓吗?”岳涯问。

    姬萦打哈哈道:“我现在不打算告诉他。”

    “为什么?”

    “事情已成定局,我不想他为我劳心费神。”姬萦说,“在我离开暮州前,我希望这个消息仅限于我们太守府中。”

    “还有一事,”岳涯说,“我想请命前往青州。”

    “可以,你去吧。”姬萦说,“军队的事,有孔瑛在,我也不必担心。”

    “你不问我去青州做什么吗?”岳涯一愣。

    “什么能做,什么暂时不能做,我相信被我看重的人心中自然有数。”姬萦看着他,神色沉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一贯如此。”

    岳涯面有动容,揖手而拜。

    “……凤州岳涯,绝不会辜负主公信任。”

    岳涯走后,姬萦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时间松懈下来。

    她想起留在青州,前路未卜的霞珠,便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相比起天京的龙潭虎穴,她更担心只身一人在青州皇宫的霞珠。

    那么单纯善良的霞珠,如何在吃人的宫廷活下来?

    姬萦越想心中越是焦灼,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青州把霞珠抢回来。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大局,大局——她只能一次次为了这该死的大局,牺牲身边个人的安危。

    这就是她踏上的道路。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正睡不着,正好房门被轻轻敲响,江无源低沉的声音响起:

    “殿下,告里来了。”

    “什么?”

    姬萦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日刚回暮州,姬萦忙得像个晕头转向的陀螺,还没来得及与告里通信,没想到她半夜自己来了。

    姬萦连忙披上道袍,急匆匆踏出房门。

    “告里在哪儿?”

    院内下着毛毛细雨,夜色掩护中,院中一身黑纱黑裙的告里唯有兜帽下的面庞如月色一般皎皎生辉。她怀抱一子,大约三四岁年纪,依恋地抱着母亲的脖颈。

    “你怎么穿这样少就来了?”姬萦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想也不想地把刚披上的道袍外衣给她披上了,又仔细端详她怀中俊俏的小子,“这就是你的儿子?”

    “是。”告里脸上露出一丝母亲特有的慈爱微笑,她把孩子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柔声道,“阿鞘,这是救了母亲一命的姬萦大人。”

    阿鞘像个小大人似的,像模像样地对姬萦行了一礼。

    “阿鞘见过姬大人,谢姬大人救母亲一命。”

    姬萦通常不喜欢小男孩,因为这会让她想起那些已经在地底下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最恶毒的话语和孤立都出自他们之手。但是阿鞘长得像母亲,不但异常秀美,眼中还丝毫没有她讨厌的那种养尊处优的高傲——就连他身上的衣物,也是柔软的棉衣,而非昂贵的锦衣。

    她亲切地握住阿鞘行礼的小手,亲昵地摇了摇,笑道:“不用谢我,我和你母亲是互助。”

    姬萦擡眼看向告里,告里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夜露寒重,进屋说吧。”姬萦说道。

    “阿鞘,去找面具叔叔玩。”告里松开儿子的手。

    阿鞘懂事地点了点头,乖乖去找候在不远处的江无源。

    “叔叔,叔叔,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你能教我怎么做面具吗?”阿鞘扯住江无源的裤腿,仰着头,天真无邪地问道。

    江无源被迫带小孩的无奈和窘迫几乎要透过面具溢出来。

    姬萦带着告里进了卧室。她关上房门,亲自给告里沏了一杯热茶。

    告里捧起热茶,握在手心并未就饮。她神色踌躇,似在思索怎么开口。

    姬萦耐心等待着。

    终于,告里擡眼对上了她的目光。

    “我想带着阿鞘回到丽乡,请你帮我。”

    这是姬萦预料之中的话语,因而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

    她的极度爽快,让告里反而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这么轻易开口帮我,就不怕惹火烧身吗?”

    “你也帮了我,”姬萦说,“更何况,我们*是知己。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断断续续的水滴自屋檐上的一排滴水瓦上落下,砸开无数涟漪。就像告里落在茶杯中的那一滴泪,涟漪绽放在两人心中。

    她绽开比春华更加灿烂的笑容,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姬萦的手。

    “……的确不需要其他理由。”告里笑道。

    “待阿鞘长大之后,你可想好如何向他解释?”姬萦想起院里那个单纯聪慧的小男孩,不禁有些担忧。

    “等回到丽乡,我就打算对他和盘托出。”告里说,“我会带他去看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带他去看他真正的父亲,祖父祖母,外祖父母的坟头。我相信我一手带大的儿子,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对他来说,真相恐怕很难接受。”姬萦说。

    “生命本来就是在不断承重。”

    “如果你厌倦了平淡的生活,愿意再次入世,随时来找我。”姬萦说。

    告里笑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的。”她垂下眼,握紧了覆在姬萦手背上的手,低声道,“我曾憎恨上天的不公,恨它抢走了我全部的幸福,直到你的出现……”

    “让我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

    “哪怕回到丽乡之后,我也会为你日日祈祷。”

    “……好。”

    两人相视一笑,更多的未尽之语,融化在这无需多言的默契中。

    告里走的时候,雨仍未停。

    她戴上兜帽,抱起幼童,步履沉稳地走入雨中。绵绵夜雨,如风吹柳絮漫天,她忽有所感,回头望来。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有光亮。

    告里对她露出最后一个灿若春华的微笑,转身彻底隐入夜色。

    七日后,告里和阿鞘出城礼佛的马车被徐见敏的故日仇家劫持,官府赶到时,只剩下一具烧毁的马车和两具残破的尸体。

    姬萦主持了这场葬礼。

    自此以后,天下再无告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