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姬萦一行人的队伍抵达慕春最边缘的城池庆州。
进入慕春领地,姬萦终于放下心来,除青州边境上遇到的徐天麟以外,他们在之后也陆续碰到几波追兵,但好在,最终还是安全进入慕春。
徐夙隐的身体似乎比回青州之前更差了,姬萦总见到他背着自己在咳嗽,还会把掩嘴的手帕悄悄扔掉,姬萦有一次暗中捡了起来,发现上面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一天,她单独找到水叔。
“大夫说还有多久?”
“……若能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或许还有一年之多。”
水叔的眼眶红了,而她许久没有说话。
“还有一年时间呢,一定还有办法的。”姬萦笑了起来,“青隽没有能医的大夫,不代表天下没有。我会派人四处寻访医术高超的大夫,只要还没走到最后一步,就不要先摆出一张已经穷途末路的脸来。”
“不然,他是会把这一切揽到自己身上去的。”她微笑道。
水叔被她点醒,神情一振。
“……你说的对,我们最应打起精神,不能徒增公子的忧虑。”
姬萦回到马车上时,用袖子兜了一把橙色的野柿子,兴冲冲地放进桌上白净的瓷盘里。
“哇,小萦你在哪里找到的?”霞珠惊讶地张大嘴。
“我去洗手的时候在溪边看到一棵柿子树,我爬上去把熟的给摘了下来。”姬萦把装满野柿子的瓷盘往两人面前一推,得意道,“你们尝尝,可甜了。我已经用溪水洗过了。”
寒冬腊月里很难有什么新鲜水果,霞珠已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枚啃了起来,徐夙隐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让姬萦失望,也还是拿了一枚野柿子握在手里。
姬萦也拿起其中一枚,一边啃,一边状若随意道:“我记得当时我们在破庙里相遇的那次,你也是在替徐籍寻找传国玉玺,也是因为那什么千雷机吗?”
“是,只不过上次找到的传国玉玺是仿品,之后也陆续有过玉玺消息,不过也都是假的。”徐夙隐说,“或许这是太祖冥冥之中的意志吧,不愿千雷机那样伤人和的武器再现人间。”
“千雷机到底是什么东西?”姬萦问。
“当年太祖销毁千雷机和制造图纸之后,民间只剩一些野史流传,只知其为铜铁为管,装药发石,威力巨大,一发便可地动天摇,连最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抵挡。”
若是能将千雷机掌握在自己手中,会是多么所向披靡的武力?姬萦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那千雷机和玉玺又有什么联系?”她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故作自然道。
“具体我也不知,只是传闻太祖封存千雷机后,担心将来子孙后世陷入今日这般的境地,因而在传国玉玺中留下了千雷机的秘密。”徐夙隐说完,顿了顿,淡淡一笑,“不过,都是没有根据的传言而已。”
有没有根据,等她回暮州看过自己的传国玉玺就知道了。
四日后,姬萦一行人抵达暮州。徐籍似乎正在为了掩盖延熹帝暴毙的事情而焦头烂额,直到此时也没有向慕春发难。
这给了姬萦喘息的时间。
回到暮州后,她立即召集众人。
其一,便是遍寻天下名医;其二,积极扩军备战,应对与青隽的决战;其三,尽快变卖慕春以外的商铺,一旦开战,立即停止慕春以外势力的活票兑换。
“今后的大致方向就是如此,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没有?”姬萦环视花厅内的众人。
“卑职有一事相告,南院的徐异这几天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嚷嚷着要回青州探亲。卑职以大人还未返回为由,将他擅自扣下了。”
“做得好。”姬萦说,“告诉徐异,从今日起,就让他呆在南院别出来了。喜欢玩火,随便玩,实验经费有的是。什么时候给我掌握爆炸的秘密,什么时候他才有自由之身。”
众人陆续散去后,尤一问仍留在原地,姬萦看出他有事想单独向自己汇报。
等人走完了,她才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尤一问显得有些犹豫,似乎担心因此被治罪。
“派去寻找霞珠姑娘家人的人已传回了消息,那一家人确是霞珠姑娘失散的父母和兄长不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被其他人接走了。”
姬萦皱起眉头:“其他人是什么人?”
尤一问摇了摇头:“周围的乡民也不认识他们。”
除了姬萦,还有谁在找他们?找他们做什么?姬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尤一问起身,长拜下去,满面愧疚。
姬萦叹了口气,将人虚扶起来。
“算了,此事也不怪你。你费心将之后的资产变卖和活票止兑办好就行。”
尤一问松了口气,感激地揖手道:“属下一定不会再让大人失望!”
处理完其他事务后,姬萦终于回到节度府自己住的院落。
她从院角里挖出深埋在地底的木匣,填平了土坑后,拍掉匣子上的泥土回到室内。
打开木匣,拿出许久未曾打量过的传国玉玺。姬萦举起这四方争抢的玉玺,在窗外透进的自然光中仔细端详。
碧绿的传国玉玺在她手中的触感温润如脂,通体散发着温润而沉稳的光泽,既彰显着无上的威严,又不失细腻与精致。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这是一块好玉,以及雕刻它的必定是顶级工匠以外,她没看到任何和千雷机有关的东西。
玉玺清透,透过一面便能看见另一面。因而也不可能像木匣这样中间藏物。
让徐籍等人趋之若鹜的秘密,究竟藏在哪里呢?
虽然玉玺在她手中,但她离千雷机的秘密似乎还甚远。
接下来的几日里,姬萦只要一有时间,就返回屋中研究玉玺。但玉玺里的秘密,轻易不向她露面。她都要怀疑那是人们以谣传谣了——一日躺在床上把玩玉玺的时候,姬萦忽然注意到翠龙下方的方形玺印中,有着小小的凸起和凹陷,藏在玉玺本身的雕刻中,很难被人单独留意到。
姬萦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紧皱眉头重新打量玉玺。
这些小小的凸起和凹陷,如果不单纯是雕刻的花纹……会不会是凹镜和凸镜?
她*一个机灵跳下床,拿着玉玺奔向桌面。
姬萦找出房间里的所有蜡烛,按孔镜的高低位置不同,截断蜡烛后点燃,使得光源正好穿透孔镜。
当所有孔镜面前都有燃烧的蜡烛投以光源,一幅若隐若现的山水图浮现出来。
姬萦顾不上狂喜,连忙找出纸笔,依样画葫芦地大概画下地图的模样。当其中一支蜡烛燃烧过了正正照射到孔镜的高度,玉玺上浮现出的图样马上就消失了。姬萦又重新截断蜡烛点燃,如此几回,才终于画下玉玺上浮出的山水图。
她画技堪忧,仅能算是临摹了个大概。
拿着那张复刻下来的山水图,姬萦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会是什么地方。
有山有水,山高,水长,这样的地方多了去了。怎么找?
“姬姐!南院的徐异说是研究出了爆炸的规律,吵着要离开节度府回青州,某给了他两下也不老实,姬姐亲自去看看吧!”秦疾的粗喉咙从院外传来,姬萦应了一声,收起玉玺和木匣,匆匆出了门。
南院里面,徐异果然在鬼哭狼嚎。
这竹竿一样纤长细瘦的纨绔公子此时也不记得自己有洁癖的设定了,眼泪鼻涕地朝着姬萦扑了过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我已经按你说的研究出了爆炸的规律,现在还要怎样?我只是代父和亲,现在和亲不成,你放我回去吧,我保证不会乱说的!”
姬萦一把抵住他的额头,似笑非笑道:
“你想乱说什么?说我在慕春研究怎么掌握爆炸,炸翻他青隽吗?”
徐异眼神飘忽,四处游移:“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随你是什么意思。”姬萦松手,神情变得严肃,“徐籍是你伯父,又不是你的亲爹,要是让他知道你在慕春帮我研究怎么炸翻他,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徐异神色慌张起来。
“你不能过河拆桥……”
“劝你留下来,是为了你好。”姬萦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用不着我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姬萦安抚了徐异,重新回到房间。她先检查了藏起来的木匣和玉玺,见玉玺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姬萦将装有传国玉玺的木匣重新埋进地里。
不会山寨中的那首歌谣,即便发现了木匣的机关也无法打开,若是想暴力拆取,脆弱的传国玉玺也会跟着损坏。
无法映出千雷机秘密的传国玉玺,也不过是一只成色极佳的石头罢了。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认出那幅山水画的所在,姬萦思来想去,觉得见多识广的徐夙隐最有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她带着那张手绘的图,来到夙院。
徐夙隐回来后,夙院里那雷打不动的药釜又摆出来了,终日都在咕噜咕噜地熬煮汤药。
姬萦总疑心这些又苦又臭的药物实际起到的作用,但目前看来,除了继续服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敲门之后,迈入屋中,发现火盆已撤了大半,只剩下一个火盆在墙角隐隐散发热气。
“今日火盆怎么撤了这么多?”姬萦好奇道。
“姜大夫换了个补虚的药方,似乎有几分作用。”徐夙隐正坐在桌前看书,听闻姬萦疑问,头也不擡地答道。
前段时间,姬萦已派人把白鹿观的姜大夫接了过来,替徐夙隐诊治开方。痴痴傻傻的章合帝也跟着来了暮州,只不过姬萦单独给他安排了住处和看守,不让他随意见人。
“有起色就好,也不枉我大老远把他搬来。”姬萦欣慰道。
徐夙隐还是低头看书。
“什么书这么好看?你为什么不擡头看我?”姬萦不满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本游记罢了。”徐夙隐说。
他终于擡起头,平静地看着姬萦。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我正好有个和游记相关的事情想问你。我手里有一副画,你能看出这画的是哪里吗?”姬萦说着,拿出她临摹复刻的山水画。
画上只能说有一个轮廓,姬萦实在不好意思讲她的鬼画符称作为画。
她希望徐夙隐看懂了她的意会。
徐夙隐看着那幅拙劣的画作,过了片刻,说道:
“这是前朝名家张瑞的画作,画的小书州的山川雪景。”
……
前朝画家张瑞的《小书州见雪》临摹版,在半天之后摆到了姬萦面前。
透过光镜出现在玉玺上的,是这幅画西南角上的一片山峦,看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要实际到那个地方,才能知道为什么单单把这片山峦藏在玉玺中。
小书州地处天京以北,三蛮叛乱后落入蛮族手中,至今未能光复。事关重大,甚至能左右慕春和青隽的最终决战,她不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
徐籍对外宣称延熹帝和皇后在走火中受了惊吓,正在闭关休养,朝臣议论纷纷,再加上张绪真和沙魔柯仍在前线,而后方对延熹帝要割地求和的事情民怨沸腾,徐籍短时间内是抽不出手来处理姬萦。
借着这个时间差,她倒是可以亲自跑一趟小书州。
只是……她放不下徐夙隐。
她虽然总是以乐观的一面面对水叔或徐夙隐,但她内心之中也有一种恐惧,那就是她稍微离开一会,徐夙隐便已不在了。
从青州回来后,她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在夙院办公。
她履行自己的承诺,不再就政事上咨询徐夙隐的意见,她只希望他能在暮州安安心心地养病。
起了亲自去一趟小书州的想法后,在临出发前的一日,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打算明日去一趟小书州,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徐夙隐还没回答,她又继续说道:
“路上虽然说会比较辛苦,但是一路上也可以见见不同的风景。我会把姜大夫和水叔一起带上,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路上吃药的问题。”
“你何必问我?”徐夙隐擡起眼来,淡淡瞥了她一眼。
姬萦不解地看着她。
“你既然把我从青州带走,还想独自去哪儿?”
姬萦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立即高兴起来,这几日她和徐夙隐之间那股古怪的冷淡好像也为之一空。
“那我立即让水叔收拾你的行李!”
水叔端着药碗从屋外走了进来,一向板着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用了,昨日公子便吩咐老夫收拾好了。”
徐夙隐头也不投地说道:“你派人找《小书州见雪》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亲自去一趟小书州。”
姬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试探地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去小书州?”
“……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徐夙隐擡起头来,那双眼眸沉静似水。
姬萦被看得有点心虚。
其实她最近一直都想找机会告诉徐夙隐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或许这次小书州之行就是契机。
第二日,姬萦准备好一辆马车,至于随行人员,她思考再三,带了姜大夫和江无源、水叔三人。
一个擅长远距离攻击,一个擅长近战和追踪,还有一个可以回血的大夫,队伍精简至此便足够了,再多也是浪费。
除了姜大夫和徐夙隐以外,其他人都单独骑一匹快马。
在皇宫里独自坚持了小半年的霞珠,回到姬萦身边后又变成了爱哭鬼。分离之际,直把姬萦的道袍衣襟给哭湿了哭透了,才抽噎着鼻子不情不愿地松手。
一行人向着小书州径直而去。
前边的路很轻松,出了慕春就是瞿水,瞿水过了白阳,白阳节度使梅召南无心理政,军事又不强,光靠着拍徐籍马屁和请北边的蛮族首领喝酒吃肉茍了下来。
白阳一过,就是大夏仍未收服的沦陷地。春州和小书州都在其中。
仍在汉人统治下的州城与蛮族统治的州城有着天壤之别,一出白阳,官道便肉眼可见地破败冷清起来。姬萦他们时常走上一天,也见不到一个行人。
随着他们愈发接近小书州,路边的景象愈发凄凉,横尸遍野,触目惊心。这些遗体高度腐烂,衣衫褴褛,显然已被多人翻检,就连稍微完整的衣物也被剥夺一空。
山林间,篝火的遗迹时隐时现,伴随着被啃食的人类遗骸,令人不寒而栗。
在三蛮之中,匈奴的习性尤为凶残,他们历来有吞食战俘的恶习,俗称“两脚羊”。而在战乱与饥荒交织的地带,不仅是匈奴,就连饥饿难耐的汉人也可能失去理智,对同类痛下杀手。
在这片土地上,活人尚且难以保全尊严,更何况是死人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姬萦将标志性的剑匣深藏于马车之中,腰间仅佩带一把长剑。途中,他们数次遭遇饥肠辘辘的难民窥视,好在这些难民试探之后发现无从下手,最终只得作罢。
历经十天的跋涉,他们终于离开了暮州,踏入了小书州的边界。
刚一越过界石不远,骑马走在最前探路的江无源突然吹响了口哨,随即调转马头,疾驰而归。
口哨声意味着“前方有异样”。一听到这信号,驾驭马车的水叔立刻拉紧了缰绳,后方的姬萦也轻轻一夹马腹,与江无源在中部的马车旁汇合。姜大夫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掀开车帘向外窥视。
“出什么事了?”姬萦眉头紧锁。
“前方有大量难民正朝这里涌来。我们是调头避开他们,还是——”江无源问道。
“数量有多少?”
“至少四十人。”
姬萦凝视着前方,地平线上,尘土飞扬,一群难民踉跄而来,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女子,虽然衣衫褴褛,但仍流露出几分不屈的勇气。她不断地向姬萦这边挥手呼喊,姬萦望着他们绝望的模样,心中终究还是不忍。
“……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
他们自然没有多余的粮食,但可以让姜大夫为其中的伤者处理外伤。止血生肌的草药随处可见,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那些难民似乎已筋疲力尽,跑跑停停数次后,终于缩短了与他们的距离,喊话也能听清了。
为首的中年妇人气喘吁吁,她无法判断姬萦中谁是主事之人,于是本能地向着中间的马车跪了下去。
妇人一跪,身后的难民也纷纷效仿。
“求贵人伸出援手,救救大师一命!”
妇人的请求让众人一愣,因为这一路上,向他们求粮食的难民虽多,但要求救人的却从未有过。
“你们是什么人?”姬萦骑马走出队列,“那位大师又是何人?”
“民妇乃是小书州人士,家中亲人都被三蛮屠杀,仅剩下一个儿子,与民妇一同逃往慕春。”
民妇的回答出乎姬萦的意料,从沦陷的地区出去之后,最近的也是白阳和瞿水,为何民妇会舍近求远,选择慕春呢?
“瞿水和白阳不是更近一些吗?”姬萦问。
“是大师和我们说,那慕春的节度使姬大人是这些蛮夷在天底下最害怕的人。”民妇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们都害怕三蛮再次打来,因而决定投奔慕春。就在前面大约四五里的地方,我们本来正在和一名来自千佛洞的大师交谈,忽然出现了一批匈奴士兵,大师一人拦下了他们,叫我们先逃——”
民妇强忍恐惧,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民妇观几位贵人衣着完好,又有马车,敢光明行走而不惧流民侵害,应当不是束手无策的凡人,民妇斗胆请贵人救大师一命!”
姬萦观她神情,不似在说谎。前方又正好是他们要去的方向,哪怕不应妇人的请求,她也依旧要从那里经过。
她答应了妇人的请求,让江无源护卫马车随后跟来,自己骑着马率先朝前奔去。
如妇人所言,仅仅四五里的距离,她就看见了前方的匈奴士兵。
她原以为等待着她的是僧人的尸体,却没想到,战斗依然没有结束。
原本应该是一场单方面杀戮的现场,那身披血色袈裟的年轻和尚却手持禅杖打得不分上下,他屹立于战场中央,禅杖上满是鲜血,宛如一尊怒目金刚,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令那些蛮子不敢再轻易靠近。
姬萦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入战场。剑光闪烁间,鲜血飞散,敌人惊恐地不断后退。她驱散了围攻和尚的残余匈奴,回首向那负了伤的年轻和尚问道:
“大师,你怎么样?”
和尚转头,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施主援手,贫僧梦觉,本欲护送难民平安离去,未料遭遇匈奴伏击——”
姬萦潇洒一笑,手中剑花一挽,用风淡云轻的口吻说道:
“那就请梦觉大师稍作休息,待我清除这些碍事的蛮夷再来和大师一叙!”
姬萦挥剑闯入敌阵,如猛虎入林,所向披靡。没有沙魔柯那般强悍的对手,眼前的敌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对这些不知杀害了多少同胞的匈奴,姬萦心中毫无怜悯,手中长剑所到之处,血花四溅,不断有匈奴倒下。
那退居身后的梦觉和尚,敬佩不已地看着姬萦利落的身影。
在姬萦势如破竹的攻势下,剩余的匈奴终于崩溃,他们丢弃武器,转身逃离,仿佛背后有追命的恶鬼。此时,江无源等人也及时赶到,姬萦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梦觉,大声向马车中的姜大夫喊道:“姜大夫,快下来看看这位伤者!”
梦觉古铜色的脸庞下,隐隐透出红晕,显然是对姬萦的肢体接触而拘谨万分。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让贫僧自己站着吧。”他轻声说道。
马车上的人们纷纷下车,姜大夫接过梦觉,将他小心翼翼地扶到一旁。他脱下梦觉的袈裟,露出那年轻紧实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宛如雕塑。姜大夫拿出伤药,开始处理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似乎全然忘记了在场的还有一位女性。
姬萦似乎也忘了在场之中,唯有自己是个女人,不但没有避嫌之意,还大喇喇地盯着梦觉和尚那肌肉线条泾渭分明的上身观看。
梦觉和尚的皮肤因常年修行而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仿佛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呼吸与脉动。一双浓眉之下,藏着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它们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这双眼睛察觉到了姬萦直勾勾的目光,窘迫地看向一旁,耳垂红得像要滴血。
姬萦毫无所察地看着,忽然视线被黑暗笼罩。
徐夙隐的右手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一股清冷的药香从他的衣袖间飘散而出。
“你遮我眼睛干什么?”姬萦扯下他的手,惊讶地看着徐夙隐。
“好看么?”他淡淡道。
“什么好看……”姬萦回过神来,啊了一声,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不愿意我看别人,那我只看着你好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就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豹子,满是顽皮与挑逗。
徐夙隐在这样毫不遮掩的目光下不禁失去了心跳的冷静,他握住姬萦的下巴,轻轻侧至没有梦觉和尚的一边,轻声道:
“如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