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爆出之后，乔子雄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我问小柯，出事的时间地点。小柯说就在北京，酒仙桥附近，昨天晚上的事，有人追着他的车丢鸡蛋，车撞到树上去了。
“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我一会再过去看看，再捞个独家回来。”小柯摩拳擦掌。
“他老婆孩子呢？”我问，“还有那个假脸网红呢？”我心有愧疚，开始怀疑自己去拍乔子雄根本就是个错误。他老婆曾经红过，为了他做家庭主妇。
“老婆在医院吧，孩子不知道，网红躲在家不出门了。”小柯不投入感情。我羡慕他。“去不去？”小柯邀请我。又是一次趴守。我拒绝了。
我整个人笼罩在悲伤中，哪儿也不愿意去。
我打开微博，铺天盖地都是讨论，乔子雄遭到口诛笔伐，假脸网红已经删掉全部微博，群情激愤她被骂得恨不得杀了都不解恨，更可怜的是孩子。友社借着东风及时跟进，在幼儿园门口拍了孩子，还有孩子妈妈——那位过气女星忧伤的背影。
孩子有什么罪！孩子应该过平静的生活。
我开始怀疑这份工作的意义。陷在旧沙发里，我沮丧极了，四眼妹推门进来，我请她给我拿一听啤酒。
“帮你叫个外卖？”四眼妹把啤酒递给我。我谢谢她，表示不用。四眼妹先拉开一听，自顾自喝起来。我说你去工作，不用管我。四眼妹不走，屁股搭在道具木马上。“廖老师，你在自责？”
我苦笑，“我害了很多人。”
“你也帮了很多人。”四眼妹说。
“帮？”
“那些明知道丈夫出轨却无处发泄的妇女，那些饱受小三折磨的原配，那些认认真真生活却没有相应回报的人们，都会在你的照片中到出口，宣泄情绪，然后，继续面对生活。”
“可这是负面情绪！”我大声纠正。
“那又怎么样？这只是你的工作，这份工作存在几十年了，它有它的意义！”
“可我害了我最好的兄弟！我毁了一个家庭，不，两个人家庭，不，应该是三个！梁超的，乔子雄的，网红的。”我几乎哭出声来。猛灌啤酒，一饮而尽。
罐子摔到地上，狠狠踩扁。现在我只能欺负它。
四眼妹也吓了一跳，屁股没搭住，木马乱晃。
“缺德事不能干。”我自言自语。四眼妹连忙说，“廖老师，这就是你的工作，你想那么多干吗，哪那么多道德包袱，以前有个拍戴安娜的狗仔，王妃死了之后他很伤心。”四眼妹说故事。“哦，他反省自己。”我傻傻地。
“反省？”四眼妹拿起一支笔，敲击小桌面，“他为自己再赚不到钱伤心，光是拍戴安娜，他就赚了五栋别墅！”
四眼妹跟小柯应该成一队，价值观完全重合。
“你懂得还挺多。”我被四眼妹逗乐了，“以后可以转行做侦探。”
四眼妹在纸上写写画画，挖两个洞，比在眼睛上，成蒙面人。嘴巴处是颗心。“正有此意。”四眼妹说。
第二天，小柯回来，无功而返。蹲守，本来就不是他的专长。老张告假三天，配了个新司机，追车也追不上。
“走！”小柯拉我起来。我说刚回公司又去哪。
“撸串。”小柯说。我说大白天也没串，还没出摊呢。小柯着急，说反正你跟我的出去一趟。
到门外了。小柯还拉着我胳膊，我挣脱。“什么情况，神神秘秘的，有事吗？超哥去哪了？”
小柯说你怎么还问超哥，那事都过去了。我说超哥还有老母亲和孩子要养，辞了工他去哪。
“你就别操心超哥了，想想你自己。”小柯说，“如果真是超哥做的，那几个老总可能已经打钱过来了。”我说可是乔子雄的照片还是发出来了。
“级别是不是降了？”小柯反问，“如果用原照，尺度那么大，现在姓乔的可能不是撞树，没准都被砍了。好，就算不是超哥，超哥委屈，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手里头又有资源，到哪做不是一样。没准人家都单干了。”
这么一开解。我的负罪指数降低不少。
“你找我什么事？”我回过神，问。
小柯说别站着说，咱先去弄点小龙虾、啤酒，边吃边说行不。
他就这臭德行。没正形。
小龙虾吃上了。小柯难得大方，说这顿我请啊，别跟我抢。
有事求我。
“说吧，什么事？”我懒得客套，浪费彼此时间。
“还是平凡你厉害。”小柯嬉皮笑脸，东看看，西看看，见四下没人，才缩头缩脑，手挡在嘴边，说：“赵伟娜找我啦。”
赵伟娜？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启，大脑进入搜索模式。天，就是那个在三里屯酒吧门口差点没把他给点了的赵伟娜。
“找你报复？还是追杀你？是不是打算去外地躲一躲？”我往这方面想。
小柯说你想什么呢，都是工作，谁跟谁有深仇大恨？没有！不存在！
“那她找你干吗？”我好奇了。赵伟娜消停了有一阵了，原来二线，现在已经跌到四线。之前听梁超说，在片场，年轻的后辈都敢给她脸色看。
淘汰率就这么快。
小柯剥小龙虾，剔出个虾仁，放到我碗里，“有个活，挣钱的，咱一起干，看，我对你好吧，有赚钱的活儿净想着你。”
“先说什么事。”我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么严肃。”小柯还是卖关子，“好事儿。”
“好事你一个人干。”我起身要走。
“别啊，缺个拍照的，我负责摄像，你摄影，全套，齐了。”小柯接着忽悠。
我站起来，“不奉陪了。”
小柯为难，皱着鼻子拉住我，“哎呀兄弟你怎么就这么轴呢，你跟钱有仇？！哎呀跟你说吧，赵伟娜找我们做个全套，你就说你做不做！”
全套？什么是全套？我有点状况外。
我坐回板凳。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说说。”
小柯的脸恢复诙谐，“我就知道你也爱钱，还跟我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