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四眼妹说跟超哥的“建议”，还提到他们之间的初次合作。四眼妹两眼一瞪，说不知道，跟我没关系，说完端着一大堆资料走了。我追着问，这是做什么。
四眼妹没好气，“说了你也不懂。”
侮辱我智商。可我不明白的是，我们友谊的小船翻船点在哪。死也要死个明白。“禹桂花！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私人恩怨。”四眼妹说，“我眼里只有工作。”
八爷似乎在安排给四眼妹一项重要工作，找人做APP，开会说过，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群众的力量也应当网络化，还说要做个什么云，还有什么打赏系统，大概意思是说只要群众发现有用的线索，拍到照片，录到视频，随时可以传到这个云上，再由Z8的工作人员，也就是管理云的编辑整理，不违法法规的发布。
“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你能理解么？”四眼妹一脸严肃看着我。意味着什么？工作更方便了？线索更多了？还是我们行业要更新换代了？我随口说着。
“算你聪明。”她说。
哪句话押到宝了？我不理解。四眼妹细细分析，“更新换代产业升级，搞不好，我们都得失业。”
“不至于吧，我们这一行，对人力要求还挺高的。”我宽慰她。她总是精神过于紧张。
“故宫的售票员知道吧？失业了。改电子售票了。唐山的收费站收费员，听说过吧，失业了，中年下岗，改电子收费了。我们这个也是同理。等全民都被发动起来了，有你我什么事？所以说你还在那纠结什么跟超哥合作不合作，有那么重要么？是原则问题么，抓大放小懂不懂。”
我笑笑，缓解尴尬，“那还不照样得去机场蹲点，该扫街还是扫街，该出动出动。”四眼妹指了指门缝。
“什么？”我不理解，瞪着两眼，茫茫然。门缝？难道是歇后语？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看过去。”四眼妹指点迷津，口气不耐烦。
小柯领着一群人轰轰然过去，我只看到乱七八糟的腿。
“哦，说是要装修。”我解释，听老张提过。
“装修？”四眼妹哼了一下，“你想象力真丰富，这些人可不是来装修的。”
“那是来干吗的？”我顺着问。
“走亲戚的。”四眼妹说。
“哦。”跨度太大，我深思。
“要不怎么说你傻。”四眼妹鞭策我，“我问你，你现在的职级和待遇如何？”
怎么问这个，思维跃度真大。“二级侦探，待遇你知道。”
“你觉得你这个待遇是高还是低？”
“不算高也不算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看到外面那些人了么。”
外面的人？我再瞅瞅，老实巴交灰头土脸，有年轻的，也有三四十岁的。“看到了。”
“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么？”四眼妹问。
“不知道。”
“哼哼，来给你我掘墓的。”四眼妹压低声音，话说得很重。
掘墓？这次除了在盗墓小说中看到过，就是读书的时候政治课上听老师讲过，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
我把这句话复述一遍。
四眼妹两手一拍，做叫好状，“平凡，看着你平平无奇，还是有点理论深度的嘛。”我一脸懵，弄不懂四眼妹的哲学课。
四眼妹伸出一根手指，“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真理，跟他们相比，我们都是资产阶级。”
什么？我严重感受到一股危机感。
四眼妹捂着嘴，凑到我耳朵边，“看到了吧，这些廉价劳动力，彻彻底底刚进城的农民工，是八爷弄来准备取代我们的。”
心猛一沉，我顿时不知所措。
“要不我怎么愿意接手联络开发APP的活，技术，掌握一门技术，才能不被淘汰。”四眼妹扶了扶眼镜腿，深谋远虑状，“咱们这行，不怕雇佣穷苦人，最好是那种刚来北京没处落脚也没什么文化的，层次低一些的人更能丢掉脸皮，也就更能做出成绩。”
有道理。
“想想后路吧。”四眼妹拍拍我肩膀，“有钱的时候别乱花，开源节流，万一失业了，这点老本能救你命。”
“所以你提前跟超哥合作了。”
四眼妹道：“算你聪明，不过，你这人认死理，你以为超哥的出走，真是小柯出卖的么？”
我说难道不是。四眼妹说这不叫出卖，就算小柯不告诉八爷，难道八爷就查不出？哼，在Z8恐怕也只有你，给多少就拿多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就想着给你那个什么月舞仙子怎么天天砖加加瓦，你要知道，八爷是什么人，他巴不得手下的人掐起来，他好管理，超哥和小柯的待遇一直都不一样，差别还挺大，小柯恨超哥。
“你的意思是，八爷挑拨？”
四眼妹不满，“不跟你说，你老把我往沟里推，我可没说八爷挑拨，只是分析分析情况，其中最主要的矛盾你还不懂吗？”
我摇摇头。四眼妹指指外头，“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了？我不明白，我的脑子不会拐弯。
四眼妹深吸一口气，道：“超哥是Z8的元老之一，领钱是最多的，工资是最高的，明白了吧。”
“你的意思是，八爷是借小柯的手把超哥赶走，这样好省点钱？”我直直说。四眼妹连忙说嘘——我可没这么说。又说：“兔死狐悲，何况超哥还算兔，他算一只老了的狐狸吧，那你说我们这些真正的小白兔小灰兔，是不是该弄点窟窿，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钻吧钻吧。”
看着四眼妹一圈圈一转转厚厚的眼镜片，我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那小柯呢？”我问，“小柯怎么打算？”
四眼妹说我哪知道，人家大神，在外头早有工作室了，关心人家干嘛，你现在跟他就是仇敌。
怎么成仇敌了。
“你现在是我这头的。”四眼妹说，“我让你干吗你干吗，明白不。”
“凭啥？”我问。
四眼妹翻了个白眼，“廖平凡！你的小辫子现在在我手上，你怎么是这么一个过河拆桥的人呢，火舞的照片，可是你让我拍你让我发的。”
啥？！我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冤枉。
“小柯知道了，绝不饶你。”四眼妹骇笑着，“不过你如果肯听我的话，我可以替你保密，你和黄老师就还是好兄弟。”
“怎么叫听话，违背做人底线的事我不能做。”我坚守。
“违法乱纪的事你还不能做呢。”四眼妹不屑，“这不废话么，我是那样人么？”
“不是。”我嘟囔。
“那不得了。其实呢，很简单，保密，可以，从现在开始，你欠我三个人情。至于什么时间还，以什么方式还，再通知你。”四眼妹洋洋得意。
怎么跟月舞一个德行。我大力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把四眼妹丢在身后。
“喂！廖平凡，注意你的态度！”四眼妹在身后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