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个礼拜。合同来了。秦雯在电话里就骂了起来，情绪激动，言语不清。我连忙安慰她，让她冷静，一切等见面再说。约在三里屯见，我把合同打出来，一条一条对着看，越看越窝火。我恨不得也拍桌子！签十年！违约金五千万！
“我才知道自己值那么多钱！五千万！他们能帮我挣五千万么？！我想骂人！”秦雯花枝乱插，口吐白沫。我说先注意点，把口罩戴起来。秦雯戴上黑口罩。时不时翻翻白眼表示不满。
我恨。这老张真不靠谱。可是这线究竟是我牵的，我很愧疚，总感觉对不住秦雯。
“这合同不能签。”我只好这么说。
“瞎子都知道不能签！”秦雯火大。
好人难做。可这气我必须忍了。灭火灭火。
“看来公司不能签。”我说。
秦雯不说话了。我让她点菜，我请客。她说还是她请吧，好歹她还比我富一点。点完，一会，菜上来了。是越南菜，酸酸辣辣。不过此时此刻，我倒觉得有点满足，我又和岚岚——也就是现在的秦雯同舟共济了。那感觉仿佛还想高中时代。下了课，两个人跑到操场的水泥台子上做作业，而眼下，我们正在研究如何破解一道难题。
“得另辟蹊径。”我口气像大师。
“什么蹊径？”秦雯大吃大嚼，为了减肥，她好久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了。
“直接找戏啊，也别经纪公司了。单干。”我鼓劲。
“那得有路子。”
“想想，找找。”我只能这么说。回去跟四眼妹诉苦，四眼妹还是老建议，建议找超哥。“超哥的人脉虽然比不上八爷，但也算老江湖吧。”我说，怎么不直接找八爷呢。
四眼妹道：“你脑子坏掉了？你现在和超哥是平起平坐的朋友，和八爷，你是他的下属，而且你刚顶撞过他，提了一堆意见，你认为八爷会对你格外关照？没让你下岗，也是因为工作室实在缺熟手。”
有道理。还是找超哥吧。
“或者小柯呢？”
“他？”四眼妹说，“我不做评价，他跟火舞好过，现在你让他推火舞的竞争对手，现实么？”
“还什么竞争对手，现在不都单飞了么。”我说。
四眼妹岔开话题道：“算过没有？”
我不解，问算什么。四眼妹着急，“娱乐圈，有几个不算的。”
我说什么算不算。“算命，看运势。”四眼妹语气重了点，一副怪我文化不高的口气。
哦，明白了。
“那得找大师，”我推理道，“你认识？”
“认识倒认识，不过这种事我一般不愿意帮忙的，算得好好，算不好就麻烦了，影响心情……”四眼妹推脱。我立刻央求，“帮个忙帮个忙。”
“对我有什么好处？”四眼妹现实得很。
“随你便！”我豪爽地。
“请我去欢乐谷？”四眼妹说。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问秦雯。她欣然应允。去见大师，占个卦，看看流年。
“要知道八字。”我提醒她。
约了日子。我陪秦雯叫了车朝西山开。大师在西山脚下的一幢别墅里。到北宫门下车再往西。四眼妹正站在路边等。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先走上前。秦雯跟在后头，一脸疑惑。
我忙介绍道：“这是中间人，小妹，这是秦雯，我朋友。”
两个人面对面，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笑。三个人过小桥，一路朝大师的住处走。是个小院子。藤萝满布。往里走，隐隐见堂屋里背对着门盘坐着个人。到玻璃推拉门口，四眼妹轻轻拉开，双手合十，叫了声大师。大师不动。过了一会，才慢慢转身。
大师是个中年女子。神婆。睫毛老长，盖在卧蚕上。画眼线。涂黑色指甲油。眼睛慢慢睁开，目光灼灼。我们鱼贯而入。大师给叫助手给我们倒茶。
“谁算？”神婆开门见山。
秦雯点了点自己。我和四眼妹一左一右蹲坐。
“八字知道吧。”神婆问。
我连忙帮秦雯答了。四眼妹白了我一眼。
“时辰。”神婆道。这个我不知道了。秦雯自己报了时辰。神婆蹙眉想了想，道：“你出生的日子有点特殊。”又问职业。秦雯说自己是演员。神婆咳嗽了一声，朱唇欲启。
我们都紧张起来，直了直身子，聆听。
“出生在闰年闰月，那一年是闰三月。命特别硬。”神婆双目深垂，洪音传耳。
“今年事业怎么样，姐姐不妨相告。”秦雯很有礼貌，全身上下瞬间满是古意。
神婆掐指。算了一会，道：“这两年你犯太岁，日子过得有点琐琐碎碎的，运势都一般，当然没有什么大的起伏，但是说如果问事业方面只能说很一般了。”
哦，遗憾。秦雯明显失落。
“今年就不能发力？”秦雯问，“能不能接到戏？”
神婆想了想，说：“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演戏这个难说，不过今年八月你有财，这个财可能是演戏方面也可能是别的方面，你命里倒是占了技能，你是一个有技能的人，为什么不考虑往那方面走走。”
技能？跳舞唱歌？我本能地想。秦雯跳舞还不错。
“现走起来，走技能，”神婆继续说，“完了之后技能这方面走起来，演戏可能也就带着走起来了，不耽误。”
秦雯深思，不语。
四眼妹问：“为什么今年运势不好？”
神婆道：“还没到时候，她大运没走起来，现在运一般，琐琐碎碎的，德还没修够，业力重。”
“业力？”秦雯问。
“对，三世的业，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因缘的，三世的业你都是背在身上的，这个业不消是没办法的，”神婆说着，又闭眼一算，“你在地府还欠着差不多六万金元宝呢。”
秦雯大惊，忙问什么意思，怎么还。
神婆悠悠地说：“你赚阳间的钱还阴间的债是不行的，你永远都还不完，没个头的，得烧到阴间，烧金元宝。”
四眼妹拦在头里道：“姐姐，行，等她八月来了财找你烧。”
我多嘴问一句：“那感情呢，感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