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李天水诚恳道。
“你吃饭了吗?”梁巳看他。
“刚回去吃过。”
梁巳闲转着车钥匙,问他,“梅姨在家有人照顾?”
“我请了阿姨。”
梁巳点点头,直愣愣地打量他。估计是要谈公事,他穿的很商务,连衬衣袖口也规规矩矩的系着,皮鞋擦得很干净,露出的浅口袜和他的水蓝色领带很搭。
李天水也礼貌地看着她,任她打量,丝毫不显窘迫。梁巳指着他的椭圆形指甲,“我也喜欢椭圆形指甲,利落,但我修得没你好。”说完手指头肚儿来回划自己的指甲,“我修完总感觉有点扎手,不光滑。”
李天水笑了声,“你打磨了吗?”
“磨了,但磨完也感觉不舒服。”
李天水喝茶,没再接话。
“你不用拘谨,我姐就是个纸老虎。”梁巳从他一直交握的双手,看出了他的紧张。
李天水松弛下来,“我知道,我跟你姐是老同学。”
“我跟我姐长得像吗?”梁巳反问。
“不像。”
“你是第一个说我们不像的。”梁巳扬眉,“我喜欢你的说话方式。”
梁明月和梁巳是梁家先后领养的,俩人从性情、到五官气质都截然不同,怎么可能像?
梁母输卵管畸形,不会生养,前后领养了一岁的梁明月和四岁的梁巳。这事在镇里众所周知,但大家还是不管不顾,一股脑地夸俩姐妹长得像。
“我见过你小时候。”李天水说:“我们班教室门被踢破了个洞,那天正上历史课,你头突然……”
哈哈哈哈——梁巳爆笑。
她六七岁时去学校找梁明月,窗户高,看不见教室里的人,她就趴地上,把脑袋伸进了正上课的门洞里,然后大喊了一声:姐!
梁巳擦掉笑出的泪花,“我姐差点把我打死,她说丢死人了。”
“我们笑话她了一个学期。隔天老师就找门板,把那个门洞给封了。”李天水说。
“我姐说她给你递过情书?”梁巳好奇。
“班里好看的男生她都递过。”
“哈哈哈哈——”梁巳又大笑,“我也是。我读书时跟我姐一样,撒网式地递情书,专拣好看地递。”
“我听说你姐离婚了?”李天水扯了下领带,和她闲聊。
“对,离婚三四年了。”梁巳摸出包里的烟。
李天水点头,没再说。他也是在饭桌上听了一嘴。
梁巳让他一根烟,他摇头,说一会要谈事儿。
“商人都无利不起早,我姐不会平白就赊给你一大批货的。”梁巳点了句,“哪怕你们是老同学。”
“我明白。”李天水点头。
“他们都怎么说我姐?”梁巳又问。
“什么?”
“他们都怎么说我姐离婚的事儿?”
李天水回忆了会,“没说什么。就性格不合吧。”
梁明月的婚姻属于强强联合,婚后男方父亲不让她管娘家的卫浴厂,让她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当时梁父住院正做心脏搭桥手术,梁巳还小,没能力接管生意。梁明月就跟夫家闹了矛盾。
后来男方又说为了发展需要,建议两家厂联合,一块吞吃几家小工厂。梁明月借口根基不稳,不愿意。再后来男方父母插手太多事,导致夫妻俩关系日益恶化,再后来的后来,直到查出男方出轨,夫妻俩才彻底决裂。
梁巳听见动静迎了出去,梁明月捧了一座奖杯回来,上面写着: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
梁明月把奖杯递给她,“虚头巴脑的东西。”当看见梁巳身后的李天水,一笑,招呼道:“老同学久等了。”
听听,这话。
梁巳端了粥到办公室,李天水从文件袋抽出一份资料,上面标着新疆的近年发展和未来潜力。
梁明月看了眼,悄无声息地推一边,笑说:“先让我吃口饭,一天没吃了,胃难受。”
梁巳拿起资料翻看,上面各个分布写得详细,意思简单明了:新疆市场很大,目前资源匮乏,把握好了远比内地前景更宽。
她翻到最后一页,末尾写着:若能长期合作,资源共享,分红和风险对半。
她不太理解意思,问李天水,“资源共享是什么意思?”
“我手上所有客户公开共享,利润我们对半,风险我们也对半。“李天水看她,“如果顺利合作的话。”
“我在新疆待了十二年,对市场形势比较熟悉,知道该怎么规避风险,也知道怎么跟他们打交道。”李天水这话是对着梁明月说的,“目前市场已经成熟了,货发过去就能卖,风险性小。”
梁明月放了汤勺,拿起资料认真看了一遍,然后问他,“你打算继续回新疆发展?”
“我不回。”李天水斟酌道:“那边有人接管市场。”
“谁?”
“我弟,李天云。”
……
梁明月毫不意外。
“我弟的能力毋庸置疑,甚至在我之上,否则你也不会发给他百十万的货。”李天水看着她,有条不紊地说:“他的错就是挪用货款去股市抄底,才导致后面的所有错误。事发的半个月前他就去了新疆了,我们做了简单的交接,我就专程回来处理这事。”
“我不会再相信李天云了。”梁明月直截了当地说。
“你相信我就行。如果能合作,我们就让法务拟合同,让财务开公账。”李天水说:“不着急,你认真考虑两天。”
“行,我考虑考虑。”梁明月朝他伸手。
李天水回握,“静候佳音。”
等李天水离开,梁明月看向梁巳,“你怎么看?”
“利大于弊。”梁巳分析,“市场已经被他们兄弟做成熟了,不需要再盲目开拓和磨合,货发过去就能出,而且五五分,很诱人。”
“最大的风险就是——他们兄弟再次失信。”
“我相信我老同学。”梁明月笃定地说:“他想借我们打一场翻身仗,所以不会再失信。”
“我们掌握货源,他把控资源,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谁便宜。也许等两年他们翻过身,就会把我们给踢了。”
“我认为不会。这么些年他们都没开工厂,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而且新工厂风险不可控。”梁巳说。
“如果换作是你,等你翻了身,你会怎么把利益最大化?”梁明月反问她。
梁巳想半天,“我会重新找你谈判,把分成往下压。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找别的厂家。”
梁明月打响指,“对,这是效率最高的手段。所以我们要找法务出合同,延长合作期。”
“那就是同意了?”梁巳问。
“不同意他就会找别的厂家,绝对会有厂家愿意合作。而且他欠我们钱,如果合作,钱也能收的快些。”梁明月斟酌了会,“合同先不签,你跟着他去一趟新疆。”
“去新疆?”
“去探探市场,见见那些经销商。”
“李天水愿意吗?”
“他会愿意。”
“那他妈怎么办?”
“我们先帮忙照看,你们尽早回来。”
新疆行
梁巳因为心理原因,乘坐不了飞机,只能坐火车软卧。火车全程要33个小时,需要经过陕西、甘肃才能到乌鲁木齐。
俩人上火车已经是半夜十一点,软卧是四人铺,梁巳的下铺正被人占着呼呼大睡。
乘务员喊醒那人,让他回自己的铺。梁巳拿手机照着被压成一团的被子,懒得睡了。
李天水从包里拿出旅行睡袋,把他的下铺弄好,示意梁巳,“你睡这个铺吧。”
“哦。”梁巳坐了过去。
李天水整理好另一个铺,合衣躺下关了手机照明。梁巳没坐过火车卧铺,有点新奇,朝着李天水问这问那。
李天水朝她“嘘”了一声,示意上铺有人。
梁巳不再说话,开始戴上耳机打手游。火车上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地掉线,她烦了,合了手机放枕下。
翻了会,睡不着,朝着对面铺位的人轻喊,“李天水?”
“嗯。”李天水应声。
“你怎么就带了一套睡袋?”
“女孩子皮肤娇气。我使不上。”
“谢谢。”梁巳轻声说。
“没事儿。”
“你瞌睡吗?”梁巳又问。
“还好。”
“我太兴奋了,睡不着。”
李天水不解,“兴奋什么?”
“我第一次坐长途卧铺。”
……
“你呢?”
“我坐过无数次。第一次来新疆坐的是硬座。”李天水说。
“干坐三十几个小时?”梁巳诧异,“你怎么不买卧铺?”
“那时候穷。”李天水轻轻地说。
梁巳了然。他父亲去世得早,是被母亲一手拉扯大的。
车厢灯早关了,只有铁路两侧的路灯,透过蓝色的百褶窗帘,一影一影地闪动。梁巳侧躺着看对面铺的人,轻声说:“我亲爸也死了。”
李天水侧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