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不饿?
梁明月换着衣服轻声说:“我不饿,你去睡吧。”
梁巳折回去睡。
梁明月换好衣服出来,开了一盏餐灯,过去厨房找了碗粥,也没热,随便喝了几口。随后关了灯,去卫生间潦草地洗漱,回卧室躺下。
隔天梁巳早起,先熬上粥,然后洗菜切菜。梁父不是很舒服,也没出去晨练,就坐在沙发上翻报纸。
梁明月换好衣服出来,端着一小碟哈密瓜,埋怨梁巳不该把哈密瓜放她卧室,招了一层的小虫。
梁巳说:“你吃了不就不招了吗?”
梁明月不耐烦道:“我不说了我不喜欢吃?”
“你以前不也经常吃吗?”
“我现在不想吃了。”
梁巳再不作声。
梁明月一早接了个败心情的电话,语气上不自觉地冲。
梁父说了她两句,早上哪那么大情绪?
梁明月也不说话,委屈和压力只有自己清楚。她换着鞋准备出门,梁巳喊她:“我饭都做好了。”说着端了一碗提前晾好的粥、和三明治给她。
梁明月几口喝完,又接过她手里的三明治,踩着高跟鞋嘎哒嘎哒地出门。
梁父端了粥回卧室,梁母问他,“明月嚷嚷什么呢?”
“工作压力大吧。”
“那也不能在家囔囔。”梁母有微词。
“她小时候可不这样。”梁父喂她喝粥,“小时候她们姐妹多可爱呀。”
“她脾气要是有小幺儿一半好就好了。”梁母很愁。
“工厂嘛,几百号人,哪那么容易管理。”梁父安慰她,“我们创业哪会儿,才三四十个人就焦头烂额了,而且你脾气也非常大。”
“我是被你妈气的。”
梁父踩到了雷,迫切地转话题,“下午阿姨就来了,小幺儿也能歇歇。”
聊着门铃响了,没多大会儿,梁巳抱了个快递进来,说梁明月给她买了个包,说着就嘿嘿直笑。
上午工厂没事儿,她先去楼盘替舅舅看了房,不是很如意,回来又去了李天水家。到他家门口,她察觉尴尬,她以什么身份去看?
犹豫间大门就开了,李天云衣帽整齐地正准备出去。他看见梁巳先是一惊,再看她手里的礼物反应过来,这不是来催债的,接着就贱兮兮地笑,悄声喊了句,“嫂子。”
……
李天云把她迎进屋,隆重向李母介绍,说这是梁实卫浴的小梁总。
李母看着她,以为她是来收债的。梁巳非常尴尬,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李母看出她的处境,让她坐下,指挥李天云去洗水果。
梁巳坐下说了句,“没事儿,我就是过来看看您。”
李母身体状况好了一些,至少能说囫囵话了。她看见梁巳拎来的燕窝,忙说着客气话。
李母就是一个地道朴实的村妇,她接触的圈子也都是没文化的村妇,她不懂该怎么跟梁巳打交道,只一个劲地要她喝茶,喝茶,吃水果,吃水果。
梁巳也察觉出她处境同样的尴尬,更加觉得自己唐突和冒失。她绞尽脑汁地找话题,说:“我妈早就催我过来看看您。”
李母紧抓话题,问她妈怎么样了?她前天坐街口跟人唠嗑,才知道她妈在浴室摔了一跤。接着又说她妈德性非常好,有文化,又能干,年轻时候管工厂很厉害。还说自己也在她们工厂干过,干的计件工,一个月最高拿过2000。
话聊开了,梁巳就很少接,因为李母话题一个接一个,全部是关于她爸妈,关于她在她们工厂干活的事儿。
梁巳坐了一个小时出来,发微信李天水:刚去你家了,你妈身体恢复得很好,气色也很好,被照顾得也很好。她上午在家看看电视,下午就被阿姨推出去,坐在街口跟人聊天。
李天水回她:谢谢。
梁巳好笑地回:谢啥?跟你妈聊了一个小时,挺有意思的。
李天水斟酌了半天,才回:我妈人很好,就是没怎么念过书,说话上……
梁巳都没看完,那边迅速撤回,又发了一条:你们聊什么?
梁巳回:聊家长里短啊,你妈还问我谈没谈对象,说趁年轻好生养。
李天水回:……
梁巳诧异:诶,你竟然知道发六个点?
……
李天水又斟酌了会,回:我妈就是一位普通本分的农村妇人,为子女无私奉献的那种,思想很传统保守。但是她人很好,你们也会相处得很融洽……
没看完,他又给撤了回去。
……
梁巳服了,回他:你妈性情蛮好的,很温和。我们聊的也都是些家常话,从你家出来才发现竟然聊了一个小时。
李天水直接打了过来,轻轻说了句:“没事儿。”
梁巳觉得好笑,“什么没事儿?”
李天水也不知道什么没事儿,就是一句嘴边话。
“看你那小傻样儿。”梁巳笑他。
“我想你了。”李天水忽然说。
“我也想你。”梁巳说。
“你怎么能那么好呢?”李天水又说。
“因为你也很好啊。”梁巳柔柔地说:“你总是能激发我身上特别美好的一面。而且是我从来不曾拥有的一面。”
说完俩人都笑。李天水说:“如果有最佳情侣互拍马屁奖,咱俩能拿全国第一。”
梁巳大笑,“敢有人颁,我就敢接。”
聊完回工厂,梁巳停好车出来,看着三米处的一棵柳树,她一个助跑,接着一个用力劈腿跳过去,将将好落在那株柳树旁边。随后鼻子一轻哼,踹踹树,神气地上了办公大楼。
那柳树很生气,它恨不能一个大甩头过去,用柳枝勾着她脖子回来,把她吊树上暴晒三天。
??无用的人
梁巳屁股刚在办公椅上坐稳,周全就过来跟她说事。事一:原本要扩厂的事没指望了,当初谈好的价不行,对方又喊了一个价。梁明月态度强硬,一分不往上加;事二:三个月前离职的一位抛光工拿着诊断书找来了,说他尘肺病。
“尘肺病?”梁巳震惊。还从来没有职工得过尘肺。
“是啊,我也吃惊。”
“他没做离职体检吗?”梁巳问。
周全半天解释不清。为了节省人工,当初厂里采购了台抛光机器人,那设备回来了,抛光工又不愿调离岗位去做普工,自然就辞职了。辞职时还批了他一个月补偿金,事后周全要他去做离职体检,这人隔天就去了另一个厂做抛光工,一来二去就给忘了,没再体检。
“那人说没事儿,平常戴的也是工程用口罩,谁会想发生……”
“他隔天就去了另一个厂?”梁巳更震惊。
“我大意了。当时车间忙,我忙得脚不离地……”
梁巳简直要晕了,她已经能想象到梁明月会怎么骂她。指着她鼻尖骂她蠢,骂她对工厂不负责任,骂她对工人不负责任。
因为打磨和抛光工会接触到粉尘,粉尘里面有釉料,而釉料又有一定的毒性。尽管技工有戴工程口罩,梁明月还是坚持一个岗位只能连续上两年。严格要求入职体检,离职体检。
周全也觉得事大,闹到梁明月那都不好看,只问梁巳该怎么办?原本这工人前两天就来了,他给打发走了,说谁知道这尘肺是在哪个厂得的?
“他去的哪个厂?没做入职体检吗?”梁巳问。
周全说了个厂名,很小,小到梁巳都没听说过。而且那个厂还是他一个亲戚家开的,根本就没什么入职体检。
“我让他去找那个厂,他说那个厂已经倒闭了。”周全说:“今一早儿就赖在我们厂不走。”
“人在哪呢?”
周全领她到窗前,指着楼下斜对面,蹲在车间门口的人。梁巳压根看不清,因为他身边围了三两的工人。
梁巳脑壳大,“舅舅,你不能带他去会客室么?他蹲那儿会影响其他工人……”
“对对对,忘了!”周全也是忙晕了,立刻下去把人给领上来。
谁知那人死活不上来,非蹲在车间门口,此时又正值工人交接班,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那人不上来,周全就弓着腰拽他,人没拽动,自己又摔趴那儿。梁巳立刻捂住眼睛,转身就下去。
周围的工人乱笑,周全拍拍身上土,又理理衣服,板着脸看他们,“不想要工钱了!”
工人也不怕他,头一扭,有说有笑地回了车间。周全看这人,“你再不起来,我就喊保安了!”
“你喊我就报警,我找电视台曝光你们黑心工厂。”这人油盐不进,就非要周全在这给他个说法。
周全没法,索性也蹲过去,从兜里掏了根烟给他,说有事回办公室解决,蹲在这不是个事儿。
这人不去,说在这没人敢打他。
……
“办公室也没人敢打你。”梁巳接话。
这人看了梁巳一眼,头一瞥,“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