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其中一位长者提议,让双方能做主的人坐下心平气和地谈,无关紧要的人无需动气。
李天水引着两位长者,和死者父亲去了办公室谈。李天水没先说话,直接让死者父亲看了两段视频,一段是死者拎着酒菜从饭店出来,一段是他跟两个同事在一起喝酒。
死者父亲有七八十岁,看完蠕动着下巴,半天说不上话。
李天水朝他温声道:“他们喝酒的时候是下班时间。喝完酒他就回了车上睡……从劳动争议上来说,我们没尽到监管责任,您儿子负主要责任。”
最终谈好的赔偿还是原先的一次性二十五万,需要家属签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保证以后不会再领着人来展厅闹。
李天水把人送走,望了眼阴沉沉的天,转身回了办公室。李天云跟在屁股后夸他厉害。李天水看他,“天云,你觉得这是厉害?”
李天云没说话,这是他哥生气的前兆。
李天水碍于梁明月在,坐那烧水喝药,没再说什么。梁明月正专注回邮件,看见他手里的药,问道:“感冒药?”
“对。”
“给我一粒。”梁明月鼻塞一天了。
“你什么症状?”李天水问。
“鼻塞,流鼻涕。”
“鼻塞不能喝这个。”李天水出了办公室,五分钟后回来,手里拿了盒冲剂和新杯子,用温水冲开给她。
“你新买的杯子?”梁明月问。
“我们订做的赠品。”
“赠品?”
“你看杯底。”
梁明月举高杯子,歪头看,一行展厅的广告,“……我还没见过把广告藏起来的。”
李天水头晕乎乎的,没过多解释。本来就是赠品,明晃晃地印广告不好看。
梁明月问他,“事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天云能处理。”李天水仰头喝药。
“你什么时候回?”
“明天晚上吧。中午我要请人吃饭。”
“我们一起。”她正犹豫是今晚做末班机回,还是明天回。
“哥,现在六点了,我们几点去吃饭?”李天云问。
李天水看向借用他办公桌办公的梁明月,“姐,我们几点去吃饭?”
“八点吧,不饿。”
李天水靠在沙发背上,眼皮有点沉,他强打精神,总感觉心里还有什么事。终于想起来了,原本死者那天轮休,但另一个装卸工有事,就找他换了班。他朝着李天云问:“他们也去那个同事家了?”
“去了。”李天云拿出一个文件袋给他看,“那个装卸工应该是出于愧疚,给了他们两万块钱。”
“你明天把这两万块还给那个装卸工。”李天水接过文件袋,看都没看,搁在茶几上说:“你要多为自己的员工考虑和出头,他是为你工作,他们交换班也有店长批准,这一切都是合理的。他不应该拿出这两万块。”
“哦,我明天还给他。”
“我们付这笔赔偿款,是承担属于我们的那份责任。该我们的责任绝不推卸,不该我们的责任也不会承担。”李天水看他,“我们调查真相不是为了压赔偿款,是为了自己睡觉踏实。”
李天云点头,“明白了哥。”
李天水没再说什么。
李天云又说:“哥,我打算把那俩跟死者一起喝酒的装卸工开了。”
李天水附和,“要开除。”
李天云出去忙工作,李天水喝了药,药里有安眠成分,他坐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梁明月忙完工作见他睡着,过去拿上他的羽绒服给他盖上。随后出来展厅,望着街上的车流,点了根烟。
??噩梦
李天水欠了人情,中午请人吃饭。吃完又回展厅忙了会,傍晚李天云送他们去机场。
车上李天水一直叮嘱他这儿,交待他那儿,说永远不要怕事,事来了沉下心,一点点去解决。说晚上多用热水烫手,烫完涂上冻疮再睡。
李天云听烦了,说他,“哥,你咋跟爸一样?人家都说父爱沉默如山,你们叨叨叨叨叨叨……没完没了。”
李天水再不说。
“是吧,明月姐。”李天云看向后排座上,一言不发的梁明月。
“你远比他话多。”梁明月回了句。
李天云好好开车,也再不吭声。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李天水找了会,指给梁明月看远处的一幢大楼,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梁巳以前就住那公寓,十七楼。”
梁明月倾头看了眼,并没做声。
车到机场,下车前李天水先喝了药,随后戴上口罩,拿出行李朝着李天云示意,“回去吧。”
李天云看他,克制着语气里的不舍,轻快地说:“哥,那我回了!”
“回吧。”
“你到家给我个电话。”
李天水点头,“回吧。”
直到李天云的车完全消失,李天水才准备进去安检。他找梁明月,她站在吸烟区一面听电话一面抽烟,见他这边完事,挂了电话,直线朝他过来,俩人一块去安检。
梁明月行李简单,一个中号手拎袋。李天水更简单,一个背包。安检完去登机口的途中,梁明月说:“动土开工的日子选好了。龙擡头那天。”
李天水点头,“好。”
“这三个月你先跟着宋克明去车间学经验。”梁明月说:“等动土开工了你再去工地上。”
“好。”李天水说:“我这几天先把开工前的手续办齐。”
梁明月点头,公事谈完,无闲话。俩人在候机厅并排坐下,中间隔了张空座椅,座椅上是梁明月的行李袋。
李天水感冒没过,头还是有点昏沉,坐着慢慢合了眼。梁明月先是回了几条微信,闲着没事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三个男人身上。
其中一位年长,穿着朴素,脚下是一双普通的老年健力鞋,他气度从容地坐那儿,身边两个男人跟他讲话,他只听,偶尔点个头,老半晌才发表一下意见。
梁明月大概也听懂了些,因为对方讲的是家乡话。她没多犹豫,直接过去跟对方搭讪,做了自我介绍。
李天水被广播声吵醒时,梁明月在对面正跟人谈笑风生,见他醒来,朝那人介绍李天水。
出于礼貌李天水过去,梁明月笑着介绍,说这是什么什么企业的候总。等相互交换了名片登机落座,李天水才说:“我以为你们认识。”
“不认识。”梁明月说:“我是听了口音才过去搭讪。他们企业很厉害,省内百十强。”说着在微信添加朋友那一栏,输了串手机号。
没一会对方验证通过,梁明月朝他示意手机,笑了笑,说:“微信。”
李天水也笑笑,没做声。
“这种企业我们和他距离大,除非是特别的缘分,否则很难认识说上话。”梁明月明显心情舒畅。
李天水也同她闲聊,“从外表看不出来。”
“他们这种经过大浪淘沙出来的企业,老总一般都很朴实无华。”梁明月说:“我们企业将来要能上市,我穿身乞丐服都能从容地上街。”
“年龄不同,心境也不同。三十岁开跑车的人,六十岁骑二八车也不奇怪。这叫返璞归真。”
“我爸妈除了必要场合才刻意体面,日常都很生活化,什么舒适穿什么。真正的有钱人恨不能藏着掖着,都低调得很。”
对有钱这事李天水没发言权,他只听,点头,不接话。忽然就想起梁巳喝了酒狂妄的样子,六七百万掉地上都不捡,想着他就笑出了声。
梁明月见他笑,没再聊,从随身包掏出本书看。李天水靠在那想事儿,想登机前梁巳发他的微信,说她上午去省会出差,逛了家商场,竟然发现里面卫生间都装了简易的宝宝椅。妈妈上厕所的时候,可以把还不会走路的宝宝放进去。她说好贴心,好人情化呀。
想着想着他就困了,朝着一侧看书的梁明月说:“姐,我先睡会儿。”
“你睡。”梁明月头也不擡地应声。
——
梁巳忙完工作上的事,一路风风火火地赶来机场。梁明月不在,她的一些日常事务梁巳都得帮她完成。梁明月离开的这三天尤其忙,从早上八点忙到晚上十点才回别墅。
昨天下班她还在想,要是整天让她这么没日没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八晚十的上下班,赚多少钱她都不干。她的承受能力就是早八晚六。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她才不如梁明月有能力。所谓付出什么收获什么吧。
碰巧在接机口看见宋克明,梁巳吃惊,“宋厂长也接机?”
“对。”宋克明看眼时间,一副不太想跟她这个笨蛋说话的样子。
梁巳找话,“我接我姐。”
宋克明点点头,没做声。
梁巳显无趣,没再试图找话。见陆续有人出来,她东张西望,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