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恶魔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这样,深更半夜跑去关心另一个女孩人在哪里。
他有过很多女孩。对他来说,她们是他生活的点缀,是解决需求的手段。既来之则操之;倘若不来,天下花草千千万,没有谁不可替代。
但他刚刚发现,这个女孩好像是不太能被替代的。
尤其当他想吃胡萝卜烧鸡,胡萝卜炒鸡蛋,胡萝卜花菜鱼片,和土豆胡萝卜烧牛肉的时候。
当然他也曾纠结某个他想睡的女孩跑去跟别人睡。但纠结归纠结,他心里清楚,约会文化的规则就是这样:除非确立关系,否则两方都一样自由。
但这个女孩不一样。她表明过她喜欢他。
说完喜欢,一回头就可以跟别人上床吗?
而且竟然是在……皇宫酒店?
他感到他被人羞辱了。为此他恼羞成怒。
他把笑笑一把推进车里,接着像一头狗熊扑向猎物一样,重重压到她身上。爪子深深地陷进她肩膀,痛得她尖叫出声。那面孔如前来索命的魔鬼,低低地凑到她的脖弯里。湿热的气流,混着酒精和大麻的味道,喷在她下巴上。
“你跟那个——婊子养的——在浴缸里——”
“没有,我没有!”笑笑大叫,努力想推开他,“放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高盛MD……”
“高盛MD?”他艰难地重复,脑子里残存的理智被妒火烧了个精光,“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就吐,跟那婊子养的在一起就很爽,嗯?!”
“我说了不是!我马上要面试了,所以才想努力结识高盛的人……你先下来!”
“面试?”他嘶嘶地吐气,“就为了他妈狗屁的工作,你可以爬到——婊子养的——浴缸里——”
他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他年轻,多金,有颜。但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短短的照面已经足够他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
比他更高,更成熟,更有风度……更有地位,也更有钱。
他愤怒地嚎了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扯她的领口。她的体温隔着布料传过来,她轻柔的鼻息吐在他颊上。他心烦意乱,血脉贲张。
“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样舒服,嗯?他舔了你哪里吗?他的舌头叫你很爽吗?”他的一条腿猛地下沉,强行插入分开她的双腿,接着顶了上去。他的嘴唇落在她脖根的嫩肉上,牙齿露出来,如走兽捕猎般插进她的柔嫩的皮肉。笑笑如触电,啊地一声叫出来。
“停车——停车——”笑笑惊慌失措地喊。
小恶魔还不放过她。他撕开她的领口,爪子一下抓住某处狠命地揉捏。接着他的牙齿也用上了。像野兽叼住猎物,他咬在她身上。
“宝贝……第一法则……必须保护乘客安全……”笑笑哭着向车求助,“帮助我……拜托……”
她抓住小恶魔的短发,一阵猛扯。小恶魔吃痛松口。笑笑使出浑身气力,猛踢他一脚。小恶魔身子一歪,滚到驾驶台前。接着他抽搐了一下,瘫在驾驶台前。
“停车。拜托。停车。”
雷克萨斯此时已过了湾区大桥,进入西奥克兰地界,闻命倏然停在路旁。笑笑捂着领口,跌跌撞撞下了车。她没有等车门关上,就飞快跑开。雷克萨斯在她身后扬尘离去。
街道空旷,没有车也没有行人。笑笑踩着高跟鞋在路上走。冷风吹得她一阵阵寒颤。这里步行到伯克利,大概要两个多小时。她手机没电,叫不了出租车;而地铁早已停运。唯一的办法,是走去最近的奥克兰市里。或者能幸运找到一辆车,或者可以找火鸡投宿。
笑笑计议定,就往奥克兰华埠的方向走。她当然知道奥克兰不是个安全的城市,但她自认为熟悉,避开问题街区,当无大碍。
她小心翼翼绕开路上醉酒的流浪汉,拉丁小孩和黑人青年。一路无事,一直到华埠。快到港店时,她觉察出周围有些不对劲了。有黑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眼光在她的光腿上流离。
她那身包臀裙,在旧金山市里穿着是没什么。可这是午夜奥克兰。
笑笑到港店门口,拼命拍门大叫。火鸡没有应门,反倒招来了周围更多的黑人小青年。他们彼此似乎认识,聚在她周围,慢慢围出一个半圆。笑笑知道不能耽搁了。港店往东北,约摸六七个街区,有县治安官办公室。笑笑决定去求助。
她一脚甩了高跟鞋,瞅准贴墙的一个空隙,光脚突出重围。一面呼救,一面没命地朝东北方向狂奔。
身后脚步声紧跟。那几个黑人追了上来。
她怎么可能跑得过黑人。
才奔出一个街区,已经有一个黑人跑到了她前面。他伸出一只粗壮的胳膊拦住她。那胳膊上有蝎子的文身。她低身想从胳膊底下钻过,结果低头时被他扣住了后颈。
“托尼·巴尼想见你。”蝎子说。他换了个姿势,扣住她胳膊。
一辆黑色SUV停在跟前。蝎子和另一个戴鼻环的黑人青年将她押上车。她坐在后座,被卡在两人中间。
“求求你……让我走……拜托……”笑笑小声啜泣着哀求。戴鼻环的黑人轻佻地笑着,一手拿走她的手袋,一手在她身上浮游。
“求求你们……你们这样……是违法的……”笑笑躲闪着,无助地恳求。戴鼻环的男人笑了出来。他掏出一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枪,从裙摆之下伸进她双腿之间,捅得她哭泣告饶。“安静点。”他说。
她知道请求再无效用,只能闭嘴。戴鼻环的男人变本加厉,伸出一根手指,探进她裙子里玩弄。她伸手抓住那只手。旁边那个蝎子文身的男人发话,“她是托尼指定的。你最好收敛点。”
“怕什么!托尼说不定会把她给我们呢。”虽然这样说,他的确收敛了。
车往东北面开了二十分钟,离开市区,到北奥克兰。这一带都是建筑工事。车停在一处古旧的三层小楼跟前。
鼻环从一面下了车,招呼笑笑下车;与此同时蝎子开了另一面的车门,自己下车。笑笑紧跟蝎子下车。蝎子没有意料到她从这边下车,被她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笑笑一得自由,即刻全力奔跑。但这一带空旷,除了建筑工地上的半成品房,没有任何藏身之处。呼救亦无效用,周围除了路灯并无灯光。
笑笑光着脚跑在路上。后面响起枪声,咒骂声,脚步声。
她没命地跑,心跳如鼓气喘如牛。蝎子又一次追了上来。不多时刻,横着那条蝎子文身的手臂,再一次挡在她的眼前。
笑笑立定,用清澈的眼睛定定看住那双黑色的眼。
“黑人不是坏人。证明它!”
有一秒钟的迟疑。
“你说得对。”蝎子说,收回拦截她的手臂,“跑!”
笑笑得到机会,一路飞跑,向前狂奔。然而没多久,后面就有更多人追了上来。
她不能在这条笔直敞亮的道路上跟他们赛跑。耳听他们逼近,笑笑慌不择路,冲进一处建筑工地。
有一栋施工至半的楼房。笑笑冲进去,妄想能找到藏身角落。那楼房虽大,有的却只是一个接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没有门没有窗,四下里打通,无处可躲藏。
然而那群黑人已经追近眼前。
笑笑不顾脚底的疼痛,光着脚往楼上飞奔。在四层上勉强找到一堆垒叠的钢材。笑笑矮身躲在钢材后,心里已知自己的无幸。
脚步声一层一层逼近。混杂着更多的嘲笑。
“小鸡,小鸡,亚洲小鸡!”他们叫,“我们来喽,你藏好了吗?”
笑笑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但是她的呼吸声太响,心跳声更响。她简直相信他们从楼下就能听见。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手电筒光亮打了过来,晃进她眼睛。她一时失明。很快有只黑而大的手伸过来,抓住她头发。她哭喊着请求饶命。接着揪住那只手猛咬一口。那人吃痛放手。
笑笑又一次得到逃难的机会。没有别处可走,她只能奔向另一处楼梯。楼梯下面有人声。他们正往这一层来。
她无法,只能选择向上到更高处,到了天顶平台。那里世界空旷,星辰闪耀,月色温柔。
她疾奔向平台另一端。脚下是空空荡荡的街道。
身后,大约十三四个黑人,从两处楼梯口走上来。
最后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的,地垄沟头的黑人青年。金色骷髅在他胸前闪闪发光。
“嗨小妞!好不久不见!你那个亚洲小男朋友在哪里?”他甩着手朝她走来。她只能倒退。然而已无路可退。他丝毫没有要照顾企图自杀者的意思,没有在她跟前几步停下来。他就这样大摇大摆,一直走到她跟前,一直走到伸手可触及她的地方。
“你,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干什么?”托尼巴尼笑,“你记不记得?我在维加斯的时候,我的女孩承蒙照你那个亚洲男朋友的照顾。他送给我的视频,我可是非常喜欢呢。”
笑笑站在阳台边缘。汗水凝结在额头上。被冷风一吹,格格打颤。像悬崖上一株失根的草。
“你想死吗?”托尼巴尼亲切地笑,“跳吧。我不会阻止你。”
笑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的腿在发软,随时会跌下去。
“可是,假如你不打算跳下去,你可能就要……”剃刀托尼笑得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剃刀,“你看,我这里那么多的兄弟,追了你一整个晚上。他们都饿了,我也不能饿着他们,是不是?”
脚跟贴在阳台边缘。底下就是无望的深渊。
托尼巴尼笑得灿烂,“是生,还是死,那可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