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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发生在荷兰朱瑞·威勒姆运河公路上。

  米勒·瓦·迪义克从他工作的水泥厂出来。8月25日这天下午天气十分热,他把上衣挂在自行车把上。突然一辆咖啡色奥白勒牌小汽车飞速从他身旁驶过。米勒想,这车开得太快了,倒要瞧瞧它在前边不远处的弯道怎么急转弯。

  米勒真猜对了,笨重的咖啡色奥白勒牌小汽车根本无法拐弯。进入弯道时,司机好象完全失去对汽车的控制,一直向运河冲去,撞开大堤栏杆,迳直坠入混浊的运河里。

  米勒拼命蹬着自行车朝提边骑去。他知道这个地方水深6、7米,还有厚厚的一层淤泥,如没有很好的水性,很难有希望逃生。

  到达岸边时,米勒看见水面浮起一个黑球:一个男人的脑袋。那男人张着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他大口地喘着气,挣扎着朝岸边游。大概他受了伤。

  米勒一边看着有没有其他人浮出水面,一边伸出手去拉游到岸边的人。在汽车急速下沉的地方冒出一圈圈水泡。

  “您车上还有人吗?”米勒问道。

  “我的妻子在车上,”幸存者目光呆滞,喘着粗气答道,“我妻子她不会游水。”

  米勒吓坏了。他也不会水,脱险人又软瘫在地。他立即又跳上自行车,象疯子一样朝水泥厂蹬去。

  几分钟后,从一辆小卡车上跳下了五六个救护者。没有必要给他们解释,这个地方已不是头一次发生类似车祸了。他们跳下水去,摸到了汽车,但没有办法从车里把人救出来。

  穿白尼龙上衣、系着领带的幸存者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他嘴里不停地叨念着;“全怪我,全怪我。”

  警察和消防队员来到后,一个起重机终于把汽车从运河里拖了上来。车上有一男一女。尸体马上运到停产房。

  在送脱险者上医院之前,一名宪兵询问了他。当时他的顶头上司——上尉先生也在现场。

  “是您开的车?”

  “是的。”

  “姓名?”

  “乔根·马勒斯,”

  乔根·马勒斯34岁,卡车司机。车上的女人是他妻子,叫奈莉,今年33岁。另外一名遇难者是一位邻居,他们夫妻的朋友:杨,34岁,泥瓦工。

  宪兵队上尉是个经验丰富的人。他已接触过多起类似的车祸。这次车祸却与前几次不同,证人没有提供什么细节。他用他的深遂的目光和冰冷的声音询问证人米勒·瓦·迪义克。

  “车子沉得很快,以致我没看见什么细节。水面上只有一道水流,然后马上是水波和水泡。”

  上尉检查了咖啡色奥白勒小汽车。的确,小车够笨重的,但也不能沉得如此之快。宪兵们围住车子,一个人认真而仔细地记录着汽车的状况,尤其是汽车门,除了司机身边的门之外,全部关着。另外一个人打开后车箱,惊叫起来:“头儿,快来看!”

  后车箱装满了石头。

  在救护车开动之前,上尉抓紧时间问脱险者:“这石头是怎么回事?”

  “这石头是要运到杨家的,他要在家里盖房子。”

  “足足有200公斤。”上尉查看过,“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车沉得那么快了。”

  救护车开走了。

  由于上尉认为没有理由久留在现场,他便上了他的汽车。

  27天后,上尉收到一封匿名信,提到上边所说的车祸。

  脱险者和泥瓦工杨的妻子琼斯由于各自配偶之死受到刺激,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上尉知道在他们的小村庄里,大家都十分同情他们,尤其是脱险者独自一个要养活他两个失去母亲的女儿,而泥瓦匠丢下他的老婆和一个4岁的儿子。葬礼是在虔诚的气氛中举行的。而正当小村庄恢复了平静,上尉已合上该案的卷宗时,却收到了匿名信……“乔根·马勒斯是杀人犯”,匿名信写道,“他和泥瓦工的妻子琼斯通奸已很长时间了。他俩蓄谋要干掉另外两个人。”

  警察历来重视匿名信,虽然他们把写匿名信的人当作胆小怕事、令人生厌的人,但他们往往能道出真相。在以后的日子里,尽管上尉不喜欢搞离奇的事,尽管这一指控使他吃惊,但他还是试图搞清车祸真相。

  小村庄的人并不是不愿意合作,但遗憾的是,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都愿意保持沉默。然而上尉发现他们当中并没有人真正对这一指控表示愤怒。当然这一点不足以把一起公路上的车祸变成杀人案,但至少说明凶杀案是有根据的。因此上尉派人监视这对情人,一边等待着肯定还会收到的匿名信。完全出于偶然,上尉召见了乔根,说是让他在笔录上签字以彻底结束此案。

  乔根应召而来。他彬彬有礼,卑谦而坦率。上尉用他冷冰冰的蓝眼睛打量着他,努力摆出一副可亲的面孔。因为小伙子是很友善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稳重的父亲式人物。上尉知道他在运输公司里是个优秀职工,而且大家注意到他非常爱他的两个女儿。

  “您经常去看您朋友的妻子吗?”

  “是的”,乔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从悲剧发生之后,我们经常见面,主要是为了孩子。”

  上尉把笔录递给他。

  “读读吧,平静地读读,然后告诉我您的看法。”

  几分钟后,乔根把笔录放回办公桌上。

  “唉,完全如此,他说,车祸发生是由于我开车太快。可我还是职业司机,从来没在这个拐弯处出过问题。但我只是忘记了车后拉的200公斤石头,当我转动方向盘时,车子突然失去平衡,我没有一点办法……”

  “那么,对后半部分你也同意?”

  “完全同意。当汽车下沉时,我打开车门,抓住奈莉。她抓住我的上衣,但当我从门挤出来时,我突然觉得她松手了。”

  乔根眼睛满是泪水。他激动地又回想起那吓人的时刻,这是可以理解的,好象每一个细节又重新涌现在脑际。

  “当我感到我身后飘的上衣松了的时候,我吓坏了。但我什么也不能做。您知道,我已经感到窒息了。我必须呼吸。我曾回过身去找奈莉,但同时我吓坏了,我不会游泳。我认为我浮到水面上时完全是无意识的。这真的是车祸。”

  上尉的蓝眼睛变得更冷峻。当乔根离开办公室后,他刺耳的嗓音中没有一丝怜悯地对他的同事说:“他为什么说最后这句话,‘这真的是车祸。’?在他和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人认为是别的事。从来没有一个车祸脱险者在笔录之后得出结论时声称;“这真的是车祸。’我不说他是凶手,但我认为他在撒谎。”

  几个月过去了,正如预料的那样,匿名信增多了。但信中总重复相同的指控,没有任何新的事实。

  然而乔根·马勒斯从此以后可以毫无顾忌地与琼斯见面了。他俩终于宣布将在9月15日举行婚礼,也就是车祸发生后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这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的确他们可以在车祸发生之前就是一对情人,但不能由此指控他们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妻子。很简单,突如其来的孤独使他俩联在一起,互相之间寻找精神依托。这两家以前就十分亲密,大家只能为孩子们的利益庆贺这桩婚事。

  实事也的确如此。但是上尉没有一天不想到那句短短的、无用的、令人感到意外的话:“这真是车祸。”尽管他没有证据,但他相信这个小伙子向他隐瞒了某些东西。因此上尉决定孤注一掷。如果他成功了,他将是个天才的警探,如果他失败了,就与一切晋升绝缘了。

  在婚礼举行的前两天,上尉把所有的人聚集在离这两名嫌疑犯住的村子15公里处的露天游泳池边。上尉不是非常自信,因为他没有准确无误的计划。他打算突然改变一下到目前为止几乎是悄悄地进行的调查。他希望通过突然袭击的方式找出乔根言语中的破绽,从而发现细小的线索、证据或者小小的矛盾使他能够从头开始调查。

  乔根先被召到宪兵队,然后宪兵从那儿用汽车把他护送到游泳池。

  当他经过一群穿军装的宪兵走到在浴泳池入口处等待他的上尉跟前时,他不禁变了脸色。

  “上尉,怎么回事?”

  上尉没有马上回答。他走了几步给乔根留下时间去发现他导演的场面。九月的云彩射在水面上犹如一群奔跑的羊群,水池边站着10个宪兵;露天放着办公桌,办公桌后边坐着审判长、书记员,证人米勒·瓦·迪义克,他正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游泳池边坐着蛙人正用橡皮脚蹼拍打着透明的水面。记者们拿着相机,还有交谈的人和来回走动的人,一架起重机,以及满身是干泥巴的奥白勒小汽车。

  上尉突然转过身来;“乔根·马勒斯,您是杀死您妻子和朋友的凶手,我逮捕您,现在我们重现一下您的犯罪经过。”

  此时全场鸦雀无声:坐在池边的人停止用脚蹼拍打水面,审判长转过头去以便清楚地听见对话,现在乔根可以看到水下三米深的地方用水泥作的模型。他完全惊慌失措了。

  “但是,但是我不明白。那是场车祸。”

  “不是。我已掌握确凿的证据证明那是一桩刑事案。”

  乔根脸变样了,双手颤抖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准备向他扑来的巨大机器面前,他吓得说不出话来。然而他必须说话,否则将永远没有机会了。

  “说实话……”上尉温和地请求道,“我们还能避免那难受的时刻重现。”

  “快说!”这次上尉是命令的口气,“既然您不说,那么开始。”

  上尉做了个手势,蛙人跳下水去,起重机开始吊起笨重的汽车。一个宪兵突然要求乔根脱下外衣,并伸手抓住他。

  乔根朝回退了一步,叫喊道:“别动我。”

  在所有围在他周围人的面前,他开始小声说道。

  “是的,的确这不是车祸事故,”然后他又喊起来,“这是凶杀,但凶手不是我,是杨!”

  如果这不是事实,那么就不能留给他时间编造新的谎言。上尉针锋相对地反驳道:“谎话!是他死了。”

  “您没搞明白。您本来一开始就应该猜到。杨知道琼斯和我相爱,是他要杀死我们,是他要我运石头。我不太会游泳,而他水性很好。当我们到拐弯时,他用手拼命勒住我的脖子要扼死我……”

  “那么,为什么您能从汽车出来,而他不能?”

  “因为汽车下沉时我把他打昏了。”

  “那您为什么早不说?”

  “为了孩子。我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是杀人犯,我甚至没有对琼斯谈过此事。”

  这次,该轮到上尉惊呆了。口供是合乎情理的。上尉困惑地看着审判长。审判长有20多年的工作经验,他向乔报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在这段时间,上尉打开公文包。乔根所作的辩解中有些理由使他怀疑。他仔细地查看了他的材料,发现了国际刑警组织收集来的住在尼加拉瓜的乔根兄弟的证词。

  乔根的兄弟把他写的有关车祸的信交给了国际刑警组织。一个细节尤其引起上尉的注意:乔根说,当汽车冲到水面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看他离岸边多远。因此他看见了岸边的电线杆。他还有时间想到,“如果汽车撞到电线杆上,那我们就不至于掉到水里了……”

  “审判长先生,我想和您说几句话。”

  上尉把审判长拉到一边,低声地说了几分钟。然后他又回到乔根面前。

  “好吧,所有这些是真是假,我们还要研究。但有个细节,您刚才说当汽车下沉时,您把杨打昏了,那么说,在汽车掉进水面时,他的手还勒住您的脖子?”

  “是的。”

  “我同样也注意到,在您给您兄弟的信中您说你最后看见的东西是岸上的电线杆。您还想到:‘如果我们撞在电线杆上,那就不至于掉到水里了……’”

  “的确。”

  “既然您背对着电线杆,而且杨又勒住您的脖子,您怎么能看见身后的电线杆呢?”

  “我是从反光镜里看到的。”

  上尉想了一会儿,这次对车祸的唯一见证人米勒·瓦·迪义克说道:“瓦·迪义克先生,请您好好回忆一下,当汽车掉进水里时,是车的那头先沉下去的,是车前部,还是后部?”

  “我认为是车后部。”

  “当然啦,后车箱里装着200公斤石头。因此考虑到岸边的高度和车子的倾斜度,您在反光镜中什么也看不见!因此您在撒谎!”

  上尉和乔根在水池边花了三个小时讨论着只延续了三、四秒钟车祸的每一个细小情节。从小的自相矛盾推到不能自圆其说的漏洞。最后乔根·马勒斯终于说出真相。他不再撒谎,不再解释,不再自卫。他承认他是车祸的策划者。

  当晚乔根·马勒斯被带到监狱。几个月后他被判了20年徒刑,而琼斯被判了10年徒刑。

  三个孩子什么也不明白,只是这次他们真的在世界上无依无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