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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愿儿

    第033章愿儿

    隔天,水山下了大半天雨,本来晚上八点到的航班,蔡嘉年等到快十一点才接到人。

    从干燥西北回到潮湿南城,还是淅沥沥下雨模式,高金花有些恍惚,仿佛过去两个礼拜只是一场梦。

    团友们在机场分别,口头约定下次目标是北疆,也说好平日有空就出来饮茶唱歌,尤其点名蔡光辉,让他下次必须还带着金花来。

    蔡光辉刚才吃过感冒药,加上在路上奔波一天,精神不大好,高金花让他坐后排,能睡得舒服一点儿。

    蔡嘉年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高金花以前总会忍不住拍拍这小孩的手臂或肩膀,这次也不例外,拍了两下他硬邦邦的手臂肌肉,感叹道:“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又练壮了啊?这体格看着就强壮,你爹要是有你一半就不得了喽。”

    “没啊,”蔡嘉年浅笑着,还拍拍肚子,“这段时间没时间去健身,应酬又多,都快有啤酒肚了。”

    高金花坐进车里,坚决不信:“那不可能。”

    蔡光辉在后排座吸了吸鼻涕,蓦地插话:“我也没有啤酒肚哦。”

    高金花扯着安全带,回头瞪他一眼:“睡觉,别讲话。”

    蔡光辉心里头开心,想笑又不敢笑,“哦”了一声,乖乖阖上眼。

    蔡嘉年留意着他们的互动,低头笑了笑,没有开口打扰他们。

    离开机场后,车子很快上了高速,蔡嘉年看了眼后视镜,父亲系着安全带,头倚车窗,看似睡过去了。

    他把车内空调的风力调小,对高金花说:“姨,你累了也可以休息,到了我唤你。”

    高金花摇头:“我在飞机上睡了好久,现在不困。”

    “那空调会太冷吗?”

    “不会。”

    “这里有矿泉水,没开过的,你口渴可以喝。”

    “行呢,哎呀,你太客气了。”

    高金花偷偷打量他,青年一头短发干净清爽,侧脸轮廓线条分明,鼻子最像他爹,鼻梁高,山似的往下延伸,到鼻尖稍微往内钩。

    他五官阳刚,剑眉浓黑,单眼皮像他妈妈,而原来眉眼中的那股子戾气,如今几乎窥不见了。

    今晚他穿浅灰T恤和运动短裤,一对小臂纹满了高金花看不懂的神秘图案,在没什么光源的车厢内,仿佛套着一双黑袖套。

    高金花心中感慨,当年让父母完全没法省心的刺溜仔,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变得如此成熟稳重,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两人聊了几句西北游的事,高金花电话响了,是游栀打来,问她上高速没有。

    “上啦上啦,你给我煮白糜没有?……杂咸啊,腐乳和香菜心就好了……不用出来接,就几步路,我自己回来就行……好好,等下见,挂了。”

    高金花放下手机,跟蔡嘉年解释:“是老三,我这段时间没怎么吃白糜,就让她帮我先煮起,待会儿睡觉前能喝一口。”

    车里空间就那么大,手机虽无扩音,但薄薄的机身挡不住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蔡嘉年紧了紧方向盘,嘴角微提:“老三不是‘厨房杀手’吗?只要一进厨房,至少打烂一只碗起跳。”

    高金花讶异:“诶,你怎么知道她是‘厨房杀手’的?”

    “……嗯,以前忘了听谁提起过。”

    高速公路无灯,只有白晃晃的大灯照亮车前一小片地儿,就像蔡嘉年脑子里只亮起一小段的回忆。

    他曾经以为,灯光幻变的舞台、高举大旗的歌迷、应接不暇的行程、纸醉金迷的消遣,会成为他生命中的高光记忆。

    但原来不过是一盘细沙,时间作网,轻松把它们筛得一干二净。

    留下来的只有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灵堂里的黑白遗照、老头子的两鬓斑白、乐队的最后一顿散伙酒,还有,硬缠着要他给她打脐钉的女孩。

    准备下高速的时候,雨势增大,打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

    高金花又接到了老三的电话,说家那边下雨了,待会儿拿伞出来巷口接她。

    蔡嘉年听着两母女的对话,没出声。

    车子熟门熟路开到百花巷巷口,旁边已经关门的店铺雨篷下立着一抹修长身影,蔡嘉年打了信号灯,缓缓在路边停下,拉起手刹,按下双闪。

    蔡光辉早醒过来了,望着天窗玻璃上的雨水,正想交代儿子帮忙金花姨把行李拎回家,儿子已经推门下车了。

    游栀没去看大步跑向车尾厢的男人,撑伞走到车旁,把下车的母亲迎进伞下,还跟后排座的蔡光辉打了声招呼:“光辉叔,你感冒好点儿了吗?”

    蔡光辉降下一半车窗,逞强道:“没事了!就剩一点感冒尾巴!”

    高金花拉了拉包带,叮嘱道:“你今天最好还是先别洗澡,明天好一点了再洗,睡前记得吃药。”

    蔡光辉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游栀品出些许端倪,勾唇笑而不语,等那人提拎着行李箱过来,她耷下嘴角,撇开目光。

    蔡嘉年打了把伞,肩膀上背着旅行包,另一手把26寸行李箱高高提起来,四个万向轮没有沾地。

    目光落在那姑娘侧脸片刻,再移开,他弯下腰跟父亲交代:“我帮姨把行李拿进去,你在车上等我。”

    高金花忙道:“不用不用,阿年,就这么一小段路,我和老三回去——”

    “没事,举手之劳。”高金花还没说完,蔡嘉年已经迈腿往巷子里走了,手上肩上的重量对他而言似乎轻如鸿毛。

    见状,高金花赶紧和蔡光辉道别,挽着老三的手臂,快步跟上蔡嘉年的步子:“阿年,会不会太重?那个旅行包我自己来拿就好!”

    那里头装的是她这一路买的手信特产。

    蔡嘉年回头,笑笑:“不会,姨你们慢点走,我认得路。”

    “那你把行李箱放地上拉嘛,那么重!”

    “不用,地上脏。”

    说完他还把箱子拎得更高,步子迈得更大。

    游栀耷下的嘴角就没提起来过,也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他的存在感总是那么强,无论是以前在舞台上的放声高歌,还是现在在雨幕中的无声前行,都能轻而易举地虏获她的目光。

    高金花总觉得哪里怪怪,挑起眼角看女儿,忽然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游栀回神:“啊?没有啊。”

    高金花说:“见你没怎么开口说话……刚才也没跟嘉年打招呼是吧?”

    游栀翻了个白眼:“切,那他不也没有跟我打招呼?”

    脚边有水洼,高金花低头留意,忽然想到什么,笑出声:“你记不记得,你三四岁大的时候,不知看了什么动画片,天天嚷着要嫁人,穿我的高跟鞋,偷擦口红,还在额头上点了个红点,最后拿以前咱们盖电视的那条红纱巾,披在自己脑袋上。”

    游栀记得这件事,倒不是说记得整个过程,只是她这个模样被相机拍下来了,照片还在家里的老相簿里。

    脖子有点痒,好像刚才等高金花的时候被蚊子咬了,游栀挠了挠:“干嘛突然说起这件事啊?”

    高金花笑得鬼鬼祟祟,声音也很低:“那时候我问你是要嫁给谁,你每次都说,你要嫁给你的嘉年哥哥——”

    “不可能!”游栀惊叫,“我嫁猪嫁狗都不嫁给他!”

    想了想,这话也不对,她急忙补充:“不对,我不嫁人!”

    高金花哈哈大笑,游栀看着离她们已有一段距离的男人,心想他应该没听到,没好气地掐了一下母亲的手背:“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伞,你还拿我开玩笑?”

    “哎哟,就突然想起来这一事,觉得小时候的你们好好玩啊。”

    高金花往女儿肩膀靠了靠,“我和光辉叔、陈娜姨他们小时候都住百花巷,从小玩到大,一直到结婚生子都还住得很近,所以到现在还能一起喝茶、一起旅游。到了你们这一辈,一开始一群小孩还在一块儿玩的,后来他们陆续搬走,你们也就疏远了,到现在,跟你们提起谁谁家的女儿、谁谁家的儿子,估计你们也不记得了。想想就觉得有些遗憾……”

    高金花缓慢摇了摇头:“但遗憾什么呢,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明明你们现在一个个的都没长歪,发展得也挺不错的,就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游栀轻咬住嘴唇,没有办法接着母亲的话说下去。

    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像今天仿佛破了个洞似的天空,雨落不停。

    家门口亮着灯,蔡嘉年已经到了,站在院门前,长伞收在身侧,安静如山。

    游栀调整好心情,迎着他的目光走上去。

    没什么好遗憾的,过去的种种都是养分,浇灌着她,让她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很喜欢她现在这个阶段,自由,恣意,张扬,无畏。

    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拿钥匙开了铁门,高金花领着蔡嘉年往家里走:“阿年,你把东西放门口就好!”

    “没事,箱子太重了,我帮你拿上去。”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高金花摁了密码锁开门,走进屋里。

    “应该的。”蔡嘉年把雨伞靠墙放好,跨过老厝门口那道槛,“不过我鞋子湿了,得换双鞋,别踩脏了地。”

    “来来来,我来给你拿!”高金花打开鞋柜,拿出双男士客人拖鞋放到地上,“来,你穿这个。旅行包放在客厅就好,箱子就拜托你啦。”

    “好的,三楼对吗?”

    “对对!”

    正想关上柜门的时候,高金花发现鞋柜里多了两双女士鞋,是很眼熟的款式。

    她怔愣片刻,但什么都没说,很快阖上柜门。

    蔡嘉年很快把行李箱擡上三楼,金花姨的老厝和他记忆中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些新家电。

    他把箱子放在主卧门口,转身下楼。

    经过二楼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看了几秒,再继续往下走。

    “金花姨,箱子我放在卧室门口。”他走到鞋柜旁,脱下拖鞋,穿上半湿的球鞋,“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阿年阿年,等一等。”高金花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捧着一保温壶,“你爸今晚飞机上没吃什么东西,说没胃口,这里半壶白粥,你带回去,待会儿让他垫垫肚子再吃药睡觉。”

    蔡嘉年接过来,颌首道谢:“姨你太有心了,谢谢。”

    “哎,客气,我才谢谢你,送我回来,又帮我提行李。快回吧,下雨别开太快哈。”

    “好,我走了。”

    游栀从刚才就没进屋,懒懒散散倚墙站在门口屋檐下,等着送走这尊客之后,她要锁院门的。

    “老三!送送嘉年!”

    她听见屋里母亲的声音,站直身子,应了声“知了”。

    看都不用看,那人抽烟抽得凶,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会先飘到她面前。

    黑伞在她面前被打开,“嘭”一声,灰灰沉沉的影子瞬间罩住她。

    蔡嘉年没往前走,回头注视着她。

    游栀没有退缩,直视他比夜还黑的双眸。

    时间很晚了,除了雨声和心跳声,没有其他声响。

    也就是十来秒而已,却恍如隔世。

    游栀蓦地嘴角扬起笑,眉眼轻松,语气戏谑:“蔡嘉年,几年不见,你老了好多啊。”

    蔡嘉年肩膀一松,整个人软了几分,也提起嘴角:“是啊,都到了被叫叔叔的年纪了。”

    游栀赞同似的点点头:“要是你努努力,加把劲,早就能被叫爸爸了。”

    蔡嘉年笑着,没有说话。

    “今晚麻烦你了,我就不送了。”游栀冲着打开的院子门扬扬下巴,赶客意思很明显。

    “嗯,那我走了。”

    蔡嘉年走到门口,回头。

    终于开口问:“愿儿,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长长指甲嵌进掌心肉,瞬间的痛感让游栀没有迷失在这个特殊的称呼中。

    她笑容自信且迷人:“嗯,非常好,你有心了。”

    只见蔡嘉年轻轻颌首,但面上表情叫人看不清楚。

    “那就好。”

    待人走远,游栀小跑到院门旁,把铁门关上,上了闩。

    蔡嘉年回到车上,父亲已经换到副驾驶位上坐着,正笑眯眯地看着手机。

    他把保温壶一股脑丢到老头子怀里,嗓子很哑:“金花姨给你的。”

    蔡光辉只是摸一摸保温壶,就知道里头装的是白粥,笑得见牙不见眼:“儿子,别太羡慕。”

    蔡嘉年系好安全带,松手刹换挡踩油门:“我羡慕什么?”

    蔡光辉骄傲:“身边有个知暖知热的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蔡嘉年没搭理他,往家的方向开。

    进车库的时候,他才开口问老头子:“你和金花姨会结婚吗?”

    蔡光辉瞬间警惕:“你什么意思?要是我说会,你要阻止我吗?”

    “我阻止你干嘛?我就是想了一下,要是你俩结婚……”蔡嘉年单手转动方向盘,声音淡淡,“那我和游栀岂不是要成兄妹?”

    “啧,你想得挺远。”蔡光辉泄了劲,竟有些驼背小老头的样子,“我和金花还没说好在一起,现在就是,就是……你们年轻人叫的那什么,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哦——”蔡嘉年笑,“我们称这个是炮友。”

    “……滚!我和金花很纯洁的!!”

    蔡嘉年回家后洗了个澡,盯着父亲吃药后歇下,才回了自己房间。

    身上还有水汽,他打赤膊半躺在床上,衔着根烟点燃。

    今晚没怎么看手机,这会儿点开,未读信息挺多。

    尤其是兄弟群,蔡嘉年没有直接跳到最上方的未读信息,而是从下往上倒退着看。

    男人群里自然多荤腥,而且是深夜时分,内容不是推特女菩萨,就是精彩小影片。

    蔡嘉年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致,飞快扫过,点都没点开。

    刷得太快,有几张照片从他眼皮子底下滑过。

    过了几秒,他顿住,直接坐直身,重新往回划。

    他居然看到了游栀的脸,赤裸身子,在床上摆出各种撩人姿势。

    截图有好几张,一张比一张尺度大,做着游栀曾经对他也做过的事。

    蔡嘉年把一张张照片放大,仔细看完。

    他完全没有感到一丝丝兴奋,反之,他先是浑身冰凉,接着从脚底烧起一股怒火,沿着尾椎骨头往上烧,似是要让背上的罗刹钻出血肉,去找那始作俑者算账。

    是的,照片里的女子是游栀的脸,但身体却不是游栀的身体,仔细看,脸和身体之间有些许不大自然的加工痕迹。

    有人搞移花接木,给游栀弄了几张“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