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血河车温瑞安了不起的盖茨比菲茨杰拉德飞龙引东方玉星期五的魔鬼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花雕 > 第四章

    两个女人的暗斗

    花青的手里也有了一块布料,是有灯芯草扎着的蓝印花布。宋祥东的朋友从乌镇带来了一块蓝印花布,这块布最后落到了花青的手里。花青看到蓝色的棉布上,有着白色的凤凰图案,图案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块布的角角落落。那天的阳光很明媚,花青也像筱兰花一样托着布,她从廊檐下走出去,走到院落里,又走出了大门。花青的笑容浮在脸上,后来她的一只手指头勾住了那根扎着布的灯芯草。她勾着一块布前行,她的方向是小宁波的裁缝铺。

    走了很久以后,她才走到裁缝铺。走了很久,是因为花青走得缓慢,她不想走得很快,她想阳光那么好,为什么要走得那么快。她就看着临街的河面上潋滟的波光,她还看着一个在做扯白糖的老人,手里举着粘乎乎的糖体。扯白糖飘着薄荷的清香,这让她有了一些嘴馋的感觉。她买下了一小包扯白糖,糖就盛在一张牛皮纸里,像盛着一种温暖一样。然后她地走到了小宁波的裁缝铺,她把那块蓝印花布放到小宁波的台面上,小宁波正在为一件衣服上一粒纽扣,他把头抬了起来,目光先是落在了那块蓝印花布上,然后又落在花青身上。花青在看着别处,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却是含着笑的,就连那小巧的嘴巴,也有着微噘的味道。花青说,我要做一件旗袍,你给我做一件春秋的短旗袍,做成短袖好了。小宁波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小宁波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把尺子,他拿着那根尺子在花青的身上比划着,像是要把尺子塞到花青的身体里去似的。量完了,小宁波发出了啧啧的声音。花青说你为什么要啧啧。小宁波说,没想到你也那么适合穿旗袍。花青就笑了,花青说难道只有筱兰花适合穿旗袍?小宁波愣了一下,他说你认识筱兰花?花青说,不是认识,是很认识,我们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们是一家人。小宁波若有所悟地“噢”了一声,他一边噢着,一边拿起了一把剪刀。布摊了开来,剪刀在布上游走的样子,就像是乌篷在东浦那临街的河沟里游走的样子。花青看到一些凤凰被分离开来,它们在惨叫着。花青就笑了,花青在心里说,有什么好叫的,还不是穿在我的身上。

    花青没有马上离开小宁波的裁缝铺,她摇晃着身子,站在铺外的一堆阳光里。她和小宁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间就那么一晃过去了一大截。在这一大截的时间里,花青搞清了小宁波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搞清了小宁波很小就出来做学徒,凭着聪明与勤快自己开了铺子,搞清了小宁波还没有讨到老婆。花青笑了起来,很轻的不太听得到声音的那种笑。小宁波说话的时候,很绵软,像冬天不太猛的太阳,或者像松松垮垮的扯白糖,也或者像是宁波盛产的糯米汤团。花青想起了宋祥东房里的宁式大床,用厚重的木料搭起来的大床,大概也是从宁波运来或是宁波人做的。小宁波说宁波是能看到海的,宁波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小宁波的话中,好象包含着某种诱惑似的。花青没有见过海,只见过东浦小镇纵黄交错的河沟,见过绍兴的那么多像血管一样的水网。花青知道酒作坊用来做酒的水是从鉴湖中央取回来的,船过去,将水采入桶里,再带回来。所以,才有了东浦老酒的甘洌。花青就想,海是不是无数个鉴湖堆起来的,海是不是除子水还是水。

    花青后来看到了一个女人向她走来。其实女人不是向她走来的,女人是向裁缝铺走来的,女人走到裁缝铺里敲了敲裁衣的台面,小宁波就抬起了头。小宁波的脸上在转瞬间盛开了许多的阳光,小宁波说你来了。花青笑了一下,她的眼光没有再停留在那个女人身上,而是很散淡地抛在不远处的河面上。河面上除了乌篷,就是波光。女人也没看花青一眼,她是来找小裁缝改一件旗袍的,她说好象自己有些发胖了。女人就是筱兰花,筱兰花看到了台子上的蓝印花布,就知道这一定是花青的。筱兰花说小宁波,小宁波这么难看的蓝布是从哪儿来的,用它做什么,如果做旗袍一定很难看,再说又不是谁都适合穿旗袍的。花青有些生气了,但是太太说花青你要学着长大了,花青就没让自己生气。花青想,我一定要穿这件蓝布旗袍给你看看。花青这样想着,身子离开了裁缝铺,她慢慢地向宋家走去。后面传来了小宁波的声音,小宁波说,太太,你过七天来拿吧。花青听到了,但是她懒得回转身去,她只是在心里应了一下。

    花青回到宋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是个小个子,有些罗圈腿,走路还迈八字。他戴着一顶油腻的乌毡帽,睁着一双小眼睛,嘴里还叼着一管烟。烟管头上一直亮着一闪一闪的火星,那些烟雾形成一个包围圈,把他包围起来,像他衣裳外面的又一件衣裳。花青说,他是谁。阿毛说他是戏头脑,是二太太的干爹。花青看到他坐在阳光下,和太太说着话。花青就没有回到房间里,她站在廊檐下,等着筱兰花回来。她想看看筱兰花是怎么样和爹说话的,她只是好奇而已。

    花青的眼光一直落在大门口。大门口终于出现了一双布面鞋,然后往上是一双温润的小腿,再往上是一件短旗袍的下摆,再往上是略略被旗袍包裹而呈现出的小小弧线,再往上是柔软平坦的小腹,再住上是坚挺而线条柔和的胸部,再住上就是白色颀长的脖子,尖尖的向外微突的下巴,一张小巧的嘴,一个笔挺的鼻子,接着才是一双好看的不大但却有着狐媚的眼睛。眼睛里的内容,是短暂的惊诧,然后在很快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她的那种从容。她对着戏头脑很淡地叫了一声,爹。是很淡的一声。戏头脑应了一声,刚应完,就吐出了一口烟。

    筱兰花在戏头脑旁边站了一会儿,说了很少的几句话。花青没有听清,但是花青能猜想得出来,那就是戏班还好吗?娘还好吗?姐妹们还好吗?筱兰花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再站了一会儿,她就回房了。太太仍然坐着和戏头脑说着话,戏头脑好象很乐意和太太说话一样。太太的脸上浮着平和的笑容,太太的笑容让花青很难想象她和开耙师傅毛大在米袋上的情景。那时候太太敞着怀,两只白而松驰的乳房晃荡着。太太的头发蓬乱,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太太在米袋上的形象现在叠印在了她阳光下平和的笑容中。花青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她揉了无数次的眼,终于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在疼痛,是眼睛底部传上来的疼痛。

    宋祥东从房里出来了一次,他和戏头脑很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宋祥东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戏头脑站起了身,很谦恭地垂着手弯着腰立着。宋祥东的脸上倒是堆满了笑容,但是他的笑容里仍然有着一种居上临下的味道。宋祥东很快就回房了,花青看到这个常年喜欢呆在房间里的男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了。段四走了过来,他走到戏头脑的身边,给了他一些钱。戏头脑的眼睛鼻子嘴巴都笑了起来,挤成了一堆,分不清彼此了。

    这天戏头脑和宋祥东一家一起吃饭。他们都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等着宋祥东的出现。宋祥东白着一张脸从房里出来了,他坐到他固定的位置上,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大蒜炒豆腐干。他说,吃吧。大家的筷子就都举了起来。不太有说话的声音,只有太太,吃饭的时候还挂着笑容,她在往戏头脑面前的一只空碗里夹菜。戏头脑在喝酒,一桌子的人,只有戏头脑在喝酒。没多久戏头脑额头上的筋就有些粗大了,像爬满蚯蚓的样子。宋祥东吃完饭,抬起了头,他一直看着戏头脑,把戏头脑看得有些发怵了。戏头脑一不小心,一只筷子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整个人都钻到了桌子底下。等他那小巧的头再一次从桌面上升起来时,脸上堆起了一个向众人讨好的媚笑,是一张比哭还有难看几分的笑脸。宋祥东也笑了一下,他边笑边站起身来,他的笑声中有冷笑的成份。他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进入房间以前,他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是传给段四听的,声音说,段四,姥爷走的时候,给他带上两坛花雕。

    花青小口地往嘴里扒着饭,宋朝和香川照之已经吃完了饭,他们坐在桌边,用别人听不懂的日语笑谈着一些什么。这令筱兰花有些生气,她以为是在说她的干爹什么不好的话。筱兰花皱了一下眉头,她有些厌恶地看了戏头脑一眼。戏头脑却仍然顾自己喝着老酒,他把自己的嘴唇和一小撮胡子都浸到了那碗酒里,咕嘟嘟喝下去一大口。不一会儿,他走路的样子就有些摇摇晃晃了。他开始唱戏给大家听,他说我要唱戏了,你们听好,是免费的。他脱掉了毡帽,露出一个癞子头,然后他开始为大家演唱免费的戏。筱兰花溜进了房间,没有再出来。戏头脑的戏唱得很难听,而花青是一个最好的观众,花青一次次地鼓掌,是为了让屋里面躲着的筱兰花难堪。戏头脑又不是戏子,他唱的戏也就不太好听了。他唱了很久,离开宋家的时候,仍然在咣锵咣锵地唱着。段四让人抬着两坛花雕跟在他的身后,那是两只粗劣的大坛子。段四说,给他抬到船上吧,让他到船上去喝酒唱戏。戏头脑摇摇晃晃地摇出了宋家,在大门口一闪,和他嘴里发出的咣锵咣锵一起消失了。

    女人身上一场哭

    晚上花青睡不着觉,花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她听到了屋外猫的叫声,那是一只叫春的猫,那种很凄惨的声音让她睡不着觉。于是她就想起太太在米袋上的情景,想起香川照之把她从后面环住的情景,想起宋朝在藏书楼里把她拥在怀里的情景。花青突然觉得身体里多了一条蛇,这条蛇游动着,想要蹿出来。而花青自己一直用意识关着这条蛇,这条蛇游出来,它就会闯祸。花青索性坐起了身子,她点亮蜡烛的时候,看到暗暗的光线中,墙壁上那只壁虎又伏在那儿了。

    花青就在暗暗的光线里坐了很久。她听到了一种遥远而熟悉的声音,这种声音让她披起了衣裳。花青小心奕奕地下了地,她追着那种遥远而去,她要去见见遥远。声音像一根细长的线,她就顺着细长的线,一点点走过去。她终于寻到了遥远,遥远就在筱兰花的屋子里。花青披着衣裳站在筱兰花的屋外,她抬头看到了半个月亮,半个月亮用淡淡的月光看着她。呻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呻吟的声音让花青不可遏制地竖起了一只手指头,那只手指头在自己的身上行走和摸索,像是要寻找到命门一把按住似的。手指头最后徒劳而返,手指头伸向了自己的舌头,在舌头上蘸了一点口水,然后手指头毫不犹豫地伸向了窗纸。窗子遇水洇了一个小小的湿圈,花青一只大大的眼睛就贴在了湿圈上。

    花青看到宋祥东穿了一件白棉布的褂子,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鸡毛掸子。他的手里捏着的是掸子的羽毛部分,他的另一只手中拿着一只酒杯。他在喝酒,他在一杯又一杯地抿着酒。而那把鸡毛掸子的另一头却不见了,另一头和筱兰花的身体长在了一起。宋祥东捏着鸡毛掸子的手动了动,筱兰花的呻吟声就又响了起来。筱兰花发出的声音,像一只爪子,从窗户里边伸出来,一把伸进花青的胸膛,把她的心给抓了起来。花青看到宋祥东笑了起来,他的脸在红红的烛光中有些变形了,他的脸上的嘴眼鼻全都拧在了一起。

    花青呆呆地站着,很久以后他听到了宋祥东的哭声。花青又把眼睛贴在了窗户上,她看到鸡毛掸子已经丢在了一边,而宋祥东伏在筱兰花的身上,开始一场半夜里的绵长哭泣。他的哭声是低沉的,在夜色里显得更加低沉,像是从一个闷罐子里不小心逃出来的声音一样。他哭的样子有些像小孩,呜呜呜呜,还耸动着肩膀。筱兰花没有穿衣服,却穿着裤子,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脚边。她的眼睛睁着,呆呆地望着床顶。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一动也不动,就像一个死去的女人。宋祥东的哭声丝毫没有见停的样子,花青就想,难道宋祥东的眼泪就流不完吗。花青就想,真是天数,一个没有用的男人,同时拥有着三个老婆。而一个叫胡运的木匠,身体健康,每餐能吃三碗米饭,却没能讨得上老婆。

    花青站在筱兰花的窗前,她看到了筱兰花雪白的肉身,她看到她不大不小的胸,看到了腥红的乳头,看到了平坦的丝毫没有赘肉的小腹,看到了白而长的腿。花青想,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她。宋祥东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躺了下去,并且把一床被子抛在了筱兰花的身上。筱兰花仍然一动不动,被头盖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眼睛却露在外面,她的那双眼睛,就那么散淡无神地睁着。

    花青回转了身子,她想回房去睡觉。这时候她吓了一跳,因为她一转身看到了段四,段四其实就站在她的背后不远的地方。她想尖叫的,但是她张开嘴的时候才发现发不出声音了,是被吓得发不出声音的。段四像没事一般,他说三太太,晚上别乱走,会撞鬼的,老太太离世还不到一年,你得小心一些。段四说完就转身回去了,花青的身上,却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她看着天井里的那些大小不一的树,她就会想老太太会不会突然出现。她逃进屋子,一颗心还在怦怦乱撞。她把自己靠在门上,她看到了墙上的那只壁虎,壁虎好象笑了一下,缓缓地爬开了。

    女人之间的斗争

    筱兰花并不是一个太爱喝酒的人,但是那天她连喝了三盏。在筱兰花走向西厢房之前,她的身体就洋溢着一种酒意。筱兰花喝酒的时候还是上午,她醒后不久就开始找酒喝了。宋祥东已经离去,像一个夜间造访过的影子一样,在天朦朦亮的时候消失了。筱兰花用的是大盏,每一盏她都一口气喝了下去。花青早上起来洗漱了一番后,站到了院子里。春天,让土地如此温软,让空气也如此温软。花青在一种温软中,看到一个同样温软的女人,穿着一件淡青的旗袍,从她的房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睑有些肿胀,头发也没有梳理,散发着被窝残留的味道。她走路的样子有些跌跌撞撞的,身子前倾,好象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

    花青说,你怎么了。

    花青的声音在这个清晨,显得有些脆生生的,有那种嫩黄瓜的味道。筱兰花停住了脚步,她好象有些怕冷的样子,她的眼睛里含着红红的血丝,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不要你管,筱兰花说不要你管,不用你多管闲事。筱兰花的声音里,含着一种恶声恶气的口吻,令花青不敢再说话。西厢房的门无声地开了,筱兰花像一只蝴蝶迎向一片花丛一样,跌了进去。

    花青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然后她慢慢向西厢房走去。她看到半开着的门里,筱兰花坐在一张圆凳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她的目光什么也没看,就那么直直地落在地上。手里,是一支燃着的烟,另一只手里,是一盏酒。一小坛花雕已经打开了,放在桌子底下,正往外溢着一阵一阵的浓香。花青看到筱兰花的胸前洇了一大片的湿,花青想,这一大片的湿,一定是筱兰花喝酒时,从下巴漏下来的。花青吸几口烟,然后饮一杯酒。再吸几口烟,再饮一杯酒。香川照之替她倒酒,香川照之一定自己也记不清替筱兰花倒了几次酒了。香川照之的一件学生装,就披在筱兰花的肩头上。学生装像一枚针,扎了花青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里,花青的眼睛里就始终是那件青黑色的学生装。

    筱兰花的腿开始晃荡起来,她的眼波忽然就活了起来,她看了花青一眼,说,你走开。花青没有走开,而是睁着一双大眼安静地看着她。筱兰花又重复了一次,说你走开。花青还是没有走开,花青轻声说,筱兰花,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让我走开。筱兰花不再理花青,她知道无法让花青顺利地离开的。筱兰花顾自己喝酒。香川照之手里多了一张唱片,他把唱片放到留声机里,轻轻摇着。一个日本女人在唱《樱花之恋》了,香川照之跟着一起唱。香川照之的声音有些难听,调也唱不准,但是筱兰花却和着结拍一下又一下拍起掌来。花青是站在门槛外的,门槛外的她感受到了门槛里传来的那种苍凉和怀旧感。筱兰花从凳子上站起来,她走到了香川照之的面前,从花青的视角望进去,看到的是她斜着身子的样子。花青只看到她弧度很好的背影,看到她对着香川照之的脸上喷了一口烟。其实香川照之是在唱着《樱花之恋》的,他伸出一只手赶了赶眼前的烟雾。筱兰花第二口烟又迎了上来,筱兰花还伸出手来,在香川照之的脸上拧了一把。花青只看到一个温软的女人的影子,在烟雾缭绕中,伸手拧了一把香川照之的脸。香川昭之却还沉浸在樱花的爱情中。

    香川照之把自己靠在放留声机的那张四仙桌上。花青走了过去,她直直地站在了香川照之的面前,拿一双大眼盯着她看。香川照之的眼睛里没有了内容,只剩下两个瞳仁。花青说,你一定是想家了,你是不是想你老家的那些樱花了。香川照之并没有理花青,嘴唇还在动着,跟着留声机的声音哼着他老家的歌。花青又说,香川,我在跟你说话呢。这时候筱兰花站起身来,走到花青面前,这就把花青和香川照之隔了开来。筱兰花仰起头对着屋顶吐了一口烟,她又看了看花青。她的手指头动了动,节奏很快的,然后花青就看到有一些细小的烟灰从香烟上脱离开来,落在了地上,破败地散了开来。筱兰花又弹了弹烟灰,筱兰花的意思是在向花青示威。

    花青笑了笑说,你真行啊。筱兰花耸了耸肩,她的肩上还是披着香川照之的一件学生装。花青说,香川,宋朝呢,宋朝干什么去了。筱兰花接上去说,宋朝又不是你的,宋朝去酒厂了,他想烧一批小巧美观的花雕出来,生产出一批上好的花雕酒。花青又笑了,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拍向筱兰花的衣襟,她说二姐你知道我抓了什么了吗。筱兰花说,苍蝇。花青说,你错了。花青的手掌心放了开来,她的掌心躺着的是一粒淡青色的盘扣。花青仔细地玩着那粒纽扣,花青说,一粒扣子,也会花去小宁波很多时间的。筱兰花不再说话了,她把手伸过去,轻轻触碰到了花青的手指头。这是两只好看的手的交汇,都是白净的,都是纤长而绵软的,指甲都闪着淡淡的玉色的光芒。筱兰花的手指头抵住花青的手指头,一点点把花青的手指头抵离了那粒盘扣。花青的手就落了下来,无力地晃荡了一下,最后花青的手摸住了自己的一粒扣子。筱兰花笑了起来,她说三妹,你知道吗,别人家的扣子是不太好去动的,动不好就会出问题。所以,三妹你要好好管管那双不怎么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