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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坏血 > 第二十七章

    秋天到了,束睿在兆婧出国一个月后,也出国了。

    此前,他跟却韵大吵一架,当然是却韵单方面的。

    主要围绕他为什么不能帮助家里一丁点,再就是不断重复、夸大束青骅目前的困境,只字不提却望几次拒接她电话。

    却望或许有能力帮忙,却宁可舍弃亲情,也不给开这个后门。他没有能力,却要沦为过错方,承担整个事件的责任。

    也许却韵是为了让他心怀愧疚,从此更发愤图强?

    但他本就是一个在学术没有天赋、对编制没有兴趣的人,他要朝什么方向努力才能改变这个局面?

    所以他走了。

    反正束青骅无罪,迟早会出来,既然他作为儿子无法满足他们要求,那就不在跟前碍眼了。

    原本,他以为撕破脸那天,他会有狰狞的面目,会说出很难听的话,到底没学会黑脸,全程只在却韵提到李暮近时有些动容。

    再来一次,李暮近是他最不愿伤害的人。

    他走得悄无声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朋友向兆婧打听,她沉默许久,实话说束睿没联系她。

    漫长的沉默是她在平复心中动荡。逃避这些日子,再听他的名字还是心跳个不停,同时也为他摘掉了枷锁感到高兴。

    当朋友再问,他们还有没有机会时,她又像是神游一般,随着窗外的雨流入爱丁堡的夏末。

    也许。如果他对她不是愧疚而是爱的话。

    *

    薛诗与的事没爆出来,这在很多人意料之中,她爸是有这个实力的。渐渐也没人再讨论照片视频。他们圈子里,这种新闻只算饭前甜品。不过后来有传她和陈享分手了。

    陈享还放言永远都不会和好,他说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他无法面对一个背叛他的女朋友,尽管他那么爱她。

    *

    阿嘉开始好好学语言,想好毕业出国镀一镀学历。

    章苗苗暂时还没想好以后干什么,偶尔听妈妈说,偶尔听丁珂说,偶尔自己也有一些想法。她不想卷生卷死,就做一个轻松、自私的人,不关心AI会不会统治世界,也不关心世界会不会毁灭。谁多有钱与她无关,给她压力全都反弹。很快乐!

    *

    丁卯被接回了舅舅家,第一个月过得确实还不错。

    *

    丁珂整个暑假都跟李暮近在一起,学习,出游,假期后半程签证下来便动身去了德国。李暮近是去慕尼黑一个展会,丁珂跟他去的。

    国内新闻到处是,李暮近去德国开会带女朋友,还是太年轻,离不开女人。再就是,李暮近的精神分裂真治好了,再回治疗地也没应激反应。

    其实这个展会是可去可不去的事。

    是李芈一个自动化项目的负责人,拿到一些大规模展会的参观资格,计划跟多国的相关产业取经。跟李暮近没关系。绑定上是因为,丁珂想去天鹅堡,李暮近陪她,这个项目负责人脑子一转,想到借李暮近的名头打开国内知名度,因此弄了一个出差身份给他。没想到连累丁珂背锅。

    事实上李暮近就没现身展会,结合政策、经济等多个方面,他对德国开发新领域的进展不是很期待,也不觉得能取什么经。要真说发展前景,其实国内潜力更大。

    但项目不是他的,他岁数也太小,就没提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建议,专职陪女朋友。

    丁珂在国外比在国内生活更熟练,但也承认是他们来的这些城市太适合养老。她老说,任何波澜壮阔的经历过后,都只会向往平静安稳的生活。

    李暮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各地方豪宅一顿买。

    他没解释过,但丁珂觉得,他是表达,她想去哪里过平静的生活,他都支持,并且一定实现。

    丁珂跟财大气粗的人聊不到一个话匣子里,有钱人的解决问题方式,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她跟他说她好像在傍大款,他说那你还挺厉害。她就不跟他聊天了。

    赶在九月开学前,他们飘回了国。

    回到家,丁珂趴在沙发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全程负重前行。

    李暮近随后,把两个山一样的行李箱拉进门。阿姨接过来拎到一边。李暮近拿了两瓶水,拧开放在丁珂桌前,伸手在她脖子后面摸了一下,体温正常,没生病。

    丁珂缩脖子,扭头看他:“干吗?”

    李暮近逗她:“有个虫子。”

    丁珂闻言变了脸,一动不动,眼睛圆鼓鼓瞪得特别大:“它走了吗?”

    “没有。”

    她十分僵硬地抖抖肩膀:“现在它走了吗?”

    “爬进去了。”

    她脸色更难看了,憋了半天,一头扎进他怀里,往他身上蹭来蹭去,阿姨出来都没眼看,低着头又退出了小两口的空间。

    李暮近当然知道她在干什么,第一次抱怨:“一点犹豫都没有。”

    丁珂好像也没觉得痒痒,停下来,抬起头,露出一双纯洁的眼:“有虫子第一时间往你身上引,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小孩一哭就叫妈妈是为什么?因为妈妈在她的信念中是坚实堡垒,有妈妈在,永远不用害怕。她在那一刻能想到自己的哭声或许会让妈妈心烦吗?她想不到,她只想到妈妈。”

    李暮近点头:“嗯,七个字换了一场答辩。”

    丁珂歪头去看他的眼睛:“小气。”

    李暮近把她摁腿上搂住,她跑不了,干脆被他揽腰抱着了,反正在他怀里一直都很舒服。

    “明天去练马术。”

    丁珂摇头道:“要开学了,一堆事还没做,温一遍上学期课程,再过一遍新学期课程。还要买学习和生活用品。还有,本来说暑假考驾照,但出去玩了,时间都花掉了。”

    李暮近也觉得驾照更重要,不会开车,他给她买的车就无用武之地,跟她说:“新学期不忙,可以抽时间把驾照考了。”

    “嗯。”丁珂说:“你买的车都太高调了,虽然都知道我是傍大款,但还是不想因为我影响我们学院的口碑。”

    “李芈那个能源公司新品刚上市,给你弄辆那个车。”

    丁珂看到新闻了,新闻没说那个能源公司是李芈的,大概只有他们家人和一些业内人清楚,当然也不一定了解得完全。

    她还记得新品的价格引发了热议,也问道:“百十来万的新能源车,跟同等价位的燃油车比,有什么优缺点?”

    “没总结过。”

    丁珂不问了,他不会面临只有一笔钱,不知道该买哪种的困境,短途长途,去哪里,去干什么,什么方便开什么就好,反正要什么有什么。

    “能定制最普通的外观吗?”

    “可以。”

    “智能系统都是一样的吗?”

    “可以定制。”李暮近说:“也可以改装,你想好需求,再告诉我。”

    丁珂定神看着他。

    “怎么?”他问。

    丁珂问:“你难道是阿拉丁神灯?”

    “不是。”

    “我看你像。”

    “区别很大,阿拉丁神灯只能满足你三个愿望,我应该可以满足你所有愿望。”

    丁珂想说他吹牛,但他又真有这个实力,半天没想到怎么夺回场子,只好一笑,埋到他肩窝,装傻了。

    她这样很像上次害羞,李暮近低头寻她:“你偷喝酒了?”

    丁珂躲他的视线,手还抓着他衣服下摆:“你有点烦人……”

    突然,门口传来动静,他们同步看过去,李崇开门进来。

    他们没有客人来,也就没有面对客人的预案,门开的那一刻他们还有点在状况之外。

    李崇进门后抬眼,看到沙发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愣了愣,一时尬住,进退两难。即便这么尴尬,他一脸的红光也遮挡不住。

    束青骅被调查之后,他运气出奇好起来,不仅得到消息,提副部板上钉钉,很多媒体也对他多年来的慈善之举追加报道,“榜样之家”这样的称号突然火起来。可以说,李暮近风评好转,让他也搭了一趟儿子的顺风车。

    虽然只是被年轻人崇拜的虚名,对他本身事业毫无加持,但听到那些小姑娘发自内心的爱慕,多少有一点枯木逢春的舒爽。

    他觉得紫气东来,今天路过李暮近这里,突发奇想来看看他,结果撞上了二人世界。

    丁珂回过神,立即站起来,退开几步,站定在李暮近三米外的地方。

    李暮近反应平静,神情也没有一丝波动。

    李崇被丁珂活动的声音唤醒,难得没有对李暮近吆五喝六、摆臭脸,看起来颇有架势地说了句:“周末到爷爷那儿吃饭。”说完转身,没有立刻离开,停顿片刻,又补充:“可以带上这丫头。”

    他走了,丁珂也站了很久,但没什么复杂情绪,李崇对她来说好像只是男朋友的爹。没一会儿,她坐下来,淡淡问:“我没露怯吧?”

    李暮近没接这话,而是问:“你想去吗。”

    “都行。”

    都行就是去了。

    丁珂终究以李暮近女朋友身份进入他们这个看似正常的家庭的家宴。

    *

    鸠州政治中心槐南大道1171号院。

    丁珂都要空手登门了,才想起问:“不买礼物,会不会有点不礼貌?”

    “进门之前你问,还能补救,现在晚了。”李暮近牵着她,走过悠长窄巷。

    丁珂说:“进门之前提一句,说明我想到了,你没有,这个锅就可以甩给你了,是你没有提醒我。”

    “行,都怪我。”

    丁珂歪头看他:“你语气里是不是有一丝不爽?”

    “我看起来像是委屈自己的人吗?”李暮近说:“不爽今天都不来。你别被他们吓着就行。”

    丁珂挑眉:“你说的我要好奇了。”

    李暮近没继续说下去,留白让她去想象,他们这样一个经商又从政的家庭,开台唱戏,戏得多好。

    初秋梧桐树冠金黄,风一吹梧桐叶落满老砖地,他们像是走在一个圆满故事的结局,但这仅仅是平淡的开始。

    穿过那顶巨大鎏金缸,两人来到正门前。

    敞亮的门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丁珂不由自主并拢双脚,让一双小皮鞋在台阶下整整齐齐。最后低头检查一遍穿着,是她没听取李暮近的建议,坚持选的一套简约端庄的名媛风,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我从小到大经常被带去跟李崇朋友一家吃饭,一般有女孩的,都穿你这样,配色都一样。”

    李暮近一句话解决了丁珂的困惑,她恍然大悟:“这种吃饭是变相的扩展关系,或者是相亲,那你家人应该喜欢这种风格。我盲狙都狙到你家人的喜好,我可真厉害。”后一句稍显咬牙切齿。

    如此就像她揣摩了他们家人的喜好,刻意按他们喜好打扮自己。显得她为了进他们家门曲意迎合、煞费苦心。

    但她并不是啊。

    她对他们这种家庭的社交陈规真没头绪,一点都不懂。

    “车上是不是还有套日常的裙子?”

    李暮近牵着她迈台阶:“别换了,实在很在意,就把锅甩给我,说我让你穿的。”

    还没进门,门从里被打开,宋雅至笑着迎接丁珂,从李暮近手里把她牵了过去:“盼了这么久,总算盼到阿暮带你过来了。”

    丁珂被牵着走,有些局促,却没丢了礼貌:“阿姨好。”

    这套有点年头的老房子翻新做了边厅设计,采光面大,视野开阔得像是大平层户型。中式古典装潢,门、窗、家具都是小叶紫檀。丁珂没敢看,被宋雅至牵到会客厅。

    “这是爷爷。”宋雅至说。

    爷爷坐在主人位,闭目养神,头发、眉毛花白了,眉心有几条明显皱褶再也抚不平了。他好像没听到宋雅至说话,反正没睁眼。丁珂有点尴尬,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宋雅至不尴尬,直接把她领到书房,奶奶和李芈在这里,奶奶在教李芈肉眼鉴石,李芈以前还较劲,现在有科技,不用肉眼,随着奶奶年龄越来越大,李芈让了步,奶奶说便对了。

    两人看到丁珂,都停下来,奶奶比李芈笑得快,伸手招了招,“哎哟看这个俊俏的丫头,到我这儿来。”

    宋雅至松了手,“去吧,奶奶叫你。”

    也就十来步路,丁珂走得十分拘谨,到跟前蹲下来,让奶奶摸到她的头发,柔柔地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应得干脆,瞅了一眼桌上的原石,嫌弃地撇下嘴,顺手打开身后的抽屉,随意掀开一个木盒盖子,两排翡翠无事牌,摆放随性,色跟种都是上乘。

    奶奶拿了一个圆牌、一个山水牌,件儿大又厚,又打开桌带的抽屉,拿了两条成色极好的镯子,把丁珂手拉过来,放在她手心:“奶奶给你两个小玩意儿拿着玩儿。”

    丁珂:“……”

    沉甸甸的,丁珂觉得自己拿不太住。

    李芈看向宋雅至:“奶奶送了牌子,咱俩送什么啊?”

    宋雅至拿出红包递给丁珂:“头回登门,阿姨给一个小小的见面礼。”

    丁珂不接不礼貌,也没多想,接的同时道谢,到手后凭手感意识到红包里是卡……

    李芈犯了难,抬眼看到品牌送来的包,几个大袋子在对面沙发摞着,走过去把包拿出几只,“我给你几个袋子,装这点小玩意。”

    丁珂不懂翡翠,但包她天天听阿嘉念叨,李芈给了几个总价几百万的包让她当袋子,装奶奶送的翡翠……

    李暮近消费观果然是遗传。

    *

    李暮近进门看到爷爷又添了新东西——东晋书法家王羲之草书作品。

    据他所知,这幅作品是私人收藏,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被国际知名收藏家牧璞一以两亿美金拍下。

    爷爷怎么弄来的呢?

    还是说,这是赝品?

    爷爷不知道几时睁开了眼,言语中十分高兴:“怎么样?你爸也就在这种事情上能让我痛快了。”

    李暮近走过去,坐下来:“像假的。”

    爷爷闭眼点头:“嗯,对咯,像假的就对了。”

    这么说李暮近就明白了。这是真迹。

    “你爸说了,过个几年,我念叨过的那些东西会挂满了我这几间房。”爷爷光说都美得睁不开眼了,脸成了一座褶子山。

    “他有没有说怎么做到呢?”

    “这就看他本事了。”

    李暮近深想就能想到李崇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所以在这个话题还没结束时,就用沉默强行终止了。

    爷爷跟他也不止这些藏品可聊,如今家里前程似锦,好像开启万事亨通的阀门,迎来最好过的日子,长年累月的臭脸都被化解掉了。

    本就喜欢天赋异禀的孙子,现在看来更顺眼,连他带来的姑娘都不忘夸赞,当爷爷的甚至有点奉承孙子的意思,“这个丫头比上次带来那个看着俊啊。”

    上次是孔穗,现已经在马耳他开启新生活了。

    闲聊着,李崇来了。

    他在爷爷面前头都不敢抬,李暮近可以直接坐爷爷旁边,他不得到爷爷允许,只能在沙发区以外站着。

    李崇发狠瞪了李暮近一眼,这混账视若无睹,他眼都要冒出火来了。

    爷爷看见他,满脸褶子收起一半,严肃起来,也不理人。

    他给爷爷和李暮近站了好半天的岗,爷爷终于问他正事。

    他立即把最近厅里情况、上方新政透出的风照本宣科地汇报一遍,听爷爷分析一遍。

    其实爷爷的观念逐渐落伍,看待局势的能力也随着接收信息的能力衰退而不再是他的优势。国内发展快得惊人,国家背后的智囊团都是锃亮反光的刀刃,他垂垂老矣,俨然沦为一把生锈的枪,但他不服老,也不想认输。

    李崇反抗的骨头早被他打折了,有时觉得他的方案陈旧,但不会说,不会反驳他,仍按他说的做,幸而没出过岔子,顶多收益不高。

    李暮近听了几句坐井观天的话,腾出了舞台,去了书房。

    书房要走一个回廊,穿过景观廊亭,还没到时就听不到爷爷和李崇的声音了。李芈当时坚持这个设计是有思考的,实打实给几位女士提供了一个清净地。

    李暮近站在敞开的门旁边,看丁珂坐得笔直,听奶奶讲发霉的故事。

    他听到几个字就能完整地说出是哪个选段。是一个人拼家业的岁月,还是在上海弄堂租住时,跟对门学徒那段风花雪月。

    奶奶先看到了李暮近,招手把他叫进去,画面顿时有些承欢膝下,其乐融融。

    李芈顺便宣布:“我请了摄影师饭后来咱们家拍全家福。”

    奶奶白眼一翻:“我可不拍,这东西拍了就是在阎王爷那儿露脸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李芈解释:“体现我们家族凝聚力强的事情,您老多想。”

    “全家福本身就是宣告一个家族衰败的介质,整整齐齐一堆人都在那一张纸上了,那不就是到头了吗?”

    “您这都是封建迷信,我找人算了,是吉象。”

    奶奶将信将疑。

    宋雅至添柴火,帮着李芈说服奶奶。

    李暮近趁机把丁珂带到庭院透气,顺便给她们关上了门。

    丁珂得空放松,腰杆也不挺得笔直了,靠在原木廊柱:“如坐针毡。原来见父母的人都这么难受,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时间怎么溜走的。”

    “你运气不错,出现在他们都有喜事的时候。”

    “不然呢?”

    “不然更煎熬。”

    “……”丁珂想到一事,坐直身子,看向他:“你在这地方住过吗?”刚才听奶奶说,他们一家基本不住这里,那为什么在这里聚,她很好奇。

    “小时候住过。”

    丁珂向楼上看,“哪里?”

    “不在这。”

    丁珂懂了,“正房那边。”

    李暮近说:“这院子是后来买下打通翻新的,弄的回廊。人丁单薄,正房和厢房也够用,平时不开这个门,最近运势好才拆了门锁。”

    丁珂对风水事不感兴趣,“你小时候跟爷爷还是妈妈住?”

    “我跟李芈生活的时候比较多。”

    “姑姑带大的?”

    “不算带。”李暮近停顿片刻,想了一个更贴切的词:“她是锻造。”

    丁珂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和人用这种动词关联。

    “接着问。”

    李暮近好像也被他们家当头鸿运光顾了一般,比原先好说话不知道多少倍,竟然主动讲他以前的事。丁珂趁热打铁,“你是跟姑姑更亲,还是跟父母。”

    “都不亲。”李暮近无一丝感情:“人丁单薄是因为容不下更多人,一份资源一个人拿和两个人拿,怎么能一样?我们不论亲缘,论价值、不可替性。”

    丁珂皱眉:“难道不是通过不断生孩子保障资产不落入外人手里吗?怎么会因为担心孩子分一杯羹而不生。”

    “家族尿性,一直这么延续的。”

    丁珂不问了,觉得他们家真扭曲,都不正常。

    阿姨过来,对李暮近说:“孩子,你爸爸叫你过去一趟。”

    李暮近走到丁珂跟前,把她垂在肩窝的长发捋到后背,“再忍忍,吃完饭就走。”

    “也没到忍的地步……”丁珂仰头看他:“你先去吧。”说完想到什么似的又皱起眉:“今天人多,他不会……”不会还打你吧?

    李暮近没答,俯身亲吻她额头:“后边有个爬山廊,左起第一间房,我以前住在这边的东西都挪到了那儿。”

    “我自己去?不了,我等你回来。”

    “嗯。”

    李暮近刚走,李芈开门出来了,她跟宋雅至风格很像,雍容华贵,十分贴合刻板印象里这种身份的女人该有的形象。只不过宋雅至更像刻意朝睿智靠拢,而她刻意装成了无知。

    丁珂下意识站起来。

    李芈摆手:“坐着。”端着一盘点心走到跟前,放在廊凳上,回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给她拿了一块点心,“尝尝。”

    丁珂谨慎地小咬了一口。

    “好吃吧?”

    “嗯。”

    李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让人看不清她的瞳孔,猜不到她的心理。丁珂咀嚼十几下,以此逃避面对她的眼睛。

    李芈在这时突然说:“你这双眼,是双有大智慧的眼。”

    丁珂笑笑,没接话。

    “你别不信,凡是长你这双眼的,都有一个好的前程,机会很多。”

    “信的。”

    李芈笑着点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再吃一块,开席且着。”

    “嗯。”

    *

    会客偏厅有一把仿明清的太师椅,在整个房间正中央,进门看不见,只能看到屏风,穿过屏风,是一张香几,后边便是这张椅子。

    李崇坐在这张椅子,等着李暮近。

    两侧也有座椅,但坐在这很压抑,各方面被太师椅的人钳制的感觉。李崇坐中间等李暮近,就是让他牢记这种感觉,儿子永远不能忤逆老子。

    李暮近进门没有坐,站在他面前。

    “刚才坐得稳当,现在怎么不坐了?”李崇瞥他一眼。

    “有事吗?”

    李崇对李暮近永远没耐性,手边有什么抄什么,用力扔过去:“你他妈那是怎么跟老子说话的!”

    李暮近知道他在爷爷那受的气一定要在他身上找回来,催促他速战速决别耽误时间,还没说完就挨了李崇一巴掌,李崇还颇有理:“我本来想跟你好好吃顿饭!你爷爷说话时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给你一副眼珠子是让你用来这么看着你老子的?”

    李暮近嘴角沁出血,还能笑出来,“看不懂什么眼神,是不是因为警官你没有呢?随我妈的眼,你看不懂倒也正常。”

    李崇瞪圆了眼,被点了捻子似的,蹭得着了火,乒乓一阵暴打,但又理性地避开了脸。他也知道让李暮近挂彩,没法跟爷爷交代。

    *

    “上边那个房间是阿暮小时候用的东西,想去看看吗?”李芈问。

    丁珂有人陪就愿意,没有客气:“嗯。”

    李芈一笑,站起来,牵住她:“走着,我带你去看看。”

    爬山廊有二十几级台阶,来到二楼,首先看到工艺复杂的宫灯,吊得极低,李暮近路过估计会被流苏挡住眼。

    李芈打开门,一股烟儿扑过来,仿佛是李暮近的童年。

    “这房间好久没收拾了,都是灰。”李芈边走边扇,说:“好像书比较多。小时候爱看,长大不看了。我也不让他看了,自己摸索肯定不如我找各领域的精锐直接教知识点掌握更快。他脑子灵活,也适合我这个方式。”

    丁珂看到很多原版书,还有堆在一起的猎\\□□型,想起他那一房子的藏书和猎\\枪,原来他从小时候就爱这些。

    “喜欢猎\\枪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我带他去非洲狩猎。”

    丁珂抬起头。

    李芈解释:“很久以前的事了,反狩猎之后这个事好像没人提了。但那种狩猎也是围猎,圈个场地,也不是什么动物都能射,要合法合规的。那边保护区也倚靠这个行业生存。保护动物也要花钱。”

    丁珂知道,没想到李芈那么耐心解释。

    “那时他太小,也不让他碰枪,可能就是性格原因?反正他以前喜欢血腥的东西。子弹穿过皮肉,血溅出来,他眼睛都是放光的。”李芈说:“后来他爸把他接走,养完再给我,我问去不去狩猎。不去,不喜欢。后来有一次带他去阿联酋,机缘巧合,买了一头白纹的小老虎,他反而很喜欢。然后办\\证,专门买大场地房子,雇饲养员,培训,都是他自己去跑的。我也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一直理解错了,他可能就不喜欢血腥。”

    丁珂回忆李暮近对nono的态度,看不出来他还血腥过。这一点可能就是李芈理解错了。

    “那头小老虎后来在饲养员的失误下死掉了。”

    丁珂皱眉。

    难怪,前段时间说到养猫,他说他不会养,要她费心。

    “他看着也不难受,就是不好好吃饭,那段时间暴瘦,我说要不再买一头,说什么也不要了。”李芈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又说:“后面他没爱好了,除了猎\\枪。”

    丁珂对李暮近有了新认识。

    她随着李芈往前走,看到墙根有一堆断掉的黑藤,每根都不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等她问,李芈就告诉她:“还是性格的事。他从小不爱跟人交流,但学东西快,刚觉得他是个天才,下一秒就像孽种。这房子翻新几次都是因为他放火。他爸一打他,他就放火,爷爷好些藏品就是这么没的。但爷爷喜欢聪明孩子,就觉得是他爸的错。他爸一挨骂,又觉得他是阎王托生的,打得更凶。就成了恶性循环。”

    丁珂一顿。

    “不要怕,他现在情绪稳定多了。”李芈说:“以前也真担心过,因为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血,就是养不熟,从不交心。说实话,我想过放弃,但你出现了,他发疯耍混蛋的时候少了,我俩心感觉也近了。”

    丁珂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刚才起。

    “好好在一起,想要什么跟我说,我都帮你得到。”李芈很真诚。

    这样的话,李暮近也说过,他们一家真是像。丁珂摇头:“没什么想要的,只想未来顺利,一切如意。”

    *

    李崇施暴结束,李暮近平躺在地上,看着高挑空的屋顶,真遥远。

    “对你老子尊重一点,挨打也能少一点。”李崇眼神轻蔑:“束家是彻底垮了,但你别以为我就忘了你当年为束睿威胁你老子的事。你也给老子记住,你威胁不了我!以前是,如今的老子更是!现在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你要是老老实实待着,照现在外界的评价演下去,咱俩还是父子,不然你就给老子死在德国的精神病院里!”

    李暮近毫无反应,只有起伏的胸脯证明他还活着。

    “那小婊子你喜欢就好好在一块儿,别让我听见你又出现在哪个烂臭旮旯里。你的形象保不住,我会再次对外说你有精神病。”

    也许是提副部的事妥了,得到信儿的人都提前恭喜、恭维过他了,他只看到一片坦途,更无所顾忌了。

    李暮近手撑地,缓缓站起,俯视李崇:“孔穗移民马耳他差点钱,到那边以后联系我,我没给。”

    李崇目光一凝。

    “你给了。”李暮近慢慢弓身,脊柱弯曲仍能俯视他,“这么大义是我没想到。但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呢?”

    李崇一瞬变脸。

    “怕她败坏我?从而败坏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比如她的身份。”李暮近只说到这里,随即闭眼,同时一笑,“前程似锦,炙手可热,但如果被人知道你儿子和你女儿……”

    李崇一把薅住他衣领,咬着牙绷着脸,没让他说:“你给我闭嘴!”

    李暮近真喜欢他的反应,喜欢他汗流下来、嘴唇发白的样子,尤其在看到他嚣张至极的表演后,“害怕吗?你当然会害怕了,你不怕,我又怎么会不远千里把她找来呢?”

    李崇咬碎了牙,但也不受胁迫,警告他:“那你就要掂量一下,是你先把我搞垮,还是我先以精神病的理由把你封死在精神病院!再想一想,你对社会的价值有没有我高!谁会站在你这头!”

    李暮近掸掸他肩头上的纤维物,“不用发狠,松弛一点,我不是在威胁你,是告诉你,能够相安无事,就别没事找事。我可以当沙包,但你是知道的,我本职,是个逆子。”

    李崇在他话音落下时就扬起了手,却没有落下来。

    他不觉得李暮近有什么能耐,爷爷天天夸他也不以为然,只觉得那是隔辈亲具象化的表现,但这一刻他还是忍了。

    看不起李暮近,但认同这是一个逆子,逆子什么都干得出来。他的升迁公文还没下来,他得稳住。

    一番盘算后,他也亲手给儿子掸了掸肩头灰,说:“相安无事,这是你说的,记住了。”

    李暮近又一笑,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

    下午两点,家宴开席。

    餐厅要穿过回廊抵达,爷爷走在最前,也坐在主位。奶奶随后,坐在爷爷左侧。李暮近坐在爷爷右侧,丁珂在李暮近旁边,再是李芈,宋雅至。李崇在进门位置。

    两米六的双层餐桌,每人之间离得不近,差不多富余两把椅子。落座后开始上菜。冷盘八样,热菜十六个,其中六个大菜。汤和甜品每人一套。酒是05年的勒桦。

    丁珂决定来时,李暮近就问过她忌口,她不挑食,但有些太冷门但高端的食材,平凡胃消化不了,今天这些硬菜全都避开了。

    菜上齐了,爷爷抬抬下巴:“开饭吧。”

    他们家规矩,食不言,别的要求没有,不用按冗杂的程序进餐,各吃各的就好了。

    李暮近一身反骨,每道菜停在丁珂面前,先给她夹,十分钟过去,自己筷子没动过,净拿公筷了。

    李崇张嘴想骂,但爷爷都没说话,还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们,他只能把火咽下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家子看起来都是,性格里残破的那一面都不知道藏哪去了,仿佛天生下来就是慈眉善目的人。

    *

    吃完饭,爷爷要午休,李崇有事先走,奶奶带其他人到二楼会客区。

    正房二楼整个装潢是紫檀木和意大利定制家具的结合,中西合璧的既视感。奶奶叫阿姨上了一套下午茶,跟李芈、宋雅至闲聊起来,没两句又聊到生意。宋雅至明显跟不上思路了,但也在礼貌地倾听。

    丁珂也是,硬听。

    但还不能走,拍全家福的摄影师来了,得等爷爷醒来,李崇也回来,拍完全家福,这一场家宴才算结束。

    李暮近看她待得煎熬,带到私人影院。

    丁珂以为要看电影呢,结果李暮近只是打开柔和的射灯,她一回头,他就脱了她风衣,搂住她,倒在沙发床。动作一气呵成。

    挨得太近,他的呼吸就在她头顶,她心跳都快了,小声提醒他:“你家人都在楼上呢,你别使坏……”

    李暮近搂得更紧:“使坏是什么意思?”

    “查字典去。”

    “你说做\\爱?”

    “……”

    李暮近低笑一声。

    丁珂通过他胸腔震感听到了,不高兴,“笑什么。”

    “现在两人独处只能想到这事了。”

    丁珂急了:“谁想到?”

    “我。”李暮近把躁动的她摁回怀里,“睡一会。”

    丁珂真烦,不想理他。

    过了会儿,她说:“我刚才根本没往那方面儿想。”

    “嗯。”

    他这语气丁珂真讨厌,“你爱信不信!”

    李暮近搂着她翻个身,她睁大眼,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趴在他身上,双手铺在他肩膀。

    “钝感力这么差?”李暮近可会阴阳:“你别半夜从床上坐起来再跟自己狡辩一遍。”

    这个姿势很危险,丁珂开启防备模式:“那没有的事,你误会我,我就不高兴。”

    “我也没看你在别的事情上这么较真。”

    “你别管。”

    “嗯,反正就是,你刚才没想跟我做……”

    丁珂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李暮近拿开她的手,提醒她:“我现在还困,你再说两句就不困了。”

    丁珂闭嘴。

    这个人脑子转得飞快,聊天本来是放松的事,但跟他聊总会激起她的斗志。越想越亏,她曲肘给他一下。

    李暮近轻哼一声。

    “别装,没使劲。”

    李暮近唇角牵动一下,很浅。

    丁珂趴在他肩窝,睁着眼,胡思乱想,想到就问:“喜欢猎\\枪是由狩猎延伸的吗?”

    “嗯。”

    “那你也没亲自狩猎,看也能喜欢吗?”

    “我妈喜欢狩猎。”

    丁珂懂了。

    没待多久,爷爷醒了,李崇也回来了,李芈打来,叫他们上去拍照。丁珂不想拍,但人家诚心邀请,而且她是作为李暮近女朋友身份来做客的,不好拒绝。

    李暮近察觉到了,根本不起。

    过了十分钟,感觉都拍完了他还不起,丁珂觉得不礼貌,拉他起来,穿外套,上楼了。

    没想到早拍完了。

    摄影师现在在拍李芈跟奶奶一起完成古法篆香手作的纪录片,旁边摆台上是一块半米高香木,枝上挂牌,白底草书,写着香木名字。

    她们很投入,没看到两个人,李暮近就又带丁珂下楼了。

    李崇从爷爷的书房出来,跟两个人在楼梯口遇到。

    李暮近看都没看李崇,李崇也没看他,视线在丁珂身上逡巡了一遭。双方没话说,就此别过。

    接下来就是等,差不多四点,楼上完事,李暮近也要带丁珂走了。再不走,丁珂端庄假笑要焊在脸上了。

    李芈没怪罪他们没拍照的事,还给他们找好理由,“第一次做客就拍全家福确实不合适,下次咱们再拍。”说完,把礼物拿给丁珂,又添了份伴手礼。

    丁珂保持娴静,直到上车,靠在副驾驶,都没转换过来。

    李暮近开车,一手扶方向盘,一手贴了下她的脸。她冷不丁一颤,睁开了眼,“嗯?怎么了?”

    “出来了,不用演了。”

    丁珂狡辩:“我没演。”

    李暮近没说话,牵住她的手。

    丁珂双手握住他的手,突然想到什么,往上一摸,李暮近果然也颤了一下。她干吞一口空气,也没说话。

    私人影院里李暮近装得太假,当时想别的没注意,出来越想越不对,还真没意外,又挨打了。

    她也没问,生硬地转移两个人注意力,“让我来看看伴手礼是什么。”打开袋子,还有盒子,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把车钥匙。

    她扭头看李暮近。

    “我跟能源公司说定制一辆。”

    丁珂知道了:“老板把这事告诉了她。”

    “嗯。”

    丁珂靠在头枕闭上眼:“什么礼物也没带,走时候还拿了小一千万。到男朋友家做客的错误示范,我算超常发挥。”

    李暮近说:“还没来得及说定制要求,她给你这辆也就是新品顶配,你想换什么,过两天送到大厂改装。”

    丁珂看着他。

    李暮近没听到回应,只感受到一道赤裸裸的目光,扭头:“干什么?”

    “以前的价值观是对傍大款嗤之以鼻。”

    李暮近搭台给她抒发感悟:“现在呢。”

    “现在觉得以前还是太年轻,思想一点也不成熟。”

    “成长很快。”

    丁珂摇头:“可能我内心还是有意识,你家的东西我也能分一份儿。毕竟民法典更新,私生子与婚生子权益同等。”

    李暮近自然地停顿一下,顺着她话说:“那要认李家祖、归李家宗。”

    丁珂又摇头,“那样就不能在一起了。”她牵住他的手:“我对李家没什么兴趣。只有你稍微重要一点。”

    李暮近皱眉:“稍微?”

    丁珂笑,亲一下他的手背,哄着他说:“特别特别重要。”

    *

    开学了,在丁珂没考驾照前,即便什么车都有了,也还得李暮近送。

    中午吃饭,李暮近给丁珂发了一张nono的照片,和一句“该你发了”。

    丁珂一笑,装傻:“发什么?发疯吗?”

    “?”

    丁珂不回了,摸下鼻子掩饰唇角上扬。

    章苗苗托腮看着丁珂,摇头咂嘴道:“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啊,你俩现在弄个情侣自媒体号,能火。”

    “夸张。”丁珂吃一口意面,问:“阿嘉请了几天的假?”

    “一礼拜。她要出国。”章苗苗说:“我是不理解弄个水硕水博有什么用,她也跟随有些二代的步伐了。”

    丁珂没说话。

    章苗苗想起一个事儿:“昨天你找导员干什么?你不会也要出国吧?李暮近要出国吗?你跟他一起去吗?暑假你出国玩儿不会是去考察学校吧?”

    一口气好多问题,丁珂皱眉:“你让我先答哪个?”

    章苗苗又换了问题:“李暮近应该不会在体育学院太久。”

    没等丁珂说话,她又急着表达:“你看没看群?阿嘉发的那个链接?网上都说,他家找的大牛教授可以不断飞到国内来给他一个人上课,真假?”

    “是吧。”

    “混世魔王是我对他最大的误解。”章苗苗感慨。

    丁珂吃饱了,收盘准备走人:“你下午是不是补办校园卡?我陪你。”

    “好啊!”章苗苗挽住丁珂的胳膊:“然后咱们去永辉,买洗衣液,拖布,还有什么来着?我看看手机……”

    两个人说着话往外走。

    九月初,太阳仍高悬,气温却降下来,风一吹,有点凉,章苗苗不由往丁珂怀里钻,边看备忘录,边说:“哦插线板。”

    “嗯,你不是还要买晾衣架?”

    章苗苗正看着,通知栏突然弹出一条新闻,她粗糙一看,随即停住,以为自己看错了,皱着眉打开新闻主页,肉眼可见地瞳孔地震:“卧槽啊!”

    丁珂回头:“怎么了?”

    章苗苗念不出口,把手机递给她。

    丁珂接过来,标题字体方正醒目——

    “鸠州市公安厅厅长李崇驾驶车辆撞上石墩,引起爆炸,紧急送医后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