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住手”叫石台上的二人俱是一惊。
他们猛地转身,就见石桥下站着钟礼与他身边那个侍卫。二人刚才全副注意力都在这棺木上,以为他们也是刚刚赶到,想当然的便以为这两人是看见他们准备开棺,才出声阻止。
红滟不免懊恼果然方才耽搁了片刻,才叫他们竟也赶上了。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讶然的神色,与下面那二人道:“钟大人,你平安无事就好。”
钟礼却冷笑道:“有劳红姑娘担心,我平安无事你应该是失望得很吧。”
红滟故作惊讶:“钟大人何出此言?”
“我问你们,你们在那石台上想干什么?”
红滟面不改色:“之前墓室机关发动,我二人与你们失散之后,想着之前的商议,才费尽了力气到这主墓室与你们会和。进来之后,见这棺木设计巧夺天工,正想上来看看,你们就到了。”
钟礼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倒也想一睹先帝棺椁如何特别了。”他说着就欲走上石桥。
红滟脸色一变,还来不及想出什么法子阻止,就听身旁的杜万项大声道:“事到如今,妹子还与他做什么戏。我们此时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取了宝贝,两个对付他身边那侍卫一个,还怕不是他们对手?”
他说着就举起腰间那把大刀,一刀劈在了那棺椁上。只听一声巨响,这五寸厚的金丝楠木的棺板竟当真叫他劈出了一道缝来。
钟礼未想到他竟敢不顾宣平帝的圣体,直接这样拿刀劈开棺木,不由大惊,还未多说,身旁的钟游已经一个箭步飞身上前阻止,但刚靠近台面,就被红滟缠住。
杜万项出手仓促,丝毫没有同她商量,但此时确实也已没了其他办法,红滟只得先想办法拖住钟游,一边与后头继续拿刀猛砍棺木的人说道:“你小心使力!切不可伤了里头的东西!”
安知灵眼见着底下的局势瞬息万变,这会儿功夫,竟已动起手来。但红滟哪里是钟游的对手,两人交手不过二十几招,她已落了下风,只凭着一身灵巧的轻功,缠的他一时脱不开身罢了,不用多久,就要败下阵来。
她小声去问身边的人:“我们怎么办?”
谁知谢敛像是没有听见她这个问题似的,忽然皱眉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安知灵一愣,她功夫不及谢敛,耳力自然也比不得他。再加上底下的人打得不可开交,在这空旷的山洞中,只听见二人交手的拳脚声和震耳欲聋的刀砍棺木的声音,哪里还听得见其他动静。
倒是身旁的顾望乡,面色苍白,目光也渐渐深沉,他心头一阵莫名熟悉的感觉,却一时间抓不住这预感。
底下钟游被缠得不耐,眼底杀意愈盛,这时忽然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杜万项一声大喜惊呼。前头几人动作一顿,皆转头向后看去,发现那棺木已被他劈开了一个窟窿,他伸手向棺内探去,片刻之后,就取了一个布袋出来。
他将布袋打开一看,安知灵还未看清楚,谢敛却已先认了出来,神情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大悟。
“那是什么?”安知灵见他这模样,更是按捺不住好奇,急声问道。这回却是身旁的顾望乡冷哼了一声,替她解惑:“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四字一出,安知灵也是怔忪当场。前朝宦官乱政,宣平帝仓皇出宫,当时还是承王的宣德帝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起兵,平反叛乱,诛杀奸佞,将宣平帝迎回宫中。帝回宫之后痛感自己昔日所行,下罪己诏一病不起。病逝之前,宣旨其弟忠孝,禅位承王。
新帝继位之后,另刻一方玉玺,以示实施新政的决心。但民间传言,先帝仓皇出宫时不慎遗失了传国玉玺,宣德帝不愿有人拿这点大做文章,称其“帝位不祥”,因此才想了这个借口掩盖过去。
没想到如今传国玉玺竟然出现在了宣平帝的棺椁之中……
传国玉玺现身,下面的诸人的神色也是各异。红滟见杜万项顺利拿到了东西不由大喜,钟礼却目光冷峻,厉声道:“你们果然是康王的人!”
红滟面露得意,东西既然已经拿到,也不欲再与他们纠缠,高呼道:“二哥,我们走!”
杜万项怀揣着布袋,收起看到,还未走出两步,忽然神情大变。只见他双目圆睁,脸色青紫,再拿不住手上的大刀,一时跪了下来吐出一口鲜血。红滟大惊转身,不必上前细看,就知道他已是身中剧毒,无力回天。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中了计,怒道:“你之前故意现身,就是为了阻止我去探查棺木,好引得杜二哥心急,强行去开棺木?!”
钟礼冷笑一声:“如今想明白可也晚了。”
他话音未落,钟游已抢身上前欲去夺下杜万项手中的玉玺。杜万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突然间暴喝一声,拼着全力挥刀向来人砍去。他力大如牛,便是钟游也不敢在他这全力一击之下迎身上前,生生被逼退了两步。就是趁着这个间隙,杜万项将手中的玉玺用力一掷,扔向空中。
红滟脚下腾空,接住了他扔来的玉玺,紧紧握在手里。杜万项见她顺利接住,这才力竭,再站不住,睁着眼睛身子向后倒在了地上,死时神情犹有笑意。
钟礼见她拿到了玉玺,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对钟游道:“拿下她!”
他们二人如今在这石桥上,一前一后将她围困在了石桥中央,下边几十米处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寒潭。
红滟手中紧握着杜万项拿命换来的东西,回头含泪看了他的尸身一眼,这时候,钟礼察觉她的打算,神情剧变,对她身后之人大呼:“快拦下她,她要跳下去!”
但他话音未落,石桥中央一身红衣的女子,已带着玉玺纵身一跃跳进了底下的潭水里。钟游未跟着下去,他们跑下石桥,准备在她出水之后,堵在岸上围堵。但还不等二人踏上岸,那水中却忽然间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等二人到了岸边,都不见有人出水的动静。
这回别说钟礼,就是躲在上面岩石后的三人都不知底下发生了什么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空气里忽然传出浓重的血腥味。钟游擦亮了火折子,点亮火把,二人往水面上一照,发现原本黑黝黝的水面上,竟被血染成了红色。钟游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没人知道底下藏着什么样危险的杀机。
钟礼正欲开口,忽然感觉身旁的人猛推了他一把,将他带着一滚,避到了三丈开外,随着一声厉喝的“小心”,紧接着就听见水面上发出了如同海啸般的破水之声,震得整个山洞都好似摇了三摇。
待钟礼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只觉得肝胆俱裂。
那水面上一条蛟不似蛟,龙不似龙的巨蟒,它直起身子就有半个山洞高,身子是两个成年人合抱粗,只一张嘴,就好似能生吞了一头牛。
没人想到这地宫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怪物,它潜在水下,或许是因为被之前打斗的声音惊醒,以水上的血色来看,方才入水的红滟必然已经被他吞入腹中,怕是连尸首都寻不到了。
钟礼被钟游护着直面这庞然大物,一阵胆寒之后又忽然想起了此事,慌忙去拉他衣袖,急声道:“红滟若是被他吞了,那传国玉玺岂不是也没了下落!”
钟游默然,过了片刻才道:“您的性命要紧,我护送您出去。”
此时无法可想,钟礼虽念及传国玉玺的下落,但这东西眼下必然已进了蛇腹,他们虽拿不到,但也不可能再落到别人的手里,对皇帝也算有了交代,于是咬牙向身后的墓道退去。
那巨蟒本是直着身子,一双暗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冷光,叫人不寒而栗。如今他二人身形一动,它也猛地发难,突然之间,张嘴向着二人扑来。钟游护着钟礼向后避开,反身格挡。面对这一个见所未见的怪物,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剑可谓是用了十成功力。但那巨蟒身上也不知是什么鳞片,这一剑只感觉戳刺在了铁甲之上,并未能伤它太深,只引来它一声痛呼。
它身后尾巴一甩,那劲道带来的疾风将钟游一下子拍到了山洞的岩壁中,所幸钟游眼疾手快,避开了要害,但依然还是吐出了一口血。
“钟游!”钟礼见侍卫受伤,不由出声疾呼。这动静引开了巨蟒的注意力,它将蛇头调转了回来,盯住这洞中的另外一人。钟游大惊,他持剑撑着身子,在石壁上纵身一跃,反身跳下一剑挥向蛇头。
那巨蟒不察,竟叫他一剑劈瞎了右眼。剧痛使它瞬间失去了控制,它开始摆动着身体,拿头撞击石壁,蛇尾扫过之处,处处都是飞沙走石,整个地宫为之动荡。
刚刚那一击已用了钟游全部的力气,他从蛇头跌落下来之后,忍着疼痛,趁着巨蟒不辨方向发狂的空隙,扶起钟礼终于退回到了墓道中。
山洞中的巨蟒却不知刚伤了它一只眼睛的猎物已经离开,还在大肆破坏山洞。原本躲藏在岩石后的三人处境瞬间岌岌可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前一秒二人还在暗自庆幸没有贸然现身,否则钟礼察觉他们撞破了这等皇家辛密,即便出了皇陵也必定不会放过他们。下一秒洞中已是山崩地裂,不等他们采取行动,这巨蟒就会掩埋这洞中唯一的出口,将他们活埋在此。
顾望乡愣愣盯着那洞中发狂的巨蟒,神色恍惚。安知灵伸手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急声道:“快,这地方可还有其他出口,立刻带我们过去!”
他转过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神情不明的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目光之中满是悲色:“……我想起来了。”
安知灵以为他指的出口,忙问道:“想起什么?”
顾望乡却喃喃道:“我想起——我是怎么死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们没人冒个头吗?每天单机写文真得超级sad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