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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推理 > 蝴蝶蜜罐 > 第50章

    你果然有毛病。

    二人的变脸都是一瞬。

    “陆小姐发现了。”彭安对当下情景不意外,他有过几次破绽。他站起来,退了退。

    “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要瞒我到天荒地老?”陆姩坐起。

    二人没什么表情,像是冰剑对战。

    “陆小姐这么聪明,迟早拆穿我。”天荒地老很遥远,彭安想不到自己和陆姩的遥远。

    “不,我不聪明。我直到现在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针锋相对。”

    彭安松了衬衫的袖扣:“我不明白陆小姐对我针锋相对的理由?”

    陆姩见到窗外,月如银鱼游在夜空。“你和陈展星什么关系?”

    “就是陆小姐见过的关系。”他模仿她的话,“跟班?”

    “你是云门的人?”

    “不是。”

    “你是陈展星的人?”

    “不是。”

    “你是谁的人?”

    “我就是我,不属于谁。”

    站在面前的男人已经是陌生人了。“你为什么和陈展星在一起?”

    “我们是大学同学。”彭安的回答一致。

    “你那么多大学同学,偏偏跟着他?”

    “他是班上最鼎盛的人物。”

    “你们蛇鼠一窝,他在明,你在暗,合着耍我玩。”

    彭安冷冷清清:“陆小姐何尝不是在耍我?”

    “对。”她利用他,但她也有救他出火坑的心思。“彭安,你要怎样?”

    “我问问陆小姐,你要怎样?以你的性格,谨慎行事,冷静理智,就算知道我的真面目,也不会在这般处境之下拆穿。”和他撕破脸,她真是孤立无援。“看来今天的那一场电影,真的戳中了陆小姐的心。”

    彭安对电影只留了一男一女的记忆,其余都是空白。

    “你我非一路人,不必探究我是什么原因。”陆姩从床上站起来,和彭安面对面,“事已至此,我已经拆穿了你,也随便你们处置。你就算把我交给鹰记,我都不意外。”

    “如果我要把你交给鹰记,我不会浪费一个商铺,一个院子,以及一辆车。”两人说话都像含着子弹,满是金属感。

    “那你要如何?”她抱起手。

    “我无恶意。”

    她只是敷衍一个字:“哦?”

    “信或不信,随你的便。不过,我说的是暂时,如果你再靠近,那就说不准了。”人在不可控状态,无法保证能干出什么事。

    “你对我倒是有一句真话,你的的确确不跟女人玩。莫非你跟陈展星……”后半句无需出口,二人心知肚明。

    彭安却说:“就算是陈展星坐到我身上,我一样杀了他。”

    真的听到彭安说出“杀”这个字,她惋惜,她的彭安,真的不见了。

    陆姩见到地上的那一枚子弹,一颗寂寞又坚韧的金属粒。她捡起来,把锥圆弹头指向自己:“我们各走各路?”

    “陆小姐,我们在同一条船上,鹰记的人追着我,因为云门。鹰记的人追着你,因为案子。你没听过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觉得我们称得上是朋友。”

    “我这条命早就下地狱了,我又不怕和你同归于尽。”

    “可我不想同归于尽。”

    冰凉的嗓音,衬着这一个夜更加寒冷。她说:“你把我的彭安弄丢了。”

    谈不上是丢了,那不过是伪装。但彭安说不出口。

    无坚不摧的女人说出这么软弱的一句,都不像她了。

    她凶巴巴戳他的时候,她揪着他哈哈大笑时,她风情万种勾引他时,纵然这个女人有千张面孔,但她在他面前从来是真心的。

    彭安的手指不自觉地勾了一下眼镜链。他第一次觉得陆姩脆弱。初遇时,她强大到无可撼动,眼都不眨,将刀刺进他的胸膛。

    这一刻,她直接倒在床上,像是筋疲力尽。

    彭安忍不住为她盖上被子:“陆小姐,晚安。”

    陆姩半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见不到出口,她在漆黑黑的梦里惊醒过来。

    彭安躺在对面的床沿,只要一翻身,仿佛就能滚到地上。

    她的复仇,三分靠聪明,七分凭运气,现在仔细一回想当时的运气,大约也有彭安的推波助澜。

    断断续续的回忆之中,她不清楚彭安真正参与有多少,但彭箴的死,彭安一定知情。他当时为什么助她一臂之力?彭箴可是他的亲弟弟。

    亲兄弟冷漠,可见彭安是何等绝情之人。

    陆姩擡起手,比了一个枪的手势,朝彭安的背后指过去。

    *

    彭安一大早要联系金长明。可是旅馆的电话线路故障。

    陆姩不冷不热地说:“陈展星都昏迷多少天了,你不如去探望一下呗。”

    彭安:“我不放心陆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她不习惯陌生的他,这天还觉得眼前有另一侧温顺的影子,等她眨眼,影子又不见了。

    挺拔的男人深邃又锐利。

    “哦,我啊,死不了。”她擡擡下巴,“留把枪给我就好了。”

    “你还没真正开过枪。”

    “你让我开一枪?看看我打不死你。”陆姩从前凶得来,脸上有娇俏,埋怨他瘦弱的语气暗藏关心。今天夹枪带棒。

    彭安听了,调子也冷:“我出去探望一下。陆小姐在此歇息,别到处乱跑。”

    她趴在床上:“嗯。”

    等彭安乔装出门,她立即一跃而起。她戴上帽子,出去绕了一个大圈,去另一个电话亭打电话。

    她对上海号码记熟了。

    那边的人接起电话:“巡捕房。”

    陆姩耳根一软。昨天之前,彭安也是这样温和的。“张巡捕。”

    “陆小姐。”张均能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陆姩用帽子盖了盖自己的额头,“张巡捕,有事想拜托你。”

    “陆小姐请讲。”

    “关于香港的鹰记,我之前只是听人说起。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鹰记的背景、行事作风等等。”她听金律师说,彭安说,但没有接触到外界的人,只听一面之词,有失偏颇。

    “我对香□□帮只是略有耳闻。至于详细情况,你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张均能说,“我去问问香港朋友。”

    “麻烦你了,张巡捕。”从陆姩的角度,正好面向远处电影院的巨幅海报,“另外,你能不能查一部电影?”

    “什么电影?”

    陆姩把电影名字告诉张均能:“我想知道电影的制作团队是什么来头?这里可能有线索,但我说不上来。”

    彭安不会突如其来去看这场电影。那场电影真的不适合她,仿佛是她和她男朋友的故事改编。

    “陆小姐,你和彭先生安全吗?”

    “暂时安全。彭安……他是陈展星的人。我跟你说的事,你别告诉他。”才说到彭安,她又话锋一转,“张巡捕,你是男人,从你的角度去分析,陈展星对我如何?”

    “我是男人,但我不是陈展星。陆小姐是个漂亮的女人。”张均能凭事实说话。她的美色对男人而言有致命的吸引力。

    陈展星也的确险些丢了命。

    “你见我的时候,我已经变丑了。我男朋友没有死之前,我可漂亮了。当时陈展星没把我放在眼里。他是陈家少爷,时常出入夜总会,不是因为女人而停下的男人。他不杀我,有另外的原因,绝不因为漂亮不漂亮。”只有陆姩自己知道,她说着的和想着的不是同一个人。

    另一个人接近她,也肯定不因为美色。

    彭安意欲为何?

    巷子口有个流浪汉,面前摆一个破碗。

    破碗空空。

    他的衣服披着尘土,头发太长,垂到额前,乌头垢脸。他望了望天,嘴上喃喃说着什么。从陆姩进去电话亭,他就一直在说。直到她出来,他嘴上也不停。

    陆姩向空碗放下一元纸币,学着流浪汉一样,蹲下去。

    流浪汉转过头来,不说话了。

    她望着蔚蓝的天:“我父母早亡,男朋友是我唯一的亲人。两年多前,他死于一场虐杀,凶手逍遥法外。我当时的天都塌了,甚至想过抽大烟。在几个选择里,我挑了复仇。复仇一直很顺利,直到我将其中一个双胞胎哥哥当成双胞胎弟弟,刺了他一刀。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从不滥杀无辜。我生平愧疚过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双胞胎哥哥。”

    她站起来:“不是只有爱情才叫感情。”她甚至连自己的后事都交给了彭安。

    他将她骗得团团转。

    和彭安见面时的愉悦,如今成了莫大讽刺。他在她面前害羞,可真正的他正在嘲笑讥讽,冷眼旁观。

    她把彭安当棋子,不单单是为了复仇陈展星。将彭安拉出陈家的泥沼,她觉得是好事一桩。

    她曾想,他的情感史一片空白,哪天他喜欢上她,都不奇怪。喜欢就喜欢吧,她在世上仅剩这么一个不猜忌不怀疑的人。

    哪知……

    陈展星早和她说过,她不了解彭安。

    *

    过了半个小时,陆姩再去打电话。

    张均能准时得到了资料,有些与陆姩已收到的信息一致。“对了,电影是一个名叫仇博裕的商人投资拍摄的,制作流程没什么特别之处。”

    “嗯。”也许是她多疑。

    张均能又说:“就目前的情况,云门、鹰记和八风堂同时在争夺一单日本商社的生意,可以说,这三派人马都有瓜葛。”

    “日本商社?”

    “英国目前是中立态度。”

    陆姩不禁拔高声音:“日军在外海炸沉了十九艘香港渔船,香港帮派居然跟日本人做生意?”

    张均能听出她的怒意:“陆小姐,你如今受云门庇护,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知道。张巡捕,你别担心。”

    “要不要我再去香港?”

    “不了。张巡捕,有事再联系。你别担心,我一切安好。”

    陆姩去了街口的药店,浏览所售药材。她要了小小的两瓶巴豆油。

    老板附赠一则摘录:“治中风痰厥,气厥,中恶。喉痹;一切急病,咽喉不通,牙关紧闭,以研烂巴豆绵纸包,压取油作拈,点灯吹灭,熏鼻中,或用热烟刺入喉内,即时出涎或恶血便苏。又舌上无故出血,以熏舌之上下,自止。”

    她笑着道谢。

    *

    火柴头在烟丝上轻轻一触,烟被点燃。

    叼上这支烟的人唇色非常苍白。头发散乱,几缕被汗水湿透。他穿一件米白衬衫,上边松三个纽扣,衬衫衣摆随意垂下,底下是一条宽松的棉裤。

    上面正装,下面休闲,这人是陈展星。

    昨天半夜他醒来一次,得知自己昏迷数日。

    金长明还没来得及汇报。

    陈展星疲惫,再睡过去。又一次醒来,是今天早上六点半。

    金长明简略和他汇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陈展星淡淡一笑:“没想到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云门也没乱。”

    金长明:“是彭先生主持大局。”

    吃了早饭,陈展星一人坐在花园,实在无聊,点了一支烟。抽没两口,有一人探手过来。

    陈展星立即去挡。

    对上彭安漠然的脸。

    彭安两指一夹,直接将烟换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怎么样?”陈展星的声音低沉,像是有气无力。

    无需姓名,只要说“她”,彭安就知道是谁。“没死。”

    “你的要求有点低。”

    “你还想怎样?”

    陈展星笑着问:“我们的陆小姐,是不是依然漂亮美丽?”

    彭安冷冰冰地回答:“五官齐全,四肢完整。”

    “你不会连女人漂亮不漂亮都分辨不出吧?”

    “我不瞎。”

    “金律师说你俩东躲西藏,换两处地方了。”陈展星说,“彭安,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把人送来我这里。”

    “恐怕她会直接要你的命。”

    “她若有事,我唯你是问。”陈展星顿了一下,突然又说,“我昏迷期间,云门群龙无首,金律师说是你发号施令。”

    彭安点头:“云门和我有利益关系。”

    “还好有你,否则云门就要被直捣黄龙。”

    彭安拧灭了手上的烟:“金律师是不是有新消息?”

    “等他自己和你说。”陈展星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气喘不上来。”

    “你说一句喘半句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医生说,我伤了肺,要养一段时间。大难不死,得跟他们好好算账。”陈展星倚向靠背,半闭眼,“彭安,我以为你这么冷血的人,打一通电话就算慰问了。没想到你亲自过来,我很感动。”

    “误会了,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说完,有一只冰凉的手搭上来,陈展星骤然睁眼,“你做什么?”

    碰了一秒,彭安松开。他合上手掌,与陆姩碰触时,和陈展星的感觉大不一样。

    彭安:“你果然很恶心。”

    陈展星回骂:“你果然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