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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惊悚 > 绘灵师(画师) >  鸩 (八)

静女睡得迷糊之中,似乎可以听到一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有种像是秋夜里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又有点像女人低泣的声音。

是姨吗?姨,不要哭,我帮你找小弟弟,我把小弟弟带回来给你。

所以,姨,笑一个好吗?静女最喜欢姨的笑容了…


“唉呀,她哭了。”

“真可怜,瞧这一身的伤,一定很疼啊。”

“六儿别乱摸,摸坏了怎么办?”

“大姐~你看二姊~”

“你们都轻点声…”

静女只是睡着,不知道她的一张床上还多挤了三个女人,一个躺在她左边、一个趴在她右边,还有一个盘著腿让她躺在大腿上。

“梧桐说该换药了就叫他,六儿你去。”右边那个女人指使著左边的,左边立刻撅起嘴。

“二姊你怎么不去?人家也想在这儿。”

“因为我是二姊,所以你要听我的。”

“大姐~~你看二姊啦~”

“小二、六儿,别闹了…”

当左右边正僵持不下,一名少年捧著药碗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略一挑眉,左右边就摸摸鼻子非常自动的下了床。

“梧桐,麻烦你了。”大姐淡淡一笑,帮忙静女撑起身子换药。

这个住在阿九隔壁的少年是医君最后的闭门弟子,继承了当代医君的名号,虽然继承了救世救人为己任的医君之名,最大的兴趣却是制毒。

所以才特地找了阿九隔壁的院子住,据说这样他养的毒草长得特别好。

这次让他出手医治静女,阿九让他抽了三根尾羽,方才看阿九坐下时,脸色还有些僵硬,似乎被抽羽毛的地方还疼著。

小二跟六儿忍不住用手遮著自己的小屁屁,多退后了两步。

“二姊、六姊,怎么了?”

小二跟六儿转头一看,阿九正端著托盘站在她们身后,两人对看一眼,忍不住同时伸出手搂住阿九。

“阿九好可怜。”

“就是啊…阿九,屁股还疼不疼?六姐帮你看看?”

阿九抽了下嘴角,“…不疼了,二姊、六姊,我在厨房里做了你们爱吃的东西,这儿忙,你们自己去用吧。”

小二跟六儿乐的手牵手一起去阿九的厨房扫荡他的存粮,反正东西不吃也会坏,还不如她们俩帮着清一清,这样一想,她们真是举世无双的好姐姐。

还没出门,一袭红白相间的身影将门一撞就踏了进来。

“五儿(五姊)!”

小二跟六儿交换了一个不妙的眼神,急急的踏出房间,随即又走入了两个高挺的身影。

“三哥、四哥?”阿九在床边放下托盘,让梧桐替静女换药,转身迎了上去,“你们怎么也来了?”

只见同样高大、挺拔的两名男子,同时拥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只在微微挑起的桃花眼角边有着一左一右的泪痣。

“你这样大费周章的用了魅毒,我们不来行吗?”身为长男的双三皱着眉在窗边坐下,一脸的责备。

“阿九,你也太冲动了,”双四则是表情忧愁的开口,“什么杀伤的法子没有,偏偏用了魅毒呢?”

阿九的魅毒是属于空气腐蚀的一种毒素,散发于空气中无色无味无感,再用自身美色吸引敌人靠近,只要接触到皮肤就会开始从接触点腐蚀融化,虽然阿九已经在空气中放出了解毒的药剂,但对附近的人类来说,短期间流行轻微皮肤病是免不了的。

双三跟双四就是来处理残留在空气中的余毒,否则时间长了,恐怕这区域的生物都会留下残毒。

“哼,就是为了她?”最先进门的那个人一直站在床边看着梧桐换药,“连自保都没办法,凭什么想进我们家门?”

听了五儿这话,阿九一惊,更是羞红了脸,“五姊?!说什么呢,我…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才…”

“近期内不要让她乱动。”梧桐换好了药,漠然的丢下叮咛,起身就离开,摆明了不介入他们的家事,只在经过阿九时说,“你欠我两条曼陀罗。”

“小气鬼,不过两条而已嘛…”阿九微撅著嘴看着梧桐离开,转头却看到静女睡的不怎么安稳的样子,脸上不禁掠过担忧。

五儿见阿九这样含情脉脉,不禁一阵火起,才要开口说些难听话,就看到大姐不悦的眼神,一句话就这样哽在口里说不出来。

“五儿,扶我下去。”大姐伸手,五儿虽然不太甘愿,但也只能乖乖伸手,大姐下床后。转身又小心的整理好静女的枕头跟被子。

“五儿,跟我出来。”整理好床铺,大姐伸手要牵五儿的手,却被她一手甩开。

“不要,要就阿九跟我一起出去。”五儿一把搂住阿九的手臂,一脸的倔强。

“五儿,”双三眉间皱的更深,“你不知道大姐有身孕吗?这什么态度!”

“大姐有身孕就不该来嘛,大姐夫等在门外呢,大姐刚好跟他回去。”五儿一甩脸,摆明了不吃双三这套。

“你!”

“好了,不要这样吵,房里有病人呢。”

“双四你别拦我,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正当房里的噪闹声渐渐的大了起来的时候,一个声音随着推门声而入。

“吵什么吵,都给我出去。”

屋里的一群人立刻静了下来,异口同声的说,“是,爹。”前前后后的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门前,五儿还心有不甘的回头,见到父亲锐利的眼神,才乖乖的离开。

一群人出去后,洗墨跟在自称是阿九父亲的中年男子身后走进房间,手里还牵了让人梳洗整理好的女几山的幼鸩。

走到床边,静女正闭眼熟睡着,阿九则坐在旁边的小几上看着静女,平静的神色间难掩淡淡地忧心。

洗墨看看静女,又看看阿九,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握起阿九的手,阿九的父亲眼神微乎极微的闪过一丝思绪,又马上消失无踪。

“阿九,静女会好的。”洗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这样跟阿九说。

对洗墨来说,看着静女让不知何处而来的落雷击打在身上,心里的惊恐不是他人能够想像的,洗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隐隐地知道,他看到的是无法对别人说的事情。

回忆起母亲拿着闪着白光的菜刀对自己挥劈的情景,洗墨忍不住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阿九笑着回握了下洗墨的手,看向那个小小的雄鸩,伸手摸摸他的头,却被指尖那柔软的触感给微微一惊。

这样的羽毛,犹如细软的兔毛一样…是没办法飞行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呢?”阿九露出最亲切的笑容,小雄鸩没有回答,却是从床上传来回答。

“华…羽……”

阿九急转头,只见静女费力的将手伸向小雄鸩。

“我终于…找到你了,”静女眼角晶莹的泪珠落下,唇边却是带着安心的笑容。“华羽。”


结果五儿跟双三在外头争执,一言不合大打了一场,把阿九院里的罂粟花打得七零八落,阿九的父亲一怒之下要小二跟六儿押著五儿回琴鼓山。

五儿见小二伸手就要来扯她,一掌把小二逼退,转头看另外一边的六儿,六儿被五儿一瞪,吓得退后了几步,躲到父亲身后。

“臭五儿、笨五儿,连我你也打!”小二气得跳脚,没看见爹爹脸色都沉了吗?让她跟六儿带回琴鼓山还算好的呢。

“爹爹,五姊要打我呢…我不敢……”揪著父亲的衣角,六儿怯怯的说。

“你要在阿九身边胡闹到什么时候,”阿九的父亲微眯起美艳的双眸,脚下的土壤开始发黑、冒泡,发出青绿的烟来,“或者说,你翅膀硬了,飞得高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五儿见父亲动怒,惧怕的退了下,不甘的咬了咬唇,还是垂手低头走到小二身边。

小二握住五儿的手,轻轻的捏了下,低声道,“乖一点,嗯?”

“爹爹,五儿知道不对了,您别气了。”大姐让夫婿扶下亭子,当双三和五儿争执,手才要抬起来,大姐的夫婿就把大姐抱上亭子,张起羽翅围起来,双四要进去时还撞了个跟斗。

“你也是,”阿九的父亲半是责备半是心疼,伸手摸摸大女儿的头,“有了身子还这样乱跑?快让敏儿送你回琴鼓山。”

大姐的夫婿听见岳父点名,立刻张手环了上来,把大姐牢牢的护在怀里。

“是,女儿跟小二、五儿、六儿一起回去。”大姐顺从的说。

小二跟六儿暗暗松口气,要是五儿路上闹起来,她们可没把握制得住她,这下有大姐跟着,要是闹到大姐,大姐夫可不是会对五儿留情的。

送走了一伙人,双四自动自发的到阿九的厨房端出茶水,父子三人坐在亭子里,望着有些残破的罂粟花园,一时无语。

良久之后,阿九的父亲才叹气放下茶杯。

“老了,一点小事就闹心。”

听父亲这话,双四喷笑,“爹不老呢,上回不是有个狐狸精说要给您做小…那小狐狸还比我小上两百岁呢。”

“哪是,我听说的是有株千年兰花自愿跟爹回家,让爹插瓶呢。”双三一脸正经,眼中却掩不了笑意。

阿九的父亲美眸婉转,横了一眼看他笑话的儿子们,好一会儿才说,“…不要告
诉你们娘。”

双三跟双四对看一眼,看来他们爹不知道,这些小道八卦正是从他们娘口中听到的,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可是你们爹还是最爱我。”得意的呢。

“伯伯,”洗墨牵着小雄鸩…华羽走入亭子,“三哥哥、四哥哥。”

早在他们刚到的时候就跟洗墨打过招呼了,听洗墨说他直呼阿九姓名,立刻很不要脸的要洗墨叫他们哥哥。

他们年纪都可以当人家祖宗了。

“洗墨,这次吓着你了,真对不住啊。”阿九的父亲摸摸洗墨的头,慈爱的说。

洗墨脸红的低下头,又忍不住抬眼偷看阿九的父亲。

阿九的父亲比阿九还漂亮好多好多,让他这样温柔的看着,有种…很害羞很害羞,又有点开心的感觉…

“爹您别盯着小孩儿看了,当心造孽。”双三忍不住说。

“就是就是,”双四起身挡住俩小,“到一边坐去,乖。”

阿九的父亲委屈的到边边划圈圈,他的儿子们都不帮他说话,真是教育失败…

“四哥哥,我要回家了,这个…”洗墨为难的抬高华羽抓着不放的手,“怎么办…”

“小朋友,到我这儿来,好不好?”双四露出亲切的微笑,伸手对华羽招了两下。

可是华羽往洗墨身后一躲,让双四自诩温和亲切的笑脸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也跟他爹一块儿到边边冒黑线去了。

“别看我,”双三手撑著脸颊,一脸无关紧要,“我可没遇过不被我吓哭的小孩。”

这没什么好得意的吧?!

“嘿!”阿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华羽身后,双手一搂就把华羽搂开来,华羽惊吓之下,手一松就松开了洗墨的手。

“华羽,要当乖孩子喔,这样洗墨才会再来玩,嗯?”阿九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却让不停挣扎的华羽挣不开他的怀抱。

“嗯,我会再来玩的。”洗墨咧出大大地笑容,跳下亭子往门口跑去。

华羽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挣脱阿九看似纤细的双手,眼见洗墨越走越远,华羽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的喉咙,发出了急切的喊叫。

“啊!啊!!啊啊啊!!!!”

华羽像是撕扯著喉咙一样,一边用低哑的嗓音喊叫着,一边伸长了手,盼望着洗墨可以回过头来。

“华羽…”洗墨为难的站在门口,想回头却让阿九给喝住了。

“不可以!”阿九见洗墨让他喝停在门口,再次露出笑容,“快回去,洗墨,然后…等我们吧。”

洗墨不懂话意,才想发问,一阵风让他退后了几步,恰好走出门外,那深重的大门碰地一声阖上,像是将洗墨跟院子里的世界给隔开来了。

洗墨抓抓头,发现天色已经全暗了,急忙跑回伯祖的院子。

回到院子里,伯祖也没有责备洗墨什么,只是要他别老是那么晚才回来。



过了几天,洗墨又去阿九的院子时,只剩下紧闭的大门,以及飞扬著红色花瓣的院子。

洗墨原本带了几样小玩意儿想跟华羽分享,到了阿九的院子,那院门却不像之前一样一碰就开,而是动也不动的紧闭着。

“阿九?阿九你在吗?”敲了敲门,怕里头没听见,想敲云板,赫然发现连云板都收起来了。

洗墨正呆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院门被人从里头打开,洗墨惊喜的抬头,却是梧桐站在里头将门打开。

“进来吧。”梧桐不等洗墨,自顾自地往回走,蹲到一个桶子边继续他的工作。

洗墨走进院子,罂粟花的香味依旧,却多了份冷清。

洗墨走到梧桐身后看他的挖地作业,好一会儿才呐呐的问,“阿九呢?”

梧桐正在挖院子里一块发黑的土壤,那是阿九的父亲当日发怒时留下的一方毒土,虽然阿九关了院门,但还是被梧桐翻过墙来挖。

“回族里去了,”梧桐仔细的把毒土都给刮下来,这可是难得的样本,不好好收集就太浪费了,“他在人类群居的地方放了会危害人类的毒,回去领罚了。”

“领罚?…是说要处罚他的意思吗?”洗墨蹲到梧桐旁边,“可是他打跑了那个坏人,不可以不要处罚他吗?”

梧桐淡淡地瞄了洗墨一眼,又继续做他的事情,“不管身在何处,住在那个地方就得遵守那个地方的规矩,今天阿九他触犯了规矩,受罚是应该的。”不过对他来说,多了很多观察机会就是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洗墨闷闷的问。

“……少说也得十来…”或者百,“…年以上吧。”把中间的话隐去,梧桐不认为现在的洗墨有办法理解那么长久的年份。

“静女跟华羽呢?”洗墨接着问。

“也回去了吧…我有听到阿九的哥哥说要送他们回去。”那时他正在偷拔阿九的罂粟果实。

梧桐确定没有留下一点毒土遗落,起身提起桶子,看到洗墨蹲在原地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了想,伸手拍了两下洗墨的头,转身就走了。

洗墨看着被梧桐挖出来的大洞许久,才站起身来用袖子擦擦眼睛,看了下手上的玩具,把东西放在阿九的房门口,这样他们一回来就会看到。

一步一拖的走回伯祖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伯祖坐在院子里泡茶,看到洗墨红着眼睛回来,伯祖对他招招手,要他到旁边坐。

“洗墨,很伤心吗?”伯祖看洗墨点点头,还不时的抽鼻子,慈爱的笑了下,“伤心好,知道了伤心,就知道满足;晓得了痛苦,才知道珍惜…不懂是吧。”

洗墨再点点头,用手掌抹去眼睛不停落下的眼泪,抽着气说不出话来。

他不懂伯祖说的,他只是觉得,他喜欢去阿九的院子里,跟阿九吃点心、聊天,之后还有静女,总是笑着听他说些漫无边际的话,更之后,带回了华羽,原本以为就可以这样一直那么开心的…

可是没有了,以后没有了。

没有阿九、没有静女、也没有华羽,让他好想哭好想哭…

“记住吧,洗墨,”伯祖轻抚著洗墨的头,一下又一下的拍著,“这就是寂寞。”


当晚,洗墨做了一个梦,梦见两只大红鸟、一只小红鸟,小红鸟不会飞,让其中一只大红鸟背着,他们一拍翅膀,就飞得好高好高、好远好远。

有头小狮子,在下面一直追、一直追,却追不上他们。

最后,只剩下小狮子留在原地,不停的哭喊著。

哭着醒来,洗墨揉着酸痛的眼睛,下床喝了杯水。

看见墙上贴著的那张红鸟画像,略思索了下,将红鸟画像轻轻的从墙上拆下来,拿起画笔开始在旁边填上颜料。

画了好一会儿,洗墨才满意的放下笔,起身回床上继续睡。

原来的红色大鸟旁,有多了一大一小的红鸟,而地面上,则坐着一只咧著大大笑容的黄褐色小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