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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惊悚 > 绘灵师(画师) >  重衣(二)

隔天早上,洗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出屋子,揉眼的手才放下,看到院子又举起手来揉眼。

昨天院子里原本还在的一个小花亭还有花亭边让人泡茶赏景的一组石桌椅,不知道被什么打中,碎得一地大大小小的石子,池塘边的假山矮了半截,原本池塘里的那尾肥金鱼被捞起来放在水桶里冒泡泡,金鱼头上还疑似有被碎石子砸中的肿包。

“看什么呢,”伯祖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还不快准备上学去了。”

“伯祖,这……您的脸怎么了?”洗墨原本指向院子的手指,转回来指指自己的脸颊,就在同样的位置上,伯祖老迈的脸上有着五指掌印。

“没啥,”伯祖吸口烟,却让这动作痛的缩了一下,“大人总有一些不能解释的事情……快去吃早餐,你上学要迟了。”

洗墨带着好奇的心思走向厨房,隐约听见伯祖低声喃喃自语:“女人呐…也不想想我年纪这么大了,打在脸上多难看……”



放学时,洗墨到邮局领钱,父亲每半年就汇一次钱到他的账户,除了学费以外,刚好跟生活费差不多打平。

把钱放进口袋,正打算骑着脚踏车去黄昏市场,买些伯祖吩咐的食材,恰好看到昨晚来找伯祖的客人走进书局里面。

洗墨想了想,把脚踏车停在书局门口也跟了进去。

那人才进去一会儿,手上就捧了十来本书,而且还有往上叠高的趋势。

“我来帮你拿吧。”洗墨走上前去,帮忙拿了几本书,那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洗墨。

“……啊,谢谢。”重衣对洗墨笑了下,“昨天有见过,我是重衣。”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只是我很少在外面遇到伯祖的客人……”洗墨又帮忙拿过几本书。

“不打紧,我也想跟你说说话。”重衣结完帐,把三十多本书轻轻松松的提在手上。

“重衣…阿姨?”洗墨试探著说,“你是住在宅子里的人吗?”

重衣听了,开心的直笑,“我还是第一次被喊姨呢,不过,你喊我重衣就好了。”

“我呢,住在宅子里有百来年了,”重衣好笑的看洗墨有点被吓到又有点果真如此的表情,“怎么?吓著了。”

“没有……”洗墨摇摇头,又点点头,“还是有一点………”

昨晚擦身而过时,洗墨感觉到有种冰凉且滑腻的异类感掠过皮肤,虽然当时半睡半醒,可是却记得很清楚。

“放心,宅子里的大伙儿都不会对你有害。”重衣左右看了一下,手上两袋书像是空气一样消失不见。

“…………”洗墨皱眉,似乎不太能接受。

“你找我,是想问你跟书怀那院子的事情?”重衣抿著唇笑。“院子是我打坏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很感激你的……”虽然原本不是为了这个,不过要是能够知道,满足一下好好奇心也是好的。

“简单来说,”重衣转头哼了下,“都是书怀的错。”

“当然,当然。”洗墨急急点头;看院子被破坏成那样,就算不是也要说是了。

重衣带洗墨到最近的速食店,点了三大桶的炸鸡,一边招呼著洗墨一边拿起炸鸡张口就啃下去,连骨头都不吐,卡哩卡哩的就嚼碎吞下去。

“嗯~还是当人方便,不像以前吃一餐还要等上十几天来消化。”重衣一脸满足,连吃了几块炸鸡后,才开始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重衣陪着伯祖在院子里赏月闲谈,两人大多的时候,都是静静的不开口,只是看着月亮缓缓的西移。

“唉,”突然间,伯祖叹气,“重衣,来年我就上八十了,迟早洗墨也同我一样,一个人住在这院子,就这么住一辈子…”

“你说这来气我是不?”重衣一甩尾,就扫垮了花架。

“哪来的这意思,我也不过才说两句…”伯祖说。

“哪不是!”蛇尾又是一拍,石桌立刻被拍成碎块,“怕吓著孩儿,个把月才来找你一次…还夜里偷偷地来,见面你就说死不活的,这不是气我吗?!”

“不说就不说,犯不着砸院里的东西啊。”明天早上洗墨起来,他可是找不到理由呼弄那孩子。

“这些年我砸你院里的东西还砸得少吗?”重衣立起蛇身,瞬间高了伯祖半人高,“说!你要死还是要我!”

“你讲不讲理,这能选的吗?”

“我不管,给我选!”

蛇尾一挥,池塘边的假山立刻被打下一半,落石不停的掉入池里,肥金鱼躲石子躲到跳上池塘边,嘴巴一张一阖的喘气。

“哎哟,祖宗的鱼啊。”伯祖慌忙捧起两只手掌大的金鱼丢进水桶里。

“你…你就顾那条肥鱼!”重衣气得咬牙顿地。

“这鱼本来就长这样,算起来还苗条了。”伯祖认真的说。

“我…我吃了那条肥鱼!”重衣到竖起金色瞳孔,张出利牙就扑上去。

“别、别,”伯祖赶紧拦腰抱住重衣,“那是我祖宗的鱼,要吃吃我吧。”

重衣一听,更是气闷,一巴掌就往伯祖脸上搧去。

“你这猪头!”说完,闪身一到白影溜出院门就不见身影。

“嚷着去山下念大学你都念了啥,”伯祖揉着脸,对着重衣的背影喊,“我属牛呢。”


“………”
洗墨趴在桌子上颤抖著,用尽全力才忍住笑声,虽然差点不能喘气。

“洗墨,你说我对不对。”重衣吸了一大口可乐,嘟著嘴问。

“呃…嘿嘿嘿嘿………”洗墨抬起头来苦笑,他怎么好说谁对谁错呢。

“算了,你是他孙儿,是不敢说他不好的。”重衣拿起炸鸡,连皮带骨咬下。

你错我也不敢说啊;洗墨想着,瞄了下表,惊跳起来。

“怎么了?”重衣吮着手指上的油问。

“我要去市场买东西,晚了伯祖会担心的,重衣…这个………”洗墨指著桌上的三大桶炸鸡。

“喔,我当点心吃完就是了,要不要我帮你带一桶回去?”重衣轻松的说。

“不用了…那我先走了。”

看着洗墨匆匆的踩着脚踏车离去,重衣拿起一块鸡胸,一口就把它吃掉。




匆匆的买好菜回到大宅,洗墨把脚踏车停进院子里,提着菜走进厨房,将菜放进冰箱里。

洗墨的厨艺只在知道洗米不能用清洁剂、泡面、还有煎蛋不会有蛋壳而已,三餐还是伯祖在张罗,洗墨来了以后,伯祖就把买菜的工作委托给洗墨,把要买的东西写在纸条上,让洗墨下课去黄昏市场买回来。

走出厨房,原本被打烂的花架碎石已经打扫干净,整出一片泥土地,肥金鱼则是泡在连转身都没办法的透明鱼缸里放在廊下。

洗墨捧起鱼缸,肥金鱼立刻往水面吐出一串泡泡,仿佛在抗议它被恶待了。

把肥金鱼倒回池塘,洗墨不意外的在书房找到伯祖。

伯祖正拿着毛笔沾上颜料,熟练的在宣纸上薄涂上色。

宣纸跟现在小孩所使用的,大量制造的简单绘图纸不同,因为纸薄易透、又不容易吃色,因此必须用毛笔沾取用少量水调出的颜料,一层又一层的将颜料重叠上去,慢慢的让颜色宣染开来。

伯祖见洗墨回来,放下笔朝他招招手。

洗墨走到伯祖身边,看着桌上的画,洗墨的父亲是西洋画派,因此教给洗墨的也只有西式画风的基础,伯祖的画洗墨完全看不出技巧,只知道是极好的。

“黑仔啊,外头的地看到了,伯祖想来种些菜,你说好不好?”伯祖还兴冲冲的拿出几包小小黑黑的菜籽给洗墨看。

洗墨点点头,视线却盯在图上大片空白的地方看。

“那个啊,”伯祖笑笑,“找不到好颜料,就这样空着了。”边说,边怜惜的摸摸洗墨的头。

这孩子来他这儿以后,虽然会说会笑,但是却是三五句话才得他应一句,面无表情的时候比会哭会笑的时候多,教他这一辈子没带过孩子的光棍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黑仔,你怪你父母吗?”

洗墨楞了一下,原本带着兴趣看画的小脸暗了下来,抿著唇不发一语。

期待与希望都已经在深夜里让眼泪冲刷殆尽,要怎样才能够不怪他们这样将他送走?要怎样才能够不怨他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他?要怎样才可以停止因为爱他们而不被接受的哀伤?

“黑仔,阿祖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伯祖再次摸摸洗墨的头,“可是阿祖很高兴你来,阿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有你来陪我,真的很感谢你。”

“你父母没有错,他们只是害怕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你要恨他们也好、要怨他们也罢,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他们是你的父母,你生来就是承他们的恩、受他们的情,这恩情,有时候是还不完的。”

洗墨沉默了许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身走出书房。

伯祖叹口气,收拾了下桌上的画具,走出书房,就看见重衣提着两大袋的炸鸡桶站在院子里。

一个站在屋廊不知道该说啥,一个含怨嘟嘴瞅着人看,一时之间两人无语。

“伯祖,你要我买回来那个怎么处理………”洗墨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像。

“咳…留下来吃晚饭吧,”伯祖清清喉咙说,“我做两道你爱吃的小菜,等等陪我喝两杯。”一边说,一边走向厨房。

“谁要你做菜,我自己带了吃的,洗墨好久没吃炸鸡了吧,等等多吃点。”重衣跟进厨房,对洗墨笑着说。

洗墨看一下重衣手上袋子里少说四大桶的炸鸡,暗暗的吐了下舌头,下午那三桶她还没吃够啊。

“黑仔啊,这个耳朵冰起来,我明天来卤。”已经卷起衣袖洗洗切切的伯祖,包起了一包塑料袋拿给洗墨。

“哎哟,你买这么大一颗猪头做啥呢。”重衣皱眉,看着流理台上那颗硕大的猪脑袋。

“炖汤啊,你不是说想吃猪头吗?我想炖汤应该最好了。”伯祖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