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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惊悚 > 绘灵师(画师) > 逝去(一)

上了高中以后,他偶尔会回祖父家,有一两次不小心碰上了父亲,父亲总是慌忙的带着母亲还有小妹妹离开,而祖父只会跟他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之类的高调。


他知道祖父为的是伯祖名下那几乎占据了整座山头的大宅,以及那大宅周围的地契;不只是祖父,所有柳家的人都在贪那座宅子。


亲戚们在他面前骂祖父跟父亲薄情,亲生的儿孙就这样丢给个外姓的伯伯养,背地里说他阴阳怪气,不是自闭就是脑子有毛病,难怪父亲不要他。


即使有一整座山头的地契,伯祖过得生活却简朴到极限的地步,他还没到大宅以前,一锅清粥跟一碟酱菜就是伯祖整天的三餐,重衣常抱怨伯祖老是吃得不好,身子都给弄差了。


自从他去了,伯祖怕孩子在长,吃得不好长得就不好,所以三餐才多了鸡鱼猪肉,可是花费也变多了,虽然伯祖年轻时当公务员,无妻无子又有一大笔退休金,可是总有用完的时候。


原本他透过祖父向父亲讨生活费,前两年还每个月都汇,可是渐渐的汇来的钱渐渐变少,间隔也越拖越长,祖父提醒他,家里有个小妹妹,开销不小,要他知足感恩,不要要求太多。


“洗墨,不要求他们,”伯祖按着他的肩膀,“伯祖养得起你,用不着他们施舍。”


从那以后,洗墨再也没回过祖父那里。


伯祖对他好,真心的对他好,或许一开始只是同情一个小孩被家人抛弃,送到伯祖这孤老头这边。


但是在教养、生活上,伯祖却没有丝毫遗漏,仔细的养育著洗墨。


重衣就带着洗墨在大宅里串门子,让洗墨了解宅子里哪里有住房客,哪里又是空房。


一开始洗墨对大宅里与人异道的众生有些畏惧,甚至是不想接触的,可是在重衣一次跟伯祖吵架,露出本相砸院子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宅子里的住户对他们祖孙俩是多么的退让且尊重。


不但鲜少打扰他们的生活,甚至不得已的时候会特地化成人类的模样来跟他们接触,最不济的,也会用块布把全身上下打包起来,只露出一对妖异的双眼。


对于这么客气有礼的房客,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是宅子里的情形,”重衣听了他的感想,表情凝重的说,“在外头,你有多远就躲多远,最好是连遇上都不要。”


洗墨高中的时候,回家看到躺在竹躺椅上小睡的伯祖,总是会忍不住站在几步的距离外,就这样看着伯祖。


布满斑、皱折的老手总是慈爱又温暖的拍著洗墨,越来越苍老的容颜,在看着洗墨的时后,从来没有失去他眼里的关爱。


洗墨很害怕,非常的害怕。


在竹躺椅上的老人,是真的睡着,还是就这样静静的离开人世了?


每次伯祖醒来的时候,洗墨才暗暗的吐出哽在胸中的那口气,安心的走向伯祖。


当他升上高三那年,重衣突然不来了,只是留下几片盘子大的鳞片。


“她要蜕皮,可能没上几个月不会出房门吧,”伯祖拿着鳞片笑着说,“跟她讨了许久,总算是肯给我了。”


伯祖渐渐的,除了到书房画画以外,就只能在房里休息,连每日都一定要照看得小菜园都只能让洗墨代为照顾。


“黑仔,黑仔,”伯祖过世前,紧紧的握著洗墨的手,“我一生孤寡,老来有你陪伴,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伯祖…”洗墨红着眼眶,喉咙发热,千头万绪却说不出什么来。


“黑仔,你的天赋没有错,你要接受它…”伯祖叹口气,“那就是你,你的心、你的肉,你的一切啊……”


“我知道,伯祖…我知道……”洗墨点着头,眼泪不停的落。


“重衣…重衣………”伯祖望着天花板,眼神却像是看透过去了一般,“我走了,走了……”


伯祖慢慢的闭上眼,吐出最后一口气,嘴边却带着满足的微笑。


洗墨趴在床边哭了许久,才勉强起身打电话,联络好伯祖之前就吩咐准备好的事情后,走出房间,走入书房。


那幅他小学时梦中所画,火焰般的鸟依旧垂首等待,空白的眼睛被点上的时候。


用手指沾起桌上的颜料,洗墨毫不犹豫的,在火鸟的眼睛点上红色颜料。


瞬间,画上的火焰飞扬了起来,火鸟昂首欢鸣,翅膀一掀一搧,艳红的羽毛四处飞扬,几下就往书房外冲去。


火鸟一边在大宅上空徘徊,一边高昂的鸣叫着,徘徊了几圈便离去。


洗墨站在院子里看着火鸟慢慢飞远的红影,一个湿润带着倒刺的东西碰上他的脸,转身一看,只见一头站着跟他平高的金瞳巨兽正舔着他脸颊上的泪痕。


“是的,我会接受你,”洗墨抱住巨兽的脖子,这个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分身,“因为你就是我。”


‘他走了,走了。’巨兽没有开口,洗墨却知道它在说些什么。


“没错,他走了,就剩我跟你了……”


巨兽张口发出狮吼,如同代替洗墨般,带着悲伤及哀悼的吼声,回荡在大宅里。





伯祖的后事办得还算顺利,原本洗墨一个孩子,又头一次当丧家,什么都不懂,是伯祖生前就交待好了,洗墨照着笔记一个个打电话通知,直接让专业得来处理。


其中洗墨印象最深的是一名律师,这律师看上去四十上下,尖嘴猴腮、一双几乎只有缝的眯眯眼转来转去,一副就是“我专打黑心官司”的模样。


律师送上名片,姓钱,洗墨才恍然大悟,难怪看了眼熟,这律师看上去就是个钱鼠嘛。


钱律师拿出一些遗产的相关文件,一件一件的数给洗墨听,不只是伯祖名下的遗产,连大宅的房地契,伯祖生前都办好了赠与过户,全都是是洗墨的名下。


“我…我不能收,这我绝对不能收。”洗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钱律师瞅了洗墨一眼,拿下眼镜来擦。


“柳小弟,你不必慌,这宅子虽然是你的名下,可除了账户里的现金,这宅子的一分一毫你却是动也不能动的,”钱律师露牙笑了一下,“你就算想动,也是动不了的。”


留下文件,钱律师像是是在躲什么似的匆匆离开,洗墨随手翻了几下文件,却是什么也没看进眼里,脑子里空白一片。


伯祖才入土没多久,祖父就另外带了个律师来,放下一本比钱律师还厚的文件要洗墨签名。


“伯祖什么时候答应我把房子跟地卖给你了,”洗墨一把挥掉文件,若不是眼前这老人是他的亲祖父,他大概就马上把他赶出去了,“要卖?可以,一坪多少?地上物跟建地要怎么算?一笔一笔的算清楚,把钱给我,一毛都不能少。”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讲话,大人决定的事情用得着每件都告诉你吗?”祖父怒骂,“养你养那么大,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洗墨捏著拳头、紧紧的咬住牙齿,“不管如何,我是不会照着你的话做的。”


祖父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洗墨无力的坐在椅子里,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明明把他像麻烦一样的丢出来,现在又要求回报,这就是所谓的亲人吗?


清静没几天,伯伯就携家带眷的拿着简单的行李来找他,说是家里翻修,想省下租屋的钱,要洗墨给他几个房间住。


然后再两天婶婶带着堂弟说跟叔叔吵架,要离家出走给叔叔看,跟洗墨借个房间。


再来是伯公跟祖父说山上清净空气好,想来住几天养生……


堂哥带着刚怀孕的妻子说山上对肚子里的婴儿好,要来住上几个月……


堂姐说她的小孩有过动加自闭症,要来山上调养……


洗墨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东西搬上搬下,突然觉得他的基测跟推甄报告或许不算什么头痛的问题。


一边听婶婶抱怨后宅没有自来水,一边听堂姐嫌房间里的东西都太老旧了,洗墨很想一口气就把他们给全轰出去。


可是当他第一次告诉他们,这大宅除了他住的这个院子,没有地方给他们住的时候,这些婆婆妈妈眼眶就立刻红了起来。


“洗墨啊,我们知道你是没妈的孩子,这些年来我们这般照顾你也不求什么,就要你一个房间住都不成吗?”


“我那老公跟我吵架就算了,还威胁要打我,你就不可怜我,收留我一下吗?”


“洗墨,你心肠怎么那么狠,我们哪里对你不好了~”


“城市里空气那么糟、环境那么差,我未来的宝宝要是一出生就是过敏儿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呀~~~”


谁来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啊!洗墨想到明天要交的三份自传跟下礼拜要寄出去的两份报名表,加上眼前这些用哀兵策略在他面前济眼泪的女人们,头都痛起来了。


挤眼泪就算了,他还看到有人偷偷在传眼药水,要演戏就专业一点好吗?


“随便你们啦,”洗墨自暴自弃的大叫,“要住那间就住那间,里面的东西什么都不准动,随便你们去住啦。”


原本以为可以安静到至少让他写完自传,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敲他的门。


堂哥从头到脚,一身猫抓的爪痕,他身旁的嫂嫂情况好些,脸上没有罢了。


“房房房房……房间里面有…有有有………”


“有猫是吧?”洗墨自动的帮堂哥接话,堂哥立刻点头如捣蒜,“要换房间吗?”堂哥的头点得更厉害了,“随便你想换到哪就换,不用问我。”


才关上门坐下,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来的是伯伯。“洗墨啊,我一躺下睡觉,床头就有双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一直看一直看……看了两个多小时还一直看……”


“换个房间吧…”洗墨叹气,那双眼睛在他刚接触重衣,知道宅子里的住户不平凡时,天天来他床头报到,足足看了他三个月,才被看两个小时算什么。


打发了伯伯,洗墨还没转身,就看到祖父青著脸跑进来。


“洗墨,我一打开衣柜就看到一个全身涂白白的小男孩……”


“………”告诉过他恐怖电影少看一点的,而且俊雄是躲在桌子下不是躲在衣柜里,要玩角色扮演也要专业点好吗?


还没解决祖父的问题,就看到后面又是一群人脸色青青白白的跑进来。


洗墨有预感,今晚他不用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