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的粉刷装潢让医院有种特有的静肃,带着些苍白的压抑感,走廊两边的或关或半阖的门表示著里面拒绝外来的打扰。
整个楼层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没有忙碌来去的护士、没有问诊的医生、也没有带着忧愁表情的家属以及苦痛的病人。
玉明在走廊上慢慢的走着,粉红毛拖鞋吸收了脚步声,就算她踏遍了整个楼层,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有扇门内的传来轻微的呻吟声,玉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病床上一名中年妇人正紧闭双眼,在睡梦中不停地发出呓语,双手在空中抓着。
玉明在床边坐下,握住妇人挥舞著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脸庞。
在玉明的轻抚下,妇人渐渐的平静下来,表情轻松安祥的沉睡。
玉明替妇人拉好被子,动作轻巧无声的走出病房关上门,往前又走了一小段后,发现一间病房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了。
靠近那病房往里看,病床上的床单被整整齐齐的折叠铺好,就像是没有人睡过一样,但是她知道,就在不久前她经过这个病房的时候,里面是有人的。
什么也不说默默的走开,玉明知道,这一间间住了人的病房,随时都在她没注意的会空置下来,也随时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住进一个人。
而她的工作,就只是日复一日的在这个楼层巡视,安抚病房里沉睡的人们,让他们安祥且平静的等待她的主人。
她的主人有着特殊的身份,在其他人眼中的罪人却是她手中的瑰宝,她带给这些人原本必须受到苦难惩罚的精神平息,并且给予他们一个能够有着安稳睡眠的地方;直到她的主人将他们带走。
她原本也会是这个轮回的其中之一,但是当初她的错误却因为远古以前的血统,将她的主人在这异乡唤醒,她的主人给予她奖励并且眷顾著,让她可以像一般人一样的自由活动。
回想起到其他楼层散步的时候,遇见的那男孩,玉明无意识的轻笑起来。
她没有想到,会再次的遇见他。
那晚,有个外来的异物试图抢夺主人的子民,用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方式溜进这个主人的领域,主人发现后震怒的处罚影响了整个城市,她透过主人的领域四处奔波,将投靠主人的新子民们带到这个地方。
那个深夜,她在医院遇见了他,她曾经偷偷喜欢过的那个男孩;那时,她自以为将这份心思藏得很好,却在羞怯的透露给自称是好朋友的人知道后,造成她之后痛苦的来源。
手抚上另外一只手的手腕捏紧,虽然她的主人可以消除她的这份哀伤的痛苦记忆,给予她跟其他人一样的平静,但是她却拒绝了。
那日再见到那男孩,还没从他记得自己中的意外回过神来,就见到了当初的好朋友。
那个娇美、秀丽的美丽女孩,见了她后脸色都青了,同时,她也感觉到那不自量力、被主人给驱逐的异物的气息。
她在心里冷笑,那女孩跟她一样踏入了禁忌的领域,那是触及以后,就永远无法离开的地方。
主人是不会放过冒犯祂的愚蠢行为的,那女孩,将付出应得的代价。
突然的,这个楼层从来没有运作过的电梯门内,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低沉的马达声在特别安静的这个楼层中回响,显得特别明显。
疑惑的站在电梯门外看着,玉明看着楼层指示灯在四的地方停下,叮的一声停了下来,电梯门往两边滑开。
一名男人走了出来,四处打量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烟来点上。
“医院是禁烟的。”玉明皱着秀眉说。
“嗯?”那男人挑了下眉,才把视线停在她身上,“会思考的使役啊,真高级…不对,你不是使役…”那男人眯眼仔细的看着她,“你是人魂?”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玉明警戒的问。
男人吸了口烟喷吐着白雾,刺鼻的烟味让玉明摀鼻退后了两步。
“我想,你没那个本事搞这地方出来,”男人走到墙边敲敲墙面,发出挺结实的声音,“作工挺好的,看来你上头的那家伙吃得不错啊。”
“喂,”男人转头对玉明说,“把你上头那家伙叫出来,我有话要说。”
“你是谁?”玉明很不高兴,这个人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
“我是爱与正义的使者,”男人又喷吐了一口白雾,“你可以叫我阿辉假面。”
现场安静了好一会儿,阿辉等不到失笑、冷笑、喷笑、大笑,甚至于吐嘈的反应,玉明只是微微皱眉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对这情况阿辉感到有点失望。
“你没看过美少女战士?”阿辉摆出知名的动作,“我要代替月亮惩罚你…的那个。”
玉明的表情只是更加困惑。
“燕尾服蒙面侠勒?月光假面?圣斗士星史?幽游白书跟七龙珠?靠,你没童年的啊,怎么什么都没看过?”兴许是班上动漫画风气太风行,阿辉小时候又是守在电视前看着英雄打怪兽的小孩,所以根本没想过自己说出来的东西会有人听不懂。
听阿辉这么说,玉明扁起嘴,“我十岁以前都住在墨西哥,爸妈离婚才来台湾,十岁以前我只听得懂西班牙文,台湾的电视节目播些什么我都看不懂。”
玉明回想起幼年刚回台湾的时候,能跟自己说上话的只有父亲,连祖父母说些什么都听不懂,父亲又埋头在工作里打拼,她只有用全部的时间来学习语言,用罗马拼音在注音符号跟中文旁边加注,每天对着字典跟课本一字一字的硬将中文塞进她小小的脑袋中。
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原本她让父亲摇头叹气的成绩才有了起色,上了国中更是名列前茅,这一切都是她放弃所有游玩的时间换来的。
“墨西哥啊。”阿辉喷吐着白雾,透过白色的雾气看着眼前的女孩,娇小秀气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会是最近大量自杀事件的执行者。
“小妹妹,我不知道你上头的那家伙承诺了你什么好处,”阿辉正色严肃的说,“要是你还算聪明的话,就快收手吧,这一切的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我的主人没有承诺我任何好处,”玉明淡淡的回答,直视着阿辉的眼睛,“我的主人给予这里的人平静与安稳,他们…包括我,能够成为主人的食粮,是最大的荣幸以及宠爱。”
“你错了,”阿辉半眯起眼,眼中闪耀着暗金的光芒,“这里的人包括你都是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引导他人面对死亡,给予惩罚、忏悔,才是你们应得的…”
“我的主人从不指引我们的去向,”玉明高声打断阿辉的话,“主人只是尊重并且接受自己选择人生终点的人而已,我们从来都没有招唤任何人到这里来。”
“你…到底是?”阿辉还没反应过来,从玉明站立的地方刮起了飓风将他往后推挤。
“打扰了主人创造的平稳圣地的人,滚出去!”
阿辉双脚一离地,就像被丢进洗衣机里脱水一样,不知道头下脚上的快速旋转多久,才跌落在地上。
头晕眼花好一会,阿辉才勉强可以张开眼看清楚眼前,只见自己躺在医院一楼的电梯前,周围还围了一群人打量着他。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一个中年护士走过来扶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刚电梯门打开,他就倒出来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围观的人说着,一边绕过他走进电梯里。
“你从几楼下来的?楼上有认识的人吗?”护士扶著阿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四楼…呜恶…”阿辉一开口回答就干呕著,被翻搅过的脑子跟胃都不停的向他抗议。
“先生,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护士手插腰没好气的说,“我们医院是没有四楼的,你是从五楼下来的吧?”
“我是从四楼…不…没事,你不用管我,等一下会有…恶…有人会来接我。”阿辉将头垂低让自己好受一点,挥挥手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那护士离开后许久,阿辉才将头抬起来拿出手机拨出号码,“老爸,这个我搞不定,我不知道她的来头…啥?再上?再上一次我说不定直接从四楼被丢出来了…不要再叫我灌香灰水了,皮肉伤灌香灰水没有用好吗……”
挂掉阿辉爸宣导万用香灰水的电话,阿辉想了想,又拨出另外一通电话,“阿辉假面呼叫阿墨假面,敌人怪兽太强,请尽快支援。”
电话的这一头,洗墨非常淡定的回答,“……我是特战队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