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让黑暗覆盖着,跟以往安稳的沉睡不同,胸口的双乳间有个慢慢溃烂扩大的伤口让她痛苦的颤抖翻滚。
‘啊啊,吾可怜的孩子,’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地抚上玉明,却无法像以往一样带给她平静,‘为何拒绝跟吾一同回到故乡,在这个异地,吾无法给予你真正的平静。’
祂们这一群古老的神明与其说是宗教,不如说是纯粹的信仰,从远古以前由人们送上祭礼以及信仰,而祂们就从其中取得力量。
祂已经几乎没有任何信徒了,能够在故乡的帝国里还能维持神的身份,是因为古老大地长久以来囤积下来的力量,被召唤来异乡后,都是靠食用子民们来维持。
虽然将子民吃掉有违祂天生的神性,但对于祂们来说,吃食子民是很正常的受祭,因为对祂们来说,自愿奉献的子民本就是属于祂们的粮食。
没有放弃这个不属于祂的地方回到故乡,就是因为这个有淡薄祭司血缘却能够将祂在此地唤醒的孩子,就算在故乡的帝国,有祭司血缘的人也寥寥可数。
当这孩子卧倒在血泊中看见祂时,她只剩下一点点气息,祂问,‘孩子,吾接受你的献祭,你祈求什么呢?’
“我…希望…我希望……”覆盖在玉明身上黑暗、怨怒、愤恨的云雾翻滚著,却不支为何突然散去。
玉明充满泪水的眼睛晶莹的闪著光芒,“我希望,他可以好好的…可以过得很好…很幸福…”话音渐渐的淡去,那原本水晶似的眼睛也渐渐的黯淡下来。
祂无法实现玉明的祈求,不是因为办不到,而是因为无法锁定玉明口中的他是什么人。
在疑惑的空档,它发现这个东方异地的制度对待自杀者既严苛又残忍,让自杀者受尽苦难之后,又将那可怜的灵魂送进妇女胎内再次重生。
于是祂将这些自杀者的灵魂收集起来,让他们受苦的灵魂感到平静,偶尔会吃掉几个来补充自己的力量。
祂舍不得吃掉玉明,也不想将她送走,于是祂给予玉明虚假的外壳,让她可以像生前的时候在自己守护的范围内活动,管理自己收集来的自杀者。
某天夜里,有个一直偷偷在祂的边缘偷偷吃食灵魂的异物企图闯入祂的范围,震怒的祂不小心消耗了过多力量,引起不小的骚动,累得玉明四处奔波。
那晚,祂所创造的安祥梦境中误闯了一个少年,玉明慌乱的送走他,却从那之后总是痴痴的发呆。
之后,越与那少年接触,玉明原本已经平静如死水的心灵就越起波涛。
‘孩子,为何不和吾回故乡呢?’祂问著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玉明因为胸口无法愈合的伤口痛苦颤抖,勉强睁开紧闭的眼睛,眼角边不知是泪还是痛出来的冷汗滴落。
“我只是…想再看他一次……再一次就好…再一次…”
女神幽幽的叹息,手掌贴上玉明的胸口,那处原本怎样都无法愈合的伤口渐渐用肉眼看得见的生肉密合,恢复成跟没受伤的时候一样。
‘这是最后的了,吾的孩子,’祂轻抚著玉明的头发,‘跟吾回故乡吧。’
玉明抿紧了唇,好半晌才闭上眼睛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滑下脸颊。
“伊丝…西…伊希塔布?(Ixtab)”洗墨生涩的念著不熟悉的单字。
“没错。”阿辉点点头,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黑白图片递给洗墨。
上面画着一个女性,双目紧闭、两颊以及特别强调的双乳上也有着黑色的斑点,脖子被套著一条绳索紧紧的吊着。
“这真是…”洗墨不知道该找什么形容词,“很有特色的形象啊…”
“算起来这也是很古老的神祇了,加上因为祂的信仰也已经消失几百年了,所以几乎找不到祂的资料。”阿辉抽出烟来点上,喷吐着白雾。
“祂是马雅神话的自杀女神,专门引领自杀者灵魂进入死后的乐园,祂会让所引领的灵魂脱离一切的痛苦,到死后乐园一颗叫做‘亚休齐’(Yaxche)的大树下乘凉。”
“再怎么找,祂的资料也只有这样而已,再多就没了。”阿辉耸肩,无奈的说。
“既然祂这么难找,你又是怎么找到的?”洗墨好奇的问。
“这还不容易,”阿辉痞痞的哼笑,“我咕狗的。”
洗墨看他那得意洋洋的跩样,眼角抽了两下才忍下吐嘈的冲动,“是…这样喔…”
“接下来,”阿辉许许的喷出一口烟,“该怎么办呢?虽然我们这里不是祂的辖区,所以祂的神力降到很低,但是像这种古老的神祇可是变态的强,长久以来的神力累积之下,就算减弱了对祂们来说我们还是跟蚂蚁一样。”
“更何况,祂可是神一般的自我感觉良好,”阿辉勾起嘴角,嘲讽的说,“什么引领自杀到的灵魂到死后的乐园,可以在这里维持那么强大的力量,吃了多少还不知道呢。”
一时之间,两人无语。
“是说,你跟那个降乩的女生认识?”阿辉好奇的问。
“算是认识,”洗墨把手上的资料放下,有点颓丧的叹口气,“不过没想到她居然…”
“嗯,”阿辉露出暧昧的表情,“你对人家有意思?”
“人家是谁?”洗墨装傻。
“哎哟,人家就是人家嘛,”阿辉用手肘撞撞洗墨,“快说,是不是对人家有兴趣啊?”
“…之前,是有点兴趣。”洗墨也不再跟阿辉绕圈圈,坦率的说。
一直记得的,那幅手法略为生涩、却栩栩如生的羽蛇神画像。
虽然线条很粗糙、虽然上色不均匀、虽然构图还很不成熟,可是却挂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阿辉捶捶肩膀活动一下,这几天庙里一直很忙,他每天都被老爸给使唤得够呛。
“不知道,”洗墨翻了下桌上的资料,“除了这些以外,我们没有任何其他资料?”
“没有了,”阿辉叹气,“你知道马雅神多古老了吗?最少比我家王爷干爹还老上几千岁以上,那天只是附身在乩身上,神威就快压死我们了,更别说要找什么弱点的了。”
洗墨沉思许久,才大大的叹口气,“我大概知道可以找谁,不过他不一定会帮忙。”
阿辉看了洗墨一下,“不管可以找谁总是要试试,要知道,自杀神待在我们这边的神祇领域为所欲为,可是打乱了我们这边的定律,不管她对自杀者怎样的爱护,我们这边对自杀者的规矩就是拘禁且处罚,要是被祂破坏了,不知道事后要发生怎样的事情来。”
“我知道了,”洗墨丢下手上的资料,“我会找他的。”
和阿辉分手后,洗墨自己走在校园里,思索著自杀神以及玉明的目的。
自杀神的目的不外乎就是得到信仰以及崇拜,可是玉明的想法就猜测不太出来,若是想要寻找游可雅寻仇,都过了这好些年了,为何现在才行动?
百思不得其解的洗墨买了晚餐的菜,正要牵车回家煮饭,眼角却瞄到停车场旁的小公园秋千上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似乎百般无聊、一下又一下的摇晃着。
洗墨眨眨眼,举起手想揉却想到带着隐形眼镜不能揉,只好眯眼又睁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看了好半晌,洗墨充满疑惑,一边打量那个秋千上的身影,一边慢慢的走过去。
直到走到那人身后,那人都没有发现洗墨靠近。
“喂,”洗墨拍了那人肩膀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让洗墨突然的一拍,吓得从秋千上跳起来想跑,却脚步不稳往前跌了一大跤。
“唔,好痛…”让洗墨吓了一大跳还跌倒的玉明手肘膝盖撞的不轻,一时之间也没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你没事吧?”洗墨有点歉疚的蹲下来,抓着玉明的手臂扶她站起来。
玉明又痛又窘,眼眶含着两大泡眼泪忍耐著不落下,洗墨一扶她站好,玉明转身拔腿就想逃跑。
“给我等一下,”洗墨眼明手快的揪住玉明,拉着她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下,在这等我。”
洗墨把手上的袋子放在玉明大腿上,对怔住的玉明说,“拿好,别弄丢了。”
玉明楞楞地抱好腿上的袋子,看着洗墨走到远处的洗手台边把手帕沾湿后走回来。
洗墨拿开袋子,拉起玉明的手慢慢的擦拭手肘上的沙土,玉明只是紧紧抿著下唇,任由洗墨握著自己的手清理伤口。
洗墨放下擦好的右手,伸手正想拉起左手想看看是否也有伤口的时候,玉明一发觉洗墨握上自己的左手,手一甩就把洗墨的手“啪”的一下给甩开。
“啊…我…我………”看洗墨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玉明突然觉得又慌又羞,右手握著左手腕紧紧按在胸前,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洗墨从被挥开手的惊讶中回复,一句话也不说的蹲下来,拉起玉明松松的裤脚,擦拭有点红肿破皮的膝盖。
“就算、就算不去管它,也马上会好的……”玉明低低的细语,却不再阻止洗墨的动作。
“不过,还是会痛吧。”洗墨将玉明的膝盖擦干净,将玉明的裤管拉好,从旁边的袋子里面拿出一包零嘴来,塞在玉明手里。
玉明有些不解的看看手中的零嘴,再看看洗墨。
“我记得,女孩子应该喜欢吃这种小点心吧,”洗墨在玉明旁边坐下,再次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苹果,拉起衣角擦了几下就啃。“原本是想买来逗我们家水子的,就请你吃吧。”
“喔…嗯,谢谢。”玉明道谢后,打开包装捻起一小片一小片漩涡状的饼干慢慢吃着,虽然已经感受不到饥饿跟饱腹,玉明却觉得手中的饼干比以前吃过的香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