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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是早晨,傅西泠的车就在T3停车场里。
他拉着她往停车的位置去,到达后李箱往车里一放,开车去吃早餐。
在外面久了,回来喝豆浆、吃油条都觉得好香。
只是傅西泠坐在早餐店里都不消停,工作电话连着接了三个。
吃得不多,买单时反应倒是快。
时芷刚要拿手机,被傅西泠按住,手机咔哒扣回桌面上,他从电脑前擡眼,掏出手机往墙上二维码上扫。
时芷到底还是被傅西泠给拐回家了。
但也没相处多久。
几乎没说什么话,傅西泠进门直接去洗澡,洗完披了件浴袍又开始对着电脑忙。
忙完,他看看时间,连午饭都没吃,拿了车钥匙准备去机场。
时芷看着都累,皱眉:“你直接在机场里等着多好,折腾。”
傅西泠不说为了送她,或者为了陪她吃早饭这类理由邀功。
他只说:“机场不能洗澡。”
过了立夏节气,外面温度适宜。
傅西泠走后,时芷从行李箱里拿出职业裙装,午饭只吃了便利店的三明治,就赶去集团见付倩。
但就是这种彼此都忙碌的时间里,他们也还是会联系。
傅西泠的航班起飞前还发过微信,让时芷专心工作别想他。
时芷回他,“不然呢。”
在上一段感情里,时芷工于心计,需要根据聊天内容来判断感情进展得是否顺利。
偶尔主动发联系,也不过是基于判断,认为某个时间段的主动会让对方增加好感。
没有过这类纯凭感情的互动。
和傅西泠联系自然很多,连无聊幼稚的互怼,他们也能发半天。
最后还是时芷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傅西泠,你很闲是不是?”
“不算闲,下班了?”
时芷没倒时差,直接连着工作一天半。
今天对着电脑看了整天的文件,太阳穴附近闷闷的,按几下,才慢悠悠说:“刚下车,快到你家了。”
她戴着耳机,慢慢走进傅西泠家小区。
电话没挂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不知道怎么七弯八拐地转到这里。
他说,“等我回去,听听你承认动心的契机。”
大概是累,声音倦倦的,然后时芷听到他的喝水声。
“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
时芷按密码进门,脱掉高跟鞋,包挂在玄关。
她在静谧的厨里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完,准备给自己煮个面,按洗手液洗手时,随口讲起和万冉她们在一起的事情。
“手镯我确实问过万冉,让她估价。”
傅西泠说,这事他知道。
“按正常的行为逻辑分析,要是你没牵头,万冉就算再缺生意,也不会无缘无故把手镯挂出去找买家,还真想过和我断是吧?”
“那时候没想好,要断也不会占你便宜,差价我会补给你。”
傅西泠没答,只笑过一声。
时芷在水龙头下冲掉手上的泡沫,擦手,扶了下耳机:“不过万冉说,我那种自己琢磨出来的感觉,不一定靠谱,实践才能得出真理。”
傅西泠评价:“馊主意。”
那天万冉出的馊主意,可不止让时芷举二维码那一件。
万冉还打电话叫来一堆夜店玩咖,十来个人,男生占大半。
他们在酒吧楼上最大的卡座里,围着沙发坐了满满一圈。
“也没做什么,就是玩个游戏。”
“酒吧里叫一群男的能玩什么游戏,来,你给讲讲。”
傅西泠声音特别戏谑,都能想象到他带着打趣目光的死样子。
昨晚还在不习惯打视频电话,今天有点后悔,觉得该通视频。
这样想着,时芷从橱柜里选了锅具拿出来,轻飘飘一句:“用嘴撕纸条。”
耳机里好一会儿没声音。
待她已经把煮面的水都接好了,傅西泠那边才吐了个“行”字,意思让她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万冉那边的两天,时芷都有些心不在焉。
万冉安排的那些帅哥,也没怎么入她的眼。
玲玲可太高兴玩这种游戏了,左右分别坐着她老公和时芷。
和她老公撕纸时,玲玲脸泛红;
和时芷撕纸时,玲玲脸更红;
看时芷和男生撕纸时,玲玲脸红得快要爆炸了。
倒是时芷本人,撕纸时目光十分冷静,抱臂,抿着唇上的纸巾,甚至有些杀气腾腾。
她身旁那帅哥都懵了,愣是没敢靠近,火速叼了个纸角就跑了。
万冉还很可惜,以拳击掌,说早知道时芷这么浪费,她就该把最帅的安排在自己身边。
“玩挺嗨,乐不思蜀了是吧?”
时芷特别淡定:“一般,又没耽误去机场。”
傅西泠没继续聊游戏,只说:“通知你个事,我刚刚做了个决定来着。”
本来三天的出差时间,被傅西泠硬是给压缩到两天。
意思是,明晚他就要回来。
时芷x把鸡蛋磕入锅里。
她挺不满地质问傅西泠:“不是说好给我三天时间理思路?”
“给不了了,想和你玩撕纸游戏。”
时芷本来想捞一根面条,看看有没有煮熟,被他说得笑了笑,面条也落回锅里:“说得好像你没玩过。我和你比,小巫见大巫。”
她还提醒他,以前他身边的那些各种颜色的知己们,到底处理得怎么样,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大巫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几秒:“想起个事,我B大那个读博的朋友,记得吧?”
时芷切青菜的力道加重,菜刀“哐”一声劈在菜板上,语气里不带分毫情绪:“还没断?”
“他有点难搞,听说我谈恋爱了,不放心,总想见见你本人。”
时芷冷笑,然后连问两个问题:
“她有什么资格不放心?”
“什么时候见?”
傅西泠说:“这样,你要同意,等我回去立刻带你见他,约个饭?”
“随便。”
“他口味和你像,也挺爱吃辣的,估计你们能吃到一起。”
时芷连着三下,超用力,“哐”“哐”“哐”把青菜给剁完,丢进锅里:“先说好,我不是那种会和你炮友谈笑风生的女朋友。”
傅西泠边说着“是是是”,边在电话里笑,越笑越愉快。
时芷直觉他一肚子坏水,又想不通原由,心烦地说:“挂电话吧。你提前回来打扰我思考,晚上我要好好想想了。”
傅西泠说:“是得挂了,我大伯母连着给我打三个电话了,得回一下,问问她是什么事。晚点打给你。”
这个“晚点打给你”,傅西泠食言了。
时芷吃过面,把厨房收拾好,又处理过工作,泡了半小时澡,还用他的游戏机玩了两小时游戏。
手机一直是安静的。
接到电话,是在时芷准备睡时。
不是傅西泠,一串陌生号码,接起来声音倒是熟悉的,傅西泠发小,何凡诚。
何凡诚语气很急:“时芷,你在哪?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以前时芷和傅西泠相处时说过,她怕麻烦,所以他周围的所有人际关系,从来不会越过他直接找上她。
除非
时芷绷紧神经:“是傅西泠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傅没出事,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时芷手机开着扬声器,换衣服、换鞋,迅速做着出门的准备。
电话里何凡诚则在给她讲事情经过——
以何凡诚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傅西泠之前忙的那个项目,估计是黄了。
他堂哥傅西沣,亲手把内部消息买给了对家。
这意味着傅西泠整个团队一个多月的忙碌,全白玩。
“我也不知道是这情况。傅打电话来,让我帮他查查傅西沣人在哪玩,没说原因,我以为是西沣哥又惹大伯生气才到处逮人,还是傅叔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地址发我。”
“时芷,你来我心里就有底了。”
何凡诚他们几个朋友刚喝了点酒,说怕拦不住傅西泠:“早年二英家弄过电玩城,里面那个拳击机,他上去随随便便一拳把记录给爆了,好几个月都没人能破,这要是真逮住西沣哥”
时芷在出租车上给傅西泠打过电话,关机。
到酒吧后跑到楼上,看见何凡诚和几个朋友正在和傅西沣争执。
他们劝傅西沣走,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傅西沣喝得已经半醉,动作很熟稔地摇晃着瓶身打开香槟,泡沫喷射出来,溅了他们一身。
傅西沣在周围的尖叫声中,靠在沙发里,脚蹬着长桌,特混不吝地瞥何凡诚他们:“让他来啊,老子不怕!”
有人故意拱火:
“就是,傅西泠那是你弟,你怕他干什么?”
“你爸把你家生意真给你弟了?不会吧,那也太”
傅西沣还真就失智到这种程度,嚣张地举起香槟瓶:“老子的生意,老子的钱,老子爱给谁就给谁!”
混乱的灯光中,傅西泠的几个朋友脸色都挺难看的,何凡诚更是咬牙到脸部肌肉都绷紧。
时芷走过去,把他拉开。
她拉着何凡诚的衣袖下楼,走到稍安静些的地方才问:“傅西泠手机关机,他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我看过航班信息,要是没猜错,估计他一个多小时前已经落地,也快到了。”
何凡诚狠狠地抓了两下头发,然后转头:“大伯又进医院了,傅知道了。”
时芷压着情绪,尽可能平静地点头:“你看着他堂哥,我下楼去拦他。”
跑下两节台阶,又停住,转头,死盯着人不动:“何凡诚。”
何凡诚咬咬牙:“知道,我不动手!”
时芷站在酒吧门外。
她想起第一次见傅西泠,就是在这家酒吧,他靠在这地方抽烟,目不转睛地看着提了蛋糕的她。
他身上有种劲,又傲又张扬。
那时候时芷还觉得傅西泠不像好人。
前天,傅西泠到外省的第一晚,他给她打的视频电话。
后来她睡着了,他没挂断。
时差变动原因,她睡得并不安稳,夜里醒来,透过手机屏幕看见他还在熬着。
时芷一动,傅西泠就从屏幕里看过来,他似乎刚洗过脸提神,睫毛还湿着,问她怎么醒了。
时芷不答,问傅西泠,是不是又要熬通宵。
傅西泠揉着肩颈,很轻松地告诉她,这是最后一仗。他还说,“忙完这个,回去转正”。
时芷在黑暗里盯着他看:“这么有信心?”
“指哪件事,项目还是转正?”
“你对哪件更有信心?”
傅西泠从桌上拿了个装薄荷糖的小铁盒,单手搓开,往嘴里倒了两颗。
他咬着薄荷糖,擡眼:“都有。”
说那两个字时,他眼里有点疲惫的红血丝,目光是胜券在握的坚定。
笑得也意气风发,非常帅气。
时芷刚才提醒何凡诚别动手,是因为她在看见傅西沣的第一眼,就已经气到想宰人。
那是傅西沣的项目,傅西泠却连发烧都没停歇过一直在赶工。
傅西沣在做什么?
他在傅西泠家喝了一个月清心养生的汤,然后做了内鬼。他背刺了所有为这个项目付出的人,也背刺了正在爱他、保护他的家人。
现在大伯又进医院了,傅西泠不可能放过傅西沣的。
傅西沣喝成那个鬼样子,她要想动手,都能打得赢、揍一顿,更别说傅西泠了。
头疼。
何凡诚又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妈的,傅西沣不走。他身边好几个看热闹的神经病,拱火都是高手,我觉得不对劲,你那边”
夜风微凉,吹乱头发。
时芷打断何凡诚:“他来了。”
她听见跑车的声音。
声浪越来越近,一辆亚光黑色的跑车从旁边街道转过来。
血红色的车灯,像恶龙的眼睛。
车子猛地刹停在酒吧门前,车门打开,傅西泠从里面迈出来。
他周身笼着寒气,像发现她加了唐文庭微信的那个早晨,阴郁,寂然地往这边走来。
气场大到可以归为一句话,“傅西沣完了”。
时芷拦到傅西泠面前。
他看见她,没停,被她拉住手臂。
“傅西沣身边的人有问题,我刚才观察过了,那里面有人挑唆。你动手会被拍下来,我觉得他们有阴谋”
时芷语速很快,第一次这么主动地紧紧拉着傅西泠的手,两只手都拉着他,拉不住,终于有些发火了:“傅西泠,你敢上去动手试试!”
傅西泠终于停住步子。
他垂下眼睑,看着时芷:“我大伯在医院。”
“我知道”
时芷依然拦在傅西泠面前。
她松开一只手,改用手臂去环他的腰:“我都知道。”
傅西泠身上的戾气没消。
他蹙着眉,却肯为她妥协,和她五指相扣:“你希望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