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这个时间段,酒吧门口很吵。
有带着酒气来续场的,也有喝到脚步踉跄打道回府的,来来往往。
时芷说:“何凡诚都感觉到不对劲了,至少在这里,你不要动手。”
傅西泠心情差,只略点头,声音沉:“行,那你拉住我。”
时芷给他的回答是——
“我不会松手的。”
时芷陪着傅西泠上楼,上去先看见何凡诚,傅西泠还算冷静,先和朋友们简单打过招呼,然后朝傅西沣那边走。
傅西沣刚被身旁美女灌了杯洋酒,琥珀色的酒液过半撒在胸膛,盯着傅西泠,用手背抹掉嘴边的酒,嚣张地x说:“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吗?”
周围那几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还在煽风点火:“上次输钱,就是他给你家里通风报信的?”
“这就是要抢你家生意的弟弟,傅西沣,听说你家的钱和生意,都被你爸给他了?”
傅西沣从兜里摸出一沓钞票,扬手甩出去,粉色钞票四散纷飞。
人群沸腾中,傅西沣大笑着:“他?我给狗都不给他,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人要是哪天被打死,真的不冤。
时芷始终和傅西泠五指相扣,感到他手臂肌肉紧绷,于是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冲动。
但他也只是这样。
面对那些言语挑衅,傅西泠没给过更多反应,答应过时芷不动手,就不会被任何人激怒。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调大音量,把手机放到傅西沣耳边。
周围的人还在抢钞票。
而傅西沣这个怂包,在傅西泠伸手过去时,猛躲了一下,听见大伯母的声音,才惊魂未定般地凑近些:“妈?”
“西沣,你快回来!你爸爸不好了!”
傅西沣酒醒了些,猛然站起来,撞开面前弯腰捡钱的人,被何凡诚他们几个趁机冲过去,半抓半架着把人给掠走了。
傅西沣身边的狐朋狗友挺不甘心:“欸傅哥,傅西沣,你先别走啊——”
傅西泠顿了半步,回头,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面容。
那几个人噤若寒蝉。
他很轻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像在说“记住了”,然后带着时芷下楼。
傅西沣嚷嚷着要去看他爸,被何凡诚他们七手八脚塞进车里。
车门关上,落锁。
何凡诚家司机问去哪里,傅西泠说:“麻烦您去傅二家。”
刚刚听过电话里的声音,时芷有些担心,但傅西泠表情又不像真的出事。
果然,他说了句,“大伯没到那种程度”。
“之前和你伯母商量过?”
“没有,我大伯母非常聪明,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那为什么傅西沣是个傻子?
时芷无意给傅西泠的怒火填柴,压下这句疑问,坐进跑车,跟着他去他爸妈住处。
路上,傅西泠一言不发,单手扶着方向盘,依然和时芷五指紧扣。
大家都在医院,家里只有傅西泠的妈妈。
看到和傅西泠五指相扣的时芷,傅西泠的妈妈并没有表示惊讶,反而很感谢地看了时芷一眼。
毕竟家里有人入院,所以她笑容里是带着些忧心的,尤其看见张牙舞爪的傅西沣,更无奈,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凡诚,扶你西沣哥进去喝醒酒汤。”
何凡诚“欸欸欸”地答应着,拽着步伐凌乱的傅西沣进门。
时芷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傅西泠的妈妈拿了双新拖鞋给她:“进来吧,小芷,今晚麻”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客厅传来碗被砸碎的声音。
傅西沣嚷着,“我爸呢”“我要见我爸”“是不是你们骗我”“我妈也跟着骗我”
何凡诚估计忍下八百句脏:“西沣哥,大伯真的病了,在医院,你不方便去。”
“病了也是你们搞得鬼,你们一个个打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
到家了。
不用再担心被人算计了。
时芷松开傅西泠的手。
傅西泠连半秒犹豫都没有,沉默着走进客厅,突然按着傅西沣的后脑勺,把傅西沣的头狠狠砸在茶几上,“哐当”。
“头脑清醒了么?”
傅西沣骂骂咧咧,而傅西泠又是狠狠一下,“哐当”,然后拽着已经被砸懵了的傅西沣衣领,揪着往二楼走。
客厅里挂着全家福。
傅家大伯那时候还没生白发,眉眼俊朗,目光睿智。
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傅西泠和傅西沣站在一起,肩膀挨靠着,也在微笑。
打碎的汤碗已经被家里阿姨收走,傅西泠的妈妈倒了茶,招呼时芷和何凡诚坐下。
楼上传来摔门声,以及物品被砸碎的声音。
时芷顿了顿去拿茶杯的动作。
傅西泠的妈妈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别担心,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何凡诚问:“姨,大伯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是情绪起伏太大了,引起的晕厥。他心脑血管不好,怕出意外,要留院观察两天。”
楼上有打架的动静,乓啷作响,后面渐渐平息下来。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傅西泠从楼上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傅西泠的妈妈起身,还什么都没说,傅西泠已经安慰道:“放心,我有数。”
他拿了时芷用过的茶杯,倒了杯茶喝:“妈,劝人我不会,傅西沣交给你,我去医院看大伯。”
傅西泠的妈妈是个优雅的女人,素颜也看得出气质。
她送他们到门口:“谢谢你,小芷,听说上次也是你去医院帮忙解围的,这次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有空阿姨请你吃饭。”
傅西泠忽然说:“妈,她不喜欢被叫小芷,下回换个称”
时芷没让傅西泠把话说完,暗暗掐他:“好,阿姨我们先走了。”
何凡诚也匆匆蹬上球鞋:“姨,我走了哈。”
出门后,傅西泠让时芷上何凡诚家的车。
时芷没听他的,直接开了跑车门,坐进去。
他身上还有未消的阴郁气场在,两只手拄着车窗框,说着关心的话,听起来也挺像威胁:“明天你上班,别跟着熬,让凡诚送你回去休息。”
结果时芷抱臂,比他更强势:“明天周末。你到底上不上来?”
傅西泠拿她没辙。
他转头拍拍何凡诚的肩:“那你回家吧,今晚谢了。”
“傅啊,咱们之间没有谢不谢的说法,改天请客吃大餐啊。”
何凡诚趁着傅西泠绕过车身,咧着嘴给时芷比了两次大拇指,才离开。
医院里,大伯已经醒了,看见傅西泠,紧紧拉着他的手:“西泠,是大伯对不起你”
“大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傅西泠握着大伯的手,说傅西沣只是交了些烂朋友,被挑拨的。
大伯摇头:“不用替他开脱,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我最清楚。”
“我已经找他聊过,也帮你们教训过他了。您就好好养病,别多想,有什么事情出院再说。”
面对长辈,傅西泠身上没有半点委屈或者盛怒下的激进行为。
他顾大局,安慰过大伯,又去抱大伯母。
还卸掉一身戾气,逗着长辈们开玩笑:“怎么抹眼泪了,打你儿子几下,心疼啦?”
大伯母拿纸巾擦眼睛,破涕为笑:“你哥哥啊被你妈妈喂得都胖了,打几下不疼。”
“我下手可重。”
大伯母说:“该打,打得对。”
这个夜晚,傅西泠最忙碌,从医院出来,直奔酒店办公室。
傅西泠手底下跟这个项目的几个骨干都在,大家对项目失败当然不甘心。
他进去,直接说:“项目失败怪我,各位的能力没得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奖金照发。内鬼我知道是谁,HR呢,过来拟两份开除声明。”
傅西泠开除了给傅西沣通风报信的员工,其他的事情时芷没再听,避嫌,走出办公室,靠在过廊里等他。
她知道傅西泠心情不好,始终陪在他身边。
天光微亮时,他们才一起回家。
他寡言了一整晚,倒在床上,伸手把时芷抱进怀里,问她:“折腾这么久,累不累?”
时芷仰头,看他:“我也想问你,累不累。”
傅西泠很淡地笑了笑,吻她的眉心。
“在你家时,其实我有点不放心的,不是怕你受伤,怕你真把你堂哥打坏了,没法向你大伯他们交代。”
“我知道轻重,我妈都没拦着呢。”
“你妈妈担心的,一直在关注楼上动静。”
“和我妈聊什么了?”
换个正常点的见面环境,可能她们是会多聊几句的。
但这个晚上,人心惶惶的,面对面坐了一个多小时,其实也没有细说过什么话题。
时芷只留意到:“你妈妈似乎很了解我,把车厘子挪到何凡诚那边,让阿姨给我切了芒果和葡萄柚。”
她以为他家人对她的了解,是因为过去假装过他女朋友。
以为他为了挡桃花,回家编故事时随便说过。
也以为,何凡诚会打电话到她这边,只是因为喝过酒拦不住。
时芷太担心傅西泠的状态,卸去了平时的敏感和防备。
根本没往深处想。
她把话题转回到傅西泠身上,问他,这些烂摊子处理得怎么样。
傅西泠x把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床头灯的光。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傅西沣是仇恨他。
一直以为他堂哥就是小时候跟着堂姐看电视剧,宫斗剧看多了,有点被迫害妄想,把现实生活也当成九子夺嫡。
上次傅西沣输钱的事情暴露,傅西沣追着闹到他这边来,说得那些话,才让他有所察觉。
“我和傅西沣,本来也不是什么能坐在一起好好聊天的融洽关系,但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傅西泠的大伯在医院里说过,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不会让傅西沣碰。
那部分生意会由大伯母和小叔暂时帮忙。
如果傅西沣想要什么机会,也要和其他人一样自己争取,不会再有人帮他。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个机会“莫须有”。
因为太难了,股东们都不傻,谁都知道这次失败是怎么来的。
傅西沣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相拥着,在晨光熹微时渐渐入睡。
时芷有生物钟,睡了两个小时。
本来以为傅西泠刚丢了项目,又在亲情上失望,会放任自己睡个懒觉。
但等她洗过澡出来,这少爷已经醒了,估计是在客卧浴室里洗漱过,正神清气爽地站在厨房里煮粥,拌沙拉。
傅西泠做早饭的同时,电话也开扬声器放在料理台上。
他拄着桌面,单手把柚子醋淋入沙拉碗,语气淡淡:“这两个项目我要定了。”
他甚至带着点笑意,聊天气般轻松随意:“他们不会觉得我的便宜那么好占吧,吃掉的项目,得加倍给我吐出来。”
时芷走过去,电话刚好挂断。
凌晨时还疲惫到嗓音微哑的人,转身看她,勾她下颌吻了一下:“早。”
时芷开着玩笑:“项目丢了,改行回家做厨师了么?”
“尝尝味道?”
“还不错。”
“表现这么好,不给转正?”
时芷才不松口,穿着浴袍从他身旁走开,穿过开放式厨房,走进衣帽间:“再说。”
最开始傅西泠完全没反应过来。
因为时芷身上只穿一件他的T恤,拢着头发,慵懒地从衣帽间走出来的样子,实在好看。
她擡手绾头发,衣摆堪堪遮到大腿根。
他多看了两眼,根本没摸到重点,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怎么把她骗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时芷满身沐浴露清香,端着一碗粥从他身边路过时,傅西泠才有了点琢磨。
她身上穿着的T恤,不是他这两年新买的款。
有点眼熟。
是当初在酒店楼上的泳池派对里,她套在比基尼外面的那件。
这衣服后来归时芷了,还带到国外。
有时候傅西泠过去找她,在外面过夜,她偶尔会带这件衣服出来当睡衣穿。
而这些常穿的衣物,本来是收纳在她巨大的行李箱里的。
回国后,时芷一直说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同居。
行李箱也始终没整理,就放在客厅角落,哪怕衣物换洗过,她还是会在晒干后叠好,收回行李箱里。
但她刚刚从哪换了衣服出来?
衣帽间?
傅西泠挨着时芷坐在餐桌旁,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衣服收衣帽间了?”
“嗯。”
时芷并没说自己的决定,只是放下筷子,目光凉飕飕地看着傅西泠:“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把你B大那朋友约出来,我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