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公主与影后莫里山海谣画七木兰花树沈璎璎水与土萨瓦多尔·夸西莫多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胡善祥 > 第87章 机锋

    朱瞻基婚前偷师弟弟,学到了精髓,婚后举一反三,让老婆死心塌地,别想着逃跑。两年的婚后生活,朱瞻基自觉完美,胡善祥又在这节骨眼上怀孕了,打破了他们不孕不育的传闻,简直锦上添花。

    就像所有婚后幸福的人一样,朱瞻基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二弟和他同岁,也应该成家了。

    朱瞻壑一口回绝,“汉王最近也在催我成亲,我说找了高人算命,三十岁之前若娶妻,定有血光之灾,要娶妻也得三十岁之后,谁催我结婚就是催我去死。再说了,我现在属于吃里扒外,不能有家室拖累,你别瞎掺和。”

    朱瞻壑如此坚决,朱瞻基没有多言,只是说道:“我要当爹了。”你别惦记我老婆啦,她都要快当娘了。

    听闻胡善祥有孕,朱瞻壑面上并无变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道:“恭喜大哥,也恭喜我自己,我就要当人家二叔了,得备一份大礼。”

    朱瞻基:算你狠!

    朱瞻壑回到汉王府,晚上对着一桌子菜,毫无食欲,吃不下去,要厨房煮了一碗水饺,往里头使劲倒醋。

    胡善祥怀相不错,除了早晨漱口时有些恶心反胃之外,能吃能喝能睡,胎相稳定。

    太子妃张氏松了一口气,都说得陇望蜀,她又有其他想法。她生了四个孩子,是过来人,晓得孕妇情绪不稳,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不好打扰,要安心养胎,便把朱瞻基叫去端本宫。

    母子围绕着生二胎问题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太子妃说道:“既然太孙妃怀孕了,这说明你没问题的,她怀孕加上坐月子,至少一年不能侍寝,你正当盛年,太孙宫里还有现成的两个侍妾,抓紧再生第二个,第三个……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朱瞻基说道:“太孙妃这一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如果是男孩,占据嫡长,母亲说的这些可以安排上。如果是女孩……还是等生了嫡子再说。”

    朱瞻基不好直接反对,他打的主意是先拖一年。

    太子妃说道:“我最近做了个梦,梦到一条蛇钻进端敬宫,定是个男孩。当年我生你的时候,就经常梦到蛇,果然一举得男。”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朱瞻基即将当爹,自是格外感激父母生恩,语气放柔和了,“太孙妃是在观星时看到流星入端敬宫而有孕,我们商量好了,将来无论男女,小名就叫做星儿。”

    这意思就是说,胎梦不准,还是等生下确定男女再说。

    又被儿子不软不硬的顶回去了,太子妃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没想到我居然生了个情种!

    双方就催生二胎的议题坦率的交换了意见(各说各的),增进了双方的了解(都没有说服对方,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太子妃表示:我和皇太孙的交谈是有益的(虽然没谈拢,但也没吵架,至少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唠嗑了)。

    朱瞻基表示:对太子妃要我睡侍妾们生二胎的提议,我保持保留态度(我不同意)。

    太子妃表示:我尊重皇太孙的决定(我觉得太孙做了错误的决定,但是我又不能强迫他改变,这会导致我们母子本来就不浓厚的感情雪上加霜)。

    朱瞻基表示:我很赞赏太子妃对我们小夫妻的态度(虽然我们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但是您有事冲我来、不为难怀孕的太孙妃这一点,我还是很感激的,谢谢亲娘)。

    太子妃表示:我对这个结果很遗憾(不满)。我会严重关切(必要时会采取其他措施干预)端敬宫的二胎问题。

    朱瞻基跟亲娘说话就像搞对外邦交似的,要把意思全部表达出来,还不能撕破脸,实在累得很,又不得不这么做。

    还是和老婆在一起放松自在啊。

    他回到端敬宫,小夫妻吃晚饭,因胡善祥怀孕了,平时菜不过五味,太子妃非要给她加两道菜,变成了七道菜,胡善祥的食量并没有增加,朱瞻基吃饭的时候陪着小心,就像她是一尊易碎的花瓶,说道:

    “你想吐就吐,不用顾忌我,太子妃赐给你不想吃的东西,你给我吃便是。”

    胡善祥心头暖暖的,说道:“女医也说了,不是每个女人怀孕都吐都不想吃饭。我没有感觉,跟平

    时一样,就是容易疲倦,上午睡回笼觉,中午睡午觉,晚上也照样睡得着。”

    朱瞻基摸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真是个乖孩子,不折腾亲娘。”

    朱瞻基这话说早了。

    胡善祥怀到第四个月时,开始腰疼,耻骨处好像长了个东西,谈不上有多疼,但是总感觉多了个东西难受。

    随着月份的增加,腰和耻骨的疼加剧了,倒也不是受伤或者受刑那种剧痛,就是有些疼,但这种疼没日没夜,且持续不断,就很折磨人了。

    胡善祥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身体这些奇怪的、没来由的变化,让她有些害怕,无论她是否情愿,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生孩子,太医和女医轮番诊断,都说没问题,这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胡善祥时常做噩梦,急的朱瞻基也没辙,无能为力。

    有时候朱瞻基问多了,像个小媳妇似的陪着小心,胡善祥会越发烦躁,她甚至忍无可忍。发了脾气,把朱瞻基赶到书房里去睡,“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让我安静一会。”

    真正安静下来了,胡善祥又心生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持宠而娇,蛮不讲理,太能作了。这么好的丈夫,为何还要对他发脾气?他又没错什么。

    胡善祥亲自去书房把朱瞻基请回来,朱瞻基诚惶诚恐,就像一只被逐出家门、又重新领进门的小狗,他被刺客追杀时都没有这样感到无力、使不上劲的时候。

    他想安慰她,又怕她嫌烦。

    他想沉默还给她宁静,又怕她觉得自己是生气了、故意晾着她。

    最终,朱瞻基采用了折中的法子,躺在她身边,不说话,默默的抚着她的背。

    摸着摸着,胡善祥从背对着他,翻了个身,改为面对着他,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脸,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过来,隆起的肚皮刚好蹭到朱瞻基的肚脐,还未出生的孩子如同一个纽带,将两人连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胡善祥把右腿撩在他的腿上,缓解耻骨莫名的疼,说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或许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朱瞻基改为抚着她的肚皮,“你永远都不会对不起我,把‘或许’两个字删掉,你一定会好的。”

    胡善祥把他的手拿开,“别摸肚子,一摸我就想尿,刚刚有点睡意,别又要起床蹲马桶。”尿频影响睡眠也是她烦躁的一个原因。

    马蓬瀛来瞧她,胡善祥向她倾诉了自己最近的反常,“……我和太孙成亲两年来,都没有红过脸,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不晓得原由,不知道如何解决,只能凭天由命。”

    马蓬瀛是女子中出类拔萃者,也经历过婚姻和生育,自有一番见识,她想了一会,说道:“世俗皆以为女子生育,天经地义,就像瓜熟蒂落,其实孕育一个生命那有这么容易。但是世俗不准女人认为这是苦,还要女人将生育的痛苦甘之如饴,否则就是没有母性,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如果太孙妃坦白的说出自己的真情实感,怀孕并不是一桩完全令您愉快的事情——至少烦恼和快乐是一半一半,或者烦恼多于快乐。或许心里会舒服点、没这么烦躁了。”

    马蓬瀛这话说到胡善祥心坎上了,但她嘴上还是不承认,“我怎么会不高兴、不快乐呢?我明明盼望这个孩子很久了,我不应该觉得痛苦才对啊。”

    “不能承认痛苦,只能使人更痛苦。”马蓬瀛说道:“太孙妃,您压抑自己太久了,对于这门以生孩子为第一要务的婚姻,您最初就是不愿意、不喜欢、一直在逃避的。后来因为赐婚不能抗旨和对太孙的爱情而接受了现实,您到底意难平啊,不想只当一个生育机器,所以对生育又期盼又抗拒。”

    “您怀孕了,皇上多有赏赐,太子妃对您多有忍让、皇太孙对您越发关心,您晓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非您自己本身,烦恼在所难免。毕竟在空中翺翔过的鸟儿,很难甘心被关在笼子里的。”

    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通透,直接,又锐利,直切要害。

    到底……意难平么?胡善祥心头一震,两年多了,朱瞻基的热情温柔还没有把心似铁的我变成缠指柔吗?我还是不甘吗?

    胡善祥大腹便便,太子妃送她一件东西,是个引枕,里头塞满了棉花,圆鼓鼓的,但是比寻常要长很多,几乎和胡善祥本人一样长,这么大个东西,放在床上,就像躺着一个没有胳膊和脑袋的“人”。

    “这是——”胡善祥不晓得婆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太子妃毕竟生过四个孩子,经验丰富,她要胡善祥侧躺在床上,教她用这个小玩意,“你现在肚子大了,仰卧的时候会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只能左右两边侧着睡。你侧睡的时候,把这个长引枕抱在怀里,双腿夹着引枕,会舒服一些,肚皮也能有所托举,没有悬空之感。”

    胡善祥一试,果然如此,婆婆的妙招是管用的,她从床上起来道谢,太子妃说道:“这是我婆婆仁孝皇后教我的法子,她传给我,我传给你,将来你传给你的儿媳妇,一代代的往下传。你累了也要每天走一走,活动筋骨,将来好生,这第一胎啊,有的折腾,你要有准备。”

    永乐十八年,初夏,胡善祥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