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驷下马吩咐烧热水,熬汤药,擡头看了眼阿史汗·桑干,直步回帐。
宋尉追上他道:“爷,不行把脚镣给他戴上…,”
“不必。”
“万一他再跑了呢?”宋尉问。
“惟你是问。”
“爷,小的老子爹都没这么难伺候过,沐浴不让看,撒尿不让跟,他要是想跑…,”
“不妨,他跑不脱。”良迁令进帐道。
“军爷,您这话说的,他万一要真跑了将军拿我问罪…,”宋尉看了眼李驷,颔首道:“将军放心!”
李驷靠着椅背,热毛巾敷在脸上,贴身小厮给他揉太阳穴。良迁令坐下道:“突厥王子不过试探而已,不是真跑。”
“真跑,也不会挑雪天跑。”
“试探爷的态度?”宋尉问。
“十天了,小马驹急了。”良迁令道:“明日你去太仓山接三皇子。”
“是!”
“你领十几个人,足矣。”良迁令道。”
“将军!”帐外侍卫道。
“禀。”
“突厥王子浴后着什么?士兵的战服?”侍卫为难道。
李驷掀开帐帘,阿史汗·桑干缩进浴桶。看了眼来人,放下戒备继续洗。李驷把里外衣放在椸架上,看了他一眼,手指摸摸浴桶,拎起地上的热水倒进去。
转身步向坐塌,拿起案上的埙打量了番,又环顾了圈,待转过身,阿史汗·桑干已着上里衣,埋头跟襟带较劲。
李驷看了会,过去帮他系。阿史汗·桑干索性伸开双臂,有人伺候,何乐不为。
李驷帮他着好里衣,阿史汗·桑干依然伸着双臂。面颊熏似胭脂红,湖蓝的瞳孔澄净,看着他不言语。
行,不妨当回你爹。李驷心想。伸手拿过椸架上的外衣,一件件帮他穿好。
阿史汗·桑干一副君王的气势,坐回榻上。喝口茶,漱漱口,吐进痰盂。头一歪,吹熄灯,躺下裹着布衾睡。
“……”
隔日一早,李驷跟良迁令去打猎,猎了两头红崖羊,若干野兔,活禽了一雪狐,通身赤红,眸发蓝。
李驷抱着赤狐回帐,良迁令拎着红崖羊去伙房。午时,羊肉炖好,每个营帐分了巴掌块。
李驷未食,喝了两碗肉汤子泡饼。
良迁令指着米盘,谋了一些战术。现正隆冬,双方休战,阳春必有一战。此战破釜沉舟,若大捷,大军班师回朝。
俩人正凝神布战,帐外喧闹。宋江回禀:“爷,突厥王子要进来。”
“允。”李驷拨乱米盘。良迁令坐回火盆旁,翻着架子上的烤兔。
阿史汗·桑干进帐,直奔将位,坐后四下环顾。宋江看看李驷,李驷擡手。随着一道铃铛声,赤狐跃到阿史汗·桑干身边。
阿史汗·桑干抱起它,蓝眸难掩欢喜。看了眼李驷,放下赤狐,端坐在榻上。良迁令才不鸟这小马驹,挑着烤好的野兔,出了帐。
阿史汗·桑干身量不魁,刚至李驷眉头,身形比李驷小一圈,着李驷的常服,显得宽大。有股少年偷着老子装。袖口往上挽了圈,大氅及地。
李驷打量着他,阿史汗·桑干别开眼,低头抚玩赤狐。李驷摆摆手,宋江退出了帐。
李驷拿着羊肉架在火盆上烤,阿史汗·桑干盯着羊肉。早前在部落顿顿食肉,被俘半个月,才食了一块羊肉。
李驷烤好递给他,阿史汗·桑干夺过啃了口,看着他大口咀嚼。
“……”
李驷坐在案头办公务。阿史汗·桑干一手持着兵书,一手撑着头,眯着眼打瞌睡。赤狐卧在他怀里取暖。
接连两日,阿史汗·桑干无事便来中军帐。坐在榻上逗弄会赤狐,看会兵书,打会瞌睡。李驷也不管他,俩人各干各事,倒也相安无事。
耿将跟三皇子同时归营。雪天路滑,三皇子在图澜江上摔了几跤。南隅人少见大雪,雪天也都不出屋,缺少在冰面行走的经验。
耿将带回消息,突厥可汗说缓半个月,等部落大将聚齐,再商讨结果。顺带跟来一位贴身伺候的内侍。
良迁令道:“不急,在我意料之内。”
李驷点点头,转身问:“朝里怎么样?”
宋江作揖道:“爷,天子身子不适,太子监国。”
李驷挑眉,跟良迁令对视一眼,轻叩着军案问:“然后呢?”
“百官附议。”宋江着重这一句。
“乾坤已定。”良迁令问:“三皇子可知情?”
“不知。”宋江道:“太子把持着消息。眼下正瓦解大皇子势力。”
“明白。”良迁令点头道:“太子把选择权交给了将军。”
“封锁消息。南隅过来的所有消息拦截。”李驷道。
“是!”宋江颔首。
“突厥的大王子可归?”李驷问。
“回爷!大王子未归。”耿将道。
“大王子妃是执失部的长女,执失部又跟柔夷部联姻。属下在突厥探听,自三王子被俘,他的势力一半都在观望。若柔夷部支持大王子,估计三王子的势力逐渐瓦解,一部分都会支持大王子。”
耿将又道:“柔夷部的小女心仪三王子,三王子被俘前,双方有意婚配。”
“属下临行前,可汗亲自带了内侍给我,说这内侍自小服侍三王子。我已喂了他药,身上功力消解。”
“以你的分析,可汗是什么意思?”良迁令喝着热汤问。
“可汗愿意用古渡,九惠换回三王子。但桎梏太多,有心无力。”耿将踌躇道:“依属下见,可汗说商议十五日,不是战术拖延。”
“属下在部落转了几日,百姓很是爱戴可汗。三王子继位,也是众望所归。三年前部落联盟突袭古渡,是执失部联合大王子一手策划。”耿将又补充道:“可汗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