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原女子而言,名声有时要比人命大。所以因为守寡而立贞节牌坊的人,就是世人眼中的典范。而那些名声上多少受损的,都会秘密的被家族处理掉。
甚至一些订了婚的男方,也会因未婚妻的行为,受到邻居的指指点点。
故而,当猴子来喊凌上攻起床时,她头疼不已。
“这事你们不应该找将军吗?找我作甚?”凌上攻没好气的说。
猴子叹口气“因为他们指名道姓的说,是夫人让他们来军营取银子的。”
“他们是谁们?”她有许诺过这个吗?
“是晴子的未婚夫王家。”阿木冷着脸说。
王家是与西戎做些小生意的,一年下来也是进账不少,算是富裕之家。但却不是那种老实本分的生意,偏偏是算盘打的超响,得失计算到一毫。
刘杰最近聪明了很多,一看营门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立马脚底抹油的跑出去躲起来。
王家人推着一驾小车,车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上面还盖着个白布。
“他们这是想来做什么呀?”安安揉着眼睛,睡意瞬间跑光。
“胁尸示威,又或者是来提条件了。”阿木冷哼一声,觉得对方的手段甚是卑劣。
凌上攻拉长着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为昨天的事都处理妥当了,结果今天又来了这么一出。
她倒要看看对方,抬着个人来想要干什么。
营门哨兵拦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说话的是王大麻子,他将小车停在门口中央“有个冒充将军夫人的,说是要管那个被沙盗虏去的女人的事。我们家都是准备退婚的,所以现在过来问问那位将军夫人,这都出人命了,她打算怎么管呀?”
哨兵们相互看了一眼,昨天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但是看着对方抬了个人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所以,你们是来讨说法的?还是来讨银子的?”安安出声,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来。
哨兵们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很客气的说“凌姑娘!”
凌上攻点头回礼,扫了一眼王家的人,又把视线对准到盖着白布的人身上。
“这位躺着的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凌上攻好奇的问。
王大麻子生气的拍大腿“这是我弟二麻,就是和那个晴子订婚的那个。”
“奥!”凌上攻拖长音“那他躺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莫非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儿子因为晴子那小贱人,都悬梁自尽了,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到京城里去告御状。”麻婶往地上一坐,打算撒泼。
阿木思索了半天,倒是不客气的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南朝京都距离这里几千里,除去人力和车力,一路上的打点费用,以及过关卡的过路费,最低需要一千两,这还是单独一个人去,王家婶子,这告御状是你去?还是大麻子?你去价格还要翻一倍。”
王家人一听,脸色都变了。他们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况且也没有想到去京城,还要这么贵啊。
“那、那也得给我个说法,她晴家的人,吃了我家的五十两银子,结果还没过门媳妇就没了清白,我们这亏找谁算去?”麻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我弟昨晚去晴家理论,谁知道被对方拿着菜刀砍出来了,回家后一气之下就回来上吊了。”王大麻子气的两眼泛红。
凌上攻故作惊讶“这么大的事啊?来,快去请将军过来!还有去把王知州和仵作都请来,这人命关天的事,要细细查清楚才好。”
说完猴子和阿木撒腿就分别跑出去请人了。
安安站在身后提醒“夫人,王麻子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做生意都耍赖的,你要小心啊。”
凌上攻点头,不用想她都看出来了。
“不用那么麻烦!”王大麻子却出声阻止。
他伸手就掀开白布,露出二麻子的脸,脖子上确实有一道青紫色的勒痕。
安安捂着眼睛“还真是上吊了啊!”
凌上攻则是皱眉感慨道“哎呦!这么深的痕迹,脖子怎么还没断啊!”
“你什么意思啊!”麻婶从地上跳起来,要有和她拼命的架势。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看看。”凌上攻摇头,想要仔细看一下“尸体”,结果大麻子迅速的将白布又盖上了。
“看什么看,姑娘家的连点廉耻都没有!”王大麻子鄙夷着看着她“对了!你又不是南朝人,这又关你什么事!”
“王家大哥,你是怪我多管了被绑姑娘的闲事?还是你们家的闲事?”凌上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插手了晴家的闲事。
“不对!我记得你给晴家的是二十两银子下聘,才五年就长到了五十两,你们王家是放高利的吗?”安安突然回味过来一件事。
麻婶不愿意了“谁和你说我们家下聘二十两,明明是五十两!”
“那你今天来军营的目的是什么?”凌上攻故意问道“你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还是为了给二麻子讨回公道?”
凌上攻想了想又说“还要什么公道呢?一个大老爷们的,想不开就寻死觅活。还真不如早早的去排队投胎,何必浪费粮食!”
凌上攻说的话毫不客气,若是对方家里真的死了人的话,那这句话就相当狠毒了。
“你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王大麻子推了她一把,接着有士兵赶过来挡在中间。
“我就说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凌上攻直视着他“你们家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你们心里知道。趁着王知州他们没来,赶紧拉着小车离开吧!”
她已经提醒到点上了,就差把装死一事说出来了。
王大麻子当然不服气,手掐着腰指着她“你个臭婆娘,别以为当了什么将军夫人就耀武扬威的。告诉你,要不是你昨天多管闲事,我弟弟也不会死,我娘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你,我们南朝的事,关你一个西戎女人什么事。”
凌上攻不想多话,只是把腿一抬,狠狠的踩到“尸体”小腹上,麻婶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
“我是什么人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有何居心。”凌上攻脚在上面碾了几下“人怎么死的这么巧?人死了不应该报官吗?你跑军营来又是何居心?难道是觉得在这里闹一场,慕远清或者是我,就会为了名声给你们银两打发走?”
“然后找个借口,说弟弟突然又活了。”安安接了话茬,然后满脸的鄙视“真恶心啊!居然还咒自己亲弟弟。”
“你放屁!”麻婶伸着指甲就冲了过来,被士兵给拦住。
“我儿子就被你这个婆娘害死的,你是将军夫人了不起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就不信了,这世道上没有王法了。”
趁着他们被阻挡,凌上攻掀开白布,刚才还安详的二麻子,此刻脸部都有些扭曲了。
她伸手抹了一下他脖子上的青紫色痕迹,笑道“居然还掉色呢?我怎么不知道上吊的人,伤痕还会掉色。”
安安伸头看了眼“哎呦!这还真是呢!王二麻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待会要是官家的人来了,你有几颗头都不够砍的。”
王大麻子面色一白,他本来是想着要些银子就走的。全城的人都知道皇帝赐婚了个县主,慕远清怎么能娶个异族人呢!
没想到人家在军营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这下完蛋了。
王大麻子二话不说,低头就拉着小车赶紧跑路。
“站住!”慕远清冷傲的嗓音传来,吓得周围的所有人一愣。
“将军!”哨兵们向他行礼。
而王家人则是身体僵硬着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也不敢走也不敢动。
凌上攻打了个哈欠,下面队伍交给你指挥了。可惜人还没走,就被拉了回来。
“夫人不看看结果就走吗?”慕远清真诚的问,一副要为她做主的样子。
凌上攻妥协,行吧!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早干什么来,现在来装!
慕远清冰冷的眼神一扫,士兵们很有默契的将小推车抢了过来。
“既然人已经死了,待会会有仵作赶来,不妨彻底查清楚原因。”慕远清一字一句的说着“我会命令仵作在解刨贵公子遗体时,尽量留个全尸。”
“将军,您这是……不能啊……”麻婶吓得面色惨白。
王大麻子好歹也是混生意场的,他故作镇定“将军,我二弟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昏迷了,我就是来找夫人讨个说法的。晴家退婚,但是银子却给一半这也不合理啊!”
王大麻子脑子转的很快,立马改变了说法。
安安不干了“你才放屁呢!你给晴家的不过才二十两,若是加上利息,最多也不过三十两,心真黑呀!”
慕远清面无表情的说“民间婚嫁不关我的事,撇开将军的身份我就想问一句,是否因为我慕家无人,所以你们才故意欺负我家夫人的?”
大哥,谁敢欺负你老婆啊!
周围人的脑子里,集体冒出这句话。
“将军,小人并无此意的,就是想找夫人讨个公道……”麻婶结结巴巴的解释。
“你放屁!”晴父提着一块猪腿,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他一脸愤怒的将两锭银子丢到地上“五十两!够了吧!老子一分都不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