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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媛将新鲜的草莓碾碎,做成草莓泥喂给囡囡吃,她却一直摇头,指着戚喻咿咿呀呀。

    陈媛无奈,把小碗儿交给戚喻,说:“你来吧。”

    戚喻欣然接过来,囡囡吃的很开心,嘴角沾着红色草莓泥,戚喻又细心为她一点一点擦掉。

    陈媛看着戚喻耐心又细心的样子,忍不住感慨:“你将来一定是个好妈妈。”

    戚喻的手顿了一下,便低声说:“我应该不会生孩子。”

    “为什么?”陈媛很吃惊,随即又笑起来,“你才20岁,就这么早下定论吗?”

    “我可能负担不起养育生命的责任。”担心陈媛会继续追问,而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便又为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生孩子会缩短舞蹈生涯。”

    陈媛认同戚喻如此清醒的人生态度,生孩子是权利,不是责任,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为什么垂头丧气的样子?”陈媛抚了抚戚喻鬓边的碎发,“我支持你的!”

    戚喻抿唇笑了:“谢谢媛姐”

    她笑的时候露出浅浅小笑涡,很可爱,陈媛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戚喻羞赧的低下眼睫。

    周太太请了厨师操持晚餐,品类众多,非常丰盛。

    七点准时开席,陆域招呼着大家进餐厅。

    戚喻自到后还没见到周晋,没想到裴云之也在,一下子紧张起来,还有一些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面孔,她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周晋看到戚喻便招手让她过来,将她介绍给大家。

    杀青宴那晚,不少人都见过她,她的舞蹈甚是惊艳。大家都对这个虽不知名却一眼难忘的小姑娘有着深刻印象。

    大家一边聊着一边往餐厅走,戚喻自觉落在后面。

    她穿着粉白渐变色马海毛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柔软,娇小耳垂上戴着两颗小小的珍珠耳钉。

    裴云之走很慢,渐渐与她并肩,随意的说:“新年好啊。”

    戚喻想到那个“求红包”的表情,有些难为情,耳尖攀上红晕,小声回道:“裴老师新年好。”

    到餐厅的路程很短,短到戚喻还没想出来接下去可以聊点什么。

    餐桌是长方形的,周晋和太太分坐两端,戚喻和陈媛挨着,离裴云之很远,如果不是开席前的对话,今晚他们应该很难再有机会说话。

    上主菜之前,周晋端着酒杯站起来,说了新年寄语,邀请大家共同举杯。

    “最近我也没闲着,粗剪一点片段,可以算作预告片吧,今天在座都是我的挚友,我打算把这段珍贵的预告片分享给大家。”

    在周晋的背后,投影已经布置好。餐厅的光线暗下去,只有餐桌上蜡烛形状的小灯还亮着,发出微弱又温柔的光,映在大家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时隔近两个月,戚喻再次看到谈望,禁不住的眼眶发酸。

    预告片的开头,是谈望发现资本集团的黑幕,在数次的斗智斗勇中顺利脱身,来到了偏远小城。

    画面一转,节奏放缓。

    “你叫什么?”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镜头中的她青涩又纯净,“颜卿卿。”

    画面中的他点了一支烟,自我介绍:“谈望,谈论的谈,希望的望。”

    他们在游乐场畅玩,在暗夜里奔跑,在狭小的洗手间亲密拥吻……画面唯美,浪漫的又令人感到悲伤。

    曾经单独拍摄的水下画面,如今被拼接在一起。

    她不断下沉,而他奋力向下游,竭尽所能却没能抓住她,只能绝望又无力的看着她消失在深水之间。

    那些曾令她感到难过的画面出现了。

    戚喻没有心思看接下来的剧情,只记得在预告片的最后,谈望穿着橙色狱服,眼睛里卷着浓烈的悲伤,对着镜头笑的凄然,努力压抑着呼吸中的颤音:“卿卿呢?她怎么没来看我?”

    这是戚喻杀青后拍摄的画面,她的剧本上没有这些内容。此时的颜卿卿已经去世,死在距他百米的马路上。

    原来,在颜卿卿日日徘徊着与谈望见面的日子里,他也在等待着与她见面。然而到最后,他们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

    预告片结束的时刻,掌声响起来,众人都很兴奋,灯光亮起来后,大家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光线亮的突然,戚喻来不及掩饰,迅速垂下眼睫,慌乱的抹去泪水。

    她没办法做到置身事外,不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点评裴云之演技是否炸裂,画面拍摄的是否唯美,剧情是否高潮叠起,她陷入了又浓又重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脑海中反复出现谈望最后面对镜头的眼神。或许他已经知道颜卿卿不幸去世,却还抱着一点濒临绝望的希望。

    谈望最后的眼神对她太有杀伤力了,悲伤又脆弱,绝望中带着几分渴求,就像被抻到尽头的皮筋,已经不堪重负,随时可能断掉。

    戚喻一直觉得,谈望是颜卿卿的救赎,让她终于体会到爱,感受到温暖,哪怕在死前的一刻,想到高墙另一侧的谈望,也是幸福的。可是当她看完预告片,才恍然发觉,颜卿卿何尝不是谈宋的救赎?在小城与颜卿卿相遇,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平静幸福的时光。

    她曾短暂的成为颜卿卿,哪怕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再次看到依然无法抽离。她永远记得在他身边的温暖、被宠爱的幸福,以及患得患失的痛苦,也知道她永远不会再拥有这样美好的感情。

    裴云之三个字在心尖儿滚过,戚喻内心挣扎,擡起眼眸,试图在痛苦中寻找一丝安慰。

    他依然那样瞩目,是人群的焦点,神情专注的与人交谈,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对她来说刻骨的情感,或许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戚喻起身离席,除了陈媛外,没有惊动任何人,但还是被裴云之捕捉到她仓皇离去的背影。

    裴云之很难再平静下去,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一次又一次擡腕看时间,指针走的缓慢,明明只过去十分钟而已。

    人们都聚在餐厅,所有房间都空着。裴云之在楼梯的转角处找到戚喻,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暗淡。

    她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瘦削的肩胛骨顶起毛衣,扎起的马尾从肩头滑落,听到脚步声才迟钝的擡起头。

    戚喻似乎很难相信他会出现,仰着纤细的脖颈,陷入须臾的恍惚之中。裴云之走的更近,在她面前蹲下来。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也不是她臆想出来的,是真实的裴云之。戚喻匆忙垂下眼睫,胡乱抹着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抹越多,总是擦不干净。

    其实裴云之是很好的人,没有给她不必要的希望,也曾不止一次的规劝她,是她自己做不到,说着放下,其实言不由衷。

    这段时间以来,她掩饰着,微笑着,努力做一个体面的人,只是一个短短的预告片而已,便轻易将她打回原形。

    “裴老师,你不要管我了。”戚喻有些自暴自弃的说。

    她不想给他带来困扰,没想过死缠烂打,害怕成为他讨厌的人,让她自生自灭就好。

    或许她再也遇不到比裴云之更喜欢的人,但她也会慢慢学着放下,能在提起他时、看到他的电影时,一笑而过,不再被他左右影响。

    在这之前,不要再管她。她不聪明,哪怕只是熟人之间的普通寒暄,也能轻易让她会错意,不断的陷入新一轮的挣扎。

    裴云之沉默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戚喻不确定他否明白她的意思。但也不想再重复一遍了,每一个字说的都很艰难,有种濒临窒息的痛感。

    想象着很难,但是说出来之后,反倒平静了许多。她听到了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属于裴云之的呼吸。

    尽管非她所愿,但还是令他感到了困扰,她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抹温柔触感贴在眼尾。当她意识到那是他的手指时,整个人变得僵硬无措。

    裴云之的指腹划过戚喻红红的眼尾,撵去湿润,又拂开散落的碎发,顺着耳廓,最后停在她的后颈。温热粗糙的贴着皮肤上,令她再度鼻酸眼胀。

    “不要难过,以后我陪着你。”他的声音是压抑后的沙哑,轻易令她心动。

    但戚喻难得抓住一丝理智,拽住他的袖子,阻止他给予多余的关怀。

    “你不用这样,真的……”

    话音在他接下来的行为中停止。

    他的手掌用力的按在她的后颈,压向自己,在她以为他会吻她时,还是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嘴上说着不想要,身体往往更加诚实。

    随后,感受到了他们的额头轻轻碰在一起。

    他的手指揉捏着她的后颈,安抚着她,给她无限温柔。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说,“不要把我推开。”

    预告片播放之初,裴云之也像其他人那样关注着,直到画面一转,颜卿卿出现在银幕中,他不受控的望向戚喻。

    光线暗淡,并不能将她看清楚,但是目光很难转开,不想考虑剧情、画面,只在乎她看到这支预告片时,会不会很难过。

    入戏、动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总是冷眼旁观,果断拒绝,从不拖泥带水。

    唯独没有料到,自己会这般在意。哪怕知道这是一条没有结果的断头路,他也想陪着她走下去,只是希望她不要继续难过下去。

    她才20岁,人生应该有更多的喜悦和希望,不该时时陷入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