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恩又到了卡迈克尔的俱乐部。
卡迈克尔是个对吃很讲究的人,而吉迪恩则是个饕餐。这里的牛排布丁味浓开胃,在一般餐馆已吃不到了。卡迈克尔叉起一块烤鲑鱼,过分讲究地撕去鱼皮。他们是走来的,边走边谈了些兰贝思大火的事。但没等吉迪恩吃完,卡迈克尔就说:
“吉迪恩,我要见你是因为我和我的几位高级官员认为兰贝思大火至少有几个特征是很奇怪的。至今所了解的案子情况中,是否有什么情况对你也有这种启示?”
“首先最明显的一点是没有任何诈取保险费的劝机,因此可能的动机是谋杀,”吉迪恩说,卡迈克尔点点头。他浅色的眼中有一丝闪光说明他暗中掌握些东西要在适当时候说出来。吉迪恩在想到底是让他取得些小胜利好呢?还是把自己心中的见解和盘托出。他决定让卡迈克尔有个机会。
“第二点是纵火犯并不是住在经济公寓中的什么人——根据分局报告,每个人都考虑过了。”
“这我不知道,”卡迈克尔说,眼中那一丝闪光更明亮了。“吉迪恩,你也许会认为我是小题大做,但我的高级官员中有些人和我被过去5个月内所发生的三起也可能是四起这样相同的大火搞得迷惑不解。”
“啊,另外几次大火,”吉迪思叫道。
“是的,其中只有一次有重大的纵人嫌疑,”卡迈克尔说。“那个月在贝思纳尔草坪爆发的那场火烧掉了7幢计划拆毁但仍住着人的房子,有两人遇难——一个妇女和她的女儿。”
“我记得那火,”吉迪恩说。“那被归结为小孩想在一间密室中做爆竹而引起的。大家入屋后,他们从堆栈偷来的一些炸药棒在室内爆炸,据你们的人说是由火星引起的。”
“对的,”卡迈克尔同意道,“接下来的一次火是在白色小教堂。没人受重伤,但与昨夜烧掉的两幢经济公寓大楼一样烧毁了大楼的内部设备。”
“我记得的,”吉迪恩同意,“一台厨房锅炉爆炸,是吗?”
“那是分析,”卡迈克尔答道。“第三次大火是在坎宁镇,那次有更多的陋房被烧掉,大多数都已无人,并计划拆毁。但有十几户住着人,所有住户都及时逃离。”
“第四次大火是在贝思纳草坪附近同一地区。你将意识到所有火灾都在贫民区,而且都在计划拆毁或应被计划拆毁的建筑物内,还有一个因素可能你没有理由搞清。”
“说下去,”吉迪恩说。
“至今我只能根据这些火灾推断,在这些大火之后,总有一人打999电话给最近的消防站,不报姓名,要求救人。发话人找消防负责人谈话,告诉准确的火灾现场,不作进一步解释就挂断了电话。每一次案例中都有一个消防负责人的评语:“有欺骗嫌疑,”那是因为发话者太镇静了——大多数真正的要火情报急都是匆忙和慌乱的。你知道我们收到的假告急比真的还多,对吗?”
吉迪恩点点头。
“我的注意力首先被引向这一事实,这些火烧的都是贫民住房,而且没有显而易见的动机。”卡迈克尔说,“还有,除了在坎宁镇发生的那次之外,每次都有如何引起大火的合理解释,都知道有汽油带人起火现场。甚至后来还有迹象说明有人用空房子作非正式仓库在里面储存汽油。现在我们已能证实昨夜大人是由纵火引起的,其它火例也可能是这样的。还有,昨夜电话是从离火灾现场大约10分钟步行路程的公用电话亭打的,那电话说明了确切的火灾地点就挂断了。你瞧,吉迪恩,任何人都不可能从那电话亭处看到火灾现场,而在靠近火灾现场周围还有十几个电话亭可用。
“能肯定吗?”吉迪恩尖锐地问。
“我确信。”
“我把你所说的情况理解为,”吉迪恩并不开始吃放在他面前渗出汁水的金色布丁,而是注视着卡迈克尔。“我把你所说的情况也可理解为这些勾当是同一个纵火犯干的。你能让我看看你弄到的全部报告,直至最微小的细节吗?你能安排你那些人中的一个和我们警厅联系吗?我要安排马杰特森负责那事。他是我们管纵火的最佳人选。”
“我会做好一切能对你有帮助的事的,”卡迈克尔应允道,明朗地微笑着,“在我皮包内有我全部档案副本,我当然能肯定觉得对你是不需要作大量说服工作的。”
“还有什么推测吗?”吉迫恩问。
“我觉得那还有点儿太早,”卡迈克尔犹豫不决他说。“假使在这一系列贫民区大火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么——你就可能面对一个狂热者,他认为抢在当局之前行动是他的责任。我们对待过好几个这样的人,通常他们都是很快就落网的。我经常在纳闷,能被这种动机驱使的人能成为多么聪明的人哪。那就是为什么我觉得非跟你谈谈的原因。我们对我们的福利状况和消除贫困区方案感到非常尴尬,”消防队长继续道:“但你大概也和我一样知道,很多地区的情况可以使人无比震惊。有一天我从曾研究过的统计数字分析,我的部门认为劳动区中部、东部和东南部的火灾险情比其它住宅区的要高一倍,完全由于老房老地产没有令人满意的防火设施以及人口严重过剩。在那里,在有些火情中水只放在一所房屋的一层楼上。我们并没如我们喜欢想象的那样文明和先进。”
吉迪恩沉思他说:”这些被烧的地方是不是属于同一些人所有。”
“我说不出什么起初情况,”卡迈克尔说,眼睛中流露出兴趣,“你认为这可能是对某一个用如此骇人的住房条件赚钱的房主的攻击吗?”
“我还不知道我想的是啥,”吉迪恩回答:“是你使我有那个想法的。”
吉迪恩这么说着,和卡迈克尔告别。
下午3点,当他派人传见主任巡官马杰特森时,他还在苦思冥想。马杰特森是个中年男子,他满可以对警方升级制度心怀不平,因为他几乎没有书本学历,因而他就通不过任何考试。他的词拼得糟透了,任何看过他手写报告的人都必然会相信它们大概是小学生写的。但读了它们却会得出不同的印象:它们是简洁的模范,而且所有难词和技术词汇都拼得完全准确。“我有时总还能用本词典吧,”马杰特森常说。他的拼同能力和缺乏学识妨碍了他进一步升迁,只是由于吉迪恩和其他了解他索质的人努力说服,才把他推举到了主任巡官的官职。他是个中等身材的胖子,脸上有很深的皱纹,有些皱纹深得连电剃刀也用不成。他的谈黄色头发剪得很不好,部分也许是因为它们朝不同方向生长。他为此常高兴地自嘲说他有三顶皇冠。
“毫无疑问我是幸运的,”他常说,因此他就被叫成了“幸运儿”马杰特森。
他在吉迪恩的办公室门上拍了几下。当吉迪恩叫“请进”后,他谨慎地走了进来,小心地关好门,带着不知道为什么事请他的表情。
“啊,幸运儿,坐坐。”吉迪恩邀请道,到那时为止他那一直由于心中无数而皱纹密布的脸,变得像是小学生那样光茫四射的脸。马杰特森的脸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平正的,他嘴的一端高于另一端,一个鼻孔略大于另一个,他的眼睛属于浓淡不同的绿棕色色彩。
“那是个调剂,”他说,拉过一张椅子,“吉迪恩先生,我想你大概是脑后也长着眼睛吧……”
“你现在出了什么差错?”
“我今晨过去看了看兰贝思案件情况,我去的目的是要确定那仓库是不是纵火,这下你可以十拿九稳了,那是保险金诈骗案,那货栈公司正好有赤字,我已写进报告。”
“很好,是什么使你到兰贝思去的呢?”
“是该死的好笑事,”马杰特森说,“我正要跟乔·贝尔说这来着,五个月来第五次贫民区失火。”
“如果你今早对我说了这事,我就可把这问题给消防队的卡迈克尔顶了,而不是非得让他告诉我,”吉迪恩乏味他说。
“他也接触到那一点?我得说卡迈克尔真不含糊,好吧,派我去拿些淡色酒来吧,”马杰特森惊叫道,“他知道多少?也知道报警电话吗?”
“是的。”
“当我昨夜过去看了使用过的电话亭之后,那也是首先使我感到迷惑不解的事——那是件好事情,他们用了电话亭之后,你可以追查。”;马杰特森说,“电话员知道全部电话号码。这一间电话亭位于苏珊克斯街和邝普路的拐角处,离希尔顿台地一英里半。在周围一里半径范围内共有17个公用电话亭,因此那一个并不是因为距离最近才用的。我向分局人员借了自行车从四条不同的路骑向希尔顿台地,那四条路线是唯一能走的四条路。”这个矮墩墩的人继续说,“要是没火光显映在天空,你无法看到那大火,除非你确实来到现场,我的想法是那放火的家伙骑自行车离开,在他感到肯定不会被逮住时就打报警电话。因此他并不是个单纯为欣赏观火而放火的人。”
“关于为什么他要报警有什么想法吗?”吉迪恩说。
“没有,先生。”马杰特森答道,“我不想找太大的麻烦、可能仅仅是他喜欢放火。当你查个水落石出时,答案一般都是那样。”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你检查过那些被烧毁地方的房主吗?”
“没有。”马杰特森回答道,圆睁双眼,嘴属形成“O”形。“哎呀,什么东西使我忽略了那一点了?事实上我并没有怎么多想它,只是有些奇怪,兰贝思大火真使我大受挫折。”
“没关系,幸运儿。”吉迪恩说,他把卡迈克尔给他的档案副本递了过去,“给你在消防队总部的联络人打个电话,卡迈克尔已经给他介绍过简短情况,你要尽可能挖得深一点。你要寻找纵火动机、有关财产的所有人等的证据,以及其他共同因素——如有没有人在这些不同的地方有亲戚等?检查一切可能性,别睡大觉。”
“我不会睡大觉的,”马杰特森真心诚意地许诺,“兰贝思案件怎么办?”
“那也是你的,和区分局一起搞。”
“谢谢,”马杰特森说,在这一简单的感谢语中放进了这样的感情,它告诉吉迪恩他是多希望被放到负责岗位上啊。
“假使你在任何时候想见我的话,可以告诉乔·贝尔。”吉迪恩补充道,“要给这事优先待遇。”
“死了8个人后,我会全力扑上去的,不分昼夜,”马杰特森允诺道。“奇怪,当有孩子卷进去时,你竟会变得这样,对吗?关于那头远在文林顿的猪有些什么走运消息吗?”
“不走运。”
“不要对我说什么废除死刑,”马杰特森说,“再一次谢谢,吉迪恩先生。”他站起来,差一点踢翻了他的椅子,慌手慌脚地走了出去。
幸运儿走后,吉迪恩坐回到他的转椅中,向后靠着让他的头碰在墙上。那天他第一次把手伸进口袋,开始修光他大烟斗的圆锅。那烟斗虽很少抽,可差不多总是放在那只口袋中。他没有想天空开始多云,办公室比以前冷。他也没再想贝尔,也没认真集中思考手内任何一个案件的侦察情况。他心里不宁静,他非常清楚为什么。
侦察一桩罪行已遂的明明白白的案子是一回事,侦破那些尚未捕获而罪行仍一桩接着一桩的犯罪又是另一码事。譬如,如果这些大火之间有联系,如果是同一个人放了这些火,那么下一次在那里放呢?每一个放火者都有点精神错乱,除非他只是为获得保险赔偿金。幸运儿马杰特森已发现了这一点;纵火犯还没显示他们对大火那么迷恋的想法是什么。动机到底是什么,任何能放这5把火的人精神上都是不稳定的——因此说不准下一次他可能干啥。此外,寻找一个疯子比寻找一个为私利作案的罪犯要难上十倍。这个纵火犯——仍假定这一些都是一个人干的——可能是在某一可敬的家庭中过一种正常的家庭生活。也可能在和他一起生活和工作的人们表现得神志非常健全。
人们怎么才能找到这么个夜间带着火到处潜行的疯子,在伦敦8oo万人口中找到这唯一的一个人?
有谁能保证他不再放甚至能造成更可怕后果的另一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