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一)
婚后的日子简单舒心,因为不用跟长辈一块住,平时也鲜少走动,不存在什么婆媳矛盾,也不存在门第之差带来的观念碰撞。
另外,金钱会在一定程度上填补生活里的一地鸡毛,那些柴米油盐的琐碎被过滤后,二人世界永远是风和日丽。
五月中旬陈西瑞进修结束,跟原单位解除了劳动合同,按照进修时签订的协议赔偿了十万。
她心里特愧疚,给科里每人准备了小礼物,又嬉皮笑脸挤进主任办公室,千言万语表达自己有负所托,白白占用了一个进修名额。
主任是过来人,见多了这种事儿,反过来劝她不要有心理负担,进修后离职的大把,人往高处走,再正常不过,顺便代表全科室八卦了句:“你和你老公是不是在病房认识的?”
陈西瑞笑得一脸憨厚:“对,他爷爷住院了,我正好是管床的,一见钟情,他就跟我表白了。我说这不行啊,我们是正经上班的,绝对不可以跟患者以及家属产生医患以外的关系,他一听就急了,立马给他爷爷办了出院,老爷子插着管直接被擡走了。”
“匪夷所思啊。”
“谁说不是呢,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陈西瑞目前入职了北市的一家普通公立三甲,科室氛围好,同事关系和睦,还不用像北潭那种顶级医院,卷科研卷得要死,她本人十分满意,这种方方面面都令人极度舒适的好工作可遇不可求,赶巧让她撞上了。
当然,少不了刘仕文的卖力引荐,他跟那边的副院长是师兄弟。
人情社会啊,多条人脉就多条路子。陈西瑞真想把这话打印下来,贴在床头虔心供奉,每天睡觉时瞅一眼,就跟“三省吾身”一个道理。
结婚快半年,她已然能够在“陈医生”和“傅太太”之间轻松切换,一场社交耗时很长,能谈的话题太多了。
聊一聊限量版的包,夸一夸对方的裙子漂亮,而且这裙子跟你脖子上的项链很搭哦,一问什么牌子,梵克雅宝的高定,多少钱?不贵啦,才三百多万。
这座被盖章纸醉金迷的大都市,最不缺的就是挥金如土的消遣,就适合她这种表演型人格的天才充分发挥所长。
每次陈西瑞挎着小包,从这些精致奢靡的地方回到现实世界里,高跟鞋一脱,招呼周姨:“吃一下午洋餐了,胃里面全是美元的味道,阿姨,咱俩晚上就整点土菜吧。”
傅宴钦提前打过电话,晚上有饭局,不回来吃,她叮嘱他少喝酒。
结婚之后,这人很少参加那些商务酒局,都是能推则推,何况两人近来备孕,注意事项里就有一条忌烟酒。
今天没推,想必是一场比较重要的饭局,烟酒不沾几乎是不可能。
直到现在,她还是会有一种恍惚之感,居然就这么结婚了,婚礼的现场录像,她已经拿出来重温了不下十次。
跨越三个城市,前期筹备工作足足两月,豪掷四个亿打造的世纪婚礼,也就叮咚听个响。
录像里的傅宴钦英俊斯文,一身笔挺的黑色青果领西装,完美展现出肩宽腿长的流畅线条,这个男人满足她少女时代对未来丈夫的一切幻想。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是越看越觉得帅。
吃过晚饭洗了澡,陈西瑞钻进书房做ppt,下周二她要给实习的本科生上一节理论课。
ppt做了七八页,一看时间,快十点钟了,她合上笔记本进了卧室。
时间还早,陈西瑞玩着手机上的消除类小游戏打发无聊,没一会儿,卧室门被推开,脚步声忽近,酒气淡淡,烟味隐约,她没擡头:“五米之内,不许靠近,赶紧去洗澡。”
傅宴钦擡手解衬衫扣子,窸窸窣窣之间,陈西瑞忍不住看了一眼,扣子刚解了三枚,精壮有力的胸膛映入她眼帘。
不得不说,这人保养得真不错,年近四十,不见任何发福的迹象,肌肉摸上去邦邦硬,做那种事儿的时候,彼此胸口相贴,软硬交融,销魂蚀骨。
“你非得杵这儿脱,就不能去里面脱吗?”她嚷嚷道。
“不能。”
陈西瑞扔下手机,蒙被睡觉,心想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求婚的时候,漂亮话一套一套的,骗到手就原形毕露了。
就该让他抓心挠肺求而不得,蹉跎到七老八十的,颤颤巍巍捧一束康乃馨跪到她跟前:陈老太太,求你嫁给我吧,明天我就给你换一副爱马仕的镶钻假牙。
室内只留着床头两侧的氛围灯带,光线昏暗适合酝酿睡意,她躲进被子里玩手机,感觉到床的另一边深深塌陷,紧接着男性体温包裹住了她。
陈西瑞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说:“我现在审美变了,喜欢光头,你明天就去把头发剃了。”
傅宴钦含着她唇,深入浅出地亲吻,一面蹭着她大腿根,“我是管理公司还是混hei社会的。”
“你求婚那会儿说的好好的,以后什么都听我的,蜜月期还没过呢,你这翻脸得有点快啊。”
傅宴钦看着她,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脸上,陈西瑞嫌弃酒味,使劲把人往外推,可显然欠了点力道,男人不动如山,问她:“最近情绪波动有点大,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陈西瑞推不动,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以前都很准的,碰上你内分泌就失调了,谁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买个试纸测测。”
“想什么呢,才备孕两月,春种还得等秋收,哪有那么快。”
傅宴钦隔靴搔痒地磨着,惹得陈西瑞把夏凉被全卷走了,他伸手拉拽了一下,对方卯足了劲儿裹得更紧,“明天我给你买。”伸长胳膊,连人带被捞进怀里,“前三个月穿正经点,吊带蕾丝能不穿就别穿,真忍不了。”
陈西瑞最受不了他这些流氓话,气得掀开被子拧他,“我就穿我就穿!”
“行,你穿,我以后睡觉戴墨镜。”
陈西瑞心里发笑,脸上流露出古怪且捉弄的神情,那人探了进去,完事后,抽了张纸潦草擦了擦手,低哼道:“爽了?爽了就分点被子给我。”
“怎么今天……”她双颊布满潮红,眼神迷离,仍似未得到满足,“没遛鸟啊?”
傅宴钦闭着眼养精蓄锐,隔了几秒,突然问了句:“你说什么?没听清。”
陈西瑞知道他在装,偏偏神色挑不出破绽,只能憋下去,“当我没说。”
男人勾唇,强势进攻腹地,陈西瑞啪地打掉他手,来回数次,她恼了:“别动!保持严肃!”
从床上坐起来,她把主灯打开,瞬间的光亮令她眯了眯眼,“跟你说个事儿,我们医院聘副高,规定每个人都要去帮扶省份支援半年,什么时候申请都可以。我想着新婚燕尔,今年就算了,要不就明年报名吧,现在这社会,做什么都得赶在前面。”
“明天先测一测,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万一真怀了,大着肚子我也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去外地。”
陈西瑞分他一点被子,笑嘻嘻道:“占用您一点宝贵的时间,咱俩来聊聊呗。”
“聊什么?”
“想让你为我指点迷津。”她重新躺回去,“是这样的,我们科最近在竞聘科秘书,我想着自个儿初来乍到,是不是要表现得淡泊名利一点?可我转念一想,错过了这次,以后再碰到这种好机会指不定猴年马月了,就跟我当初找你搭讪是一样一样的,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嘛。”
傅宴钦把手搁在她肚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原来你问我那车是什么牌子,是在跟我搭讪啊。”
“我是很真诚地想跟你交朋友。”
傅宴钦听得想笑:“说你天真,有时候说话办事还挺圆滑,说你缺心眼,却有点小聪明,你这人还真是矛盾。”
陈西瑞没听明白,疑云重重地问:“你能说得具体点吗?”
“我一奔三的人,跟一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交朋友,要说不是别有所图,你信吗?”
“对,我也不信,我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你当时说话可难听了。”陈西瑞幽怨地盯着他,“得亏我心态好,没被你打击到去整容,不然现在你怀里搂着的可就是位人造美女了。”
傅宴钦辗转摸至后腰,“有想法就去干,别管别人怎么想,能在三甲上班,应该都不是躺平的性子吧,哪有什么淡泊名利。”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把那表给填了。”
傅宴钦把人圈进自己胸口,肌肤相贴,体温升腾,陈西瑞看着他笑:“谢谢您的指点,来吧老爷,开门放鸟。”
……
翌日闹钟响,陈西瑞摸索着摁掉,迷瞪地从床上爬起来,低垂着脑袋冷静几秒,再一擡头,某人刚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验孕棒放你枕头边了,进去测测。”
陈西瑞头发凌乱,眼神缥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好在口齿还有几分清晰:“理解你岁数大了,求子心切,也不必这么着急吧,等会儿的,先让我缓一缓。”脑袋一垂,唉声叹气,“起床太痛苦了。”
顶着男人的目光,陈西瑞将滑落的吊带扯至肩上,又一脚趿上拖鞋,啪嗒啪嗒朝卫生间走,奔放不羁的动作里透出几分女性天生的性感。
陈西瑞拆开验孕棒包装,验了验,一条杠。
提上裤子洗了手,陈西瑞拧开卫生间的门,那人坐在沙发上,闻声掀眸,“怀了没?”
“没有,让你失望了。”她道。
“还是做少了,一天至少三次。”
“你可饶了我吧,那不得磨坏了。”
后来的事情超出了预期,陈西瑞夜里好几次被饿醒,早上起来刷牙还有点犯恶心,618囤的一箱姨妈巾,那箱子到今天都没拆。
她想想不对劲,下班路过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一到家就跑进了卫生间。
测完了,鲜红的两条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