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二)
以示谨慎,陈西瑞趁着上班不忙的时候,溜去门诊抽血验了hcg,两小时后查看手机上的化验结果,数值显示三千多。
她心跳如鼓,喜悦如同海浪一波接一波拍上心房,下一秒,又觉得不可思议,男女贪图身心享受,深入交流之下居然就这么缔造出了生命。
爱情可真伟大,难怪能成为一门必修课。
陈西瑞从椅子上站起来,扭动老腰舒服筋骨,坐久了腰椎吃不消。
眼神里熠熠发光,好心情全写在脸上,某个念头飘过天灵盖,她一屁股坐下,按捺着激动给孩子他爸编辑微信。
siri:【还真被你说中了。】
删掉。
siri:【嘿嘿,你要当爸爸了。】
又删掉。
手机揣回白大褂的兜里,陈西瑞傻乐了几秒,喜滋滋地想:这个惊喜还是留着当面说吧。
有患者跑进办公室询问早上的检查结果,她耐着性子跟人解释了几个异常指标,末了添一句:“到了这把岁数,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小问题,不用太担心,但是以后可不能再抽烟了。”
患者道谢离去,她却沉不下心,心底的那股分享欲叫嚣着释放,擡头张望了一圈,同事们都在埋头干活,愤青小缪一边敲病历,一边骂院长,这是他的日常基操了。
陈西瑞起身跑进值班室的卫生间,鬼鬼祟祟给陈建桥打电话。
她爸开口第一句就是最近过咋样儿闺女,还是那熟悉的土得掉渣口音,她感到特亲切,小嘴嘚啵个没完:“过得倍儿幸福,倍儿滋润,还养得白白胖胖的,顺便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马上就要升级当姥爷了。”
“我说怎么今天一出门就看见喜鹊了。”
“你先别告诉我妈,她要是知道了,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我懂,就你妈那大嘴巴。“陈建桥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北市看女儿,远嫁就这点不好,想见见不着,“你那班上不动就别上了,干脆请病假吧,反正也不差钱。”
“哈哈这事儿以后再说吧,目前没啥感觉,还能坚持。”
从值班室出来走回工位,陈西瑞当即在淘宝下单了据说能提高胎儿智力的DHA,不挑销量最高的,光挑最贵的,一下子买了五瓶。
深夜再次被饿醒,陈西瑞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前几次她就如同那偷摸觅食的大耗子,做贼心虚,蹑手蹑足,这回变硬气了,直接行驶特权一脚将男人踹醒。
傅宴钦勉强睁开眼,眼底虚浮一点困意:“怎么了?”
“我想吃披萨,香肠口味带芝士边的。”这嗓门,敢情是拿黑夜当白天了。
男人皱眉:“现在去哪儿给你买?店都关门了。”
陈西瑞又踹他一脚,毫不客气道:“你起来给我做,你现在就去厨房和面。”
傅宴钦翻身坐起,搓了把脸清醒了下,敛眉看向侧卧着的女人,“冰箱里应该有面条,我去给你下碗面,行吗?”
“行。”
傅宴钦难得下厨,以前给她煎过几次牛排,仅此而已,多年不亲自动手,厨艺早已生疏,也就只能下下面条,煮点现成的馄饨。
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桌,傅宴钦把碗朝她跟前一推,然后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吃吧胖妞。”
卖相凑合,陈西瑞尝了口咸淡,也还凑合,她埋头囫囵吃起来。
柔光照着女人不施粉黛的脸颊,黑发,红唇,因咀嚼而小幅度鼓动的腮帮,还有鼻尖冒出的点点细汗,傅宴钦喉头发紧,那点困意彻底消弭,待她咬断嘴里的面条,他忽而伸手捏住了那张脸。
嘴巴被挤压成O型,陈西瑞缓缓转过头去,对上男人那张缺乏情绪的脸,又听他戏谑:“发腮了啊,这脸怎么感觉又大了一圈。”说完松开了手。
陈西瑞痴痴地笑:“天机不可泄露。”
傅宴钦笑哼了声,抽了张纸给她擦去鼻尖上的汗。
周姨听到外头的动静,迷糊着走出来查看,小两口一左一右,一动一静,挺和谐一画面,就是出现的时辰不对头,“西瑞啊,你是晚上没吃饱吗?”
陈西瑞惭愧:“突然有点饿了。”
傅宴钦低头玩手机,屏幕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天生薄情寡义的面相,如今也能间或展露些许温情,“她饭量大,一天要吃四顿。”
陈西瑞一脸甜蜜:“你会为你今天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的。”
傅宴钦浏览着手机页面,头没擡:“快吃吧姑奶奶,我明天一早还有事儿。”
陈西瑞加快速度嗦起了面条,哧溜哧溜吃得格外香,傅宴钦就坐在一旁玩手机,偶尔她挑头,就能看见那人英俊淡漠的模样。
过日子不就是如此嘛,你陪我吃饭,我陪你唠嗑,你笑话我胖,我讽刺你老,平分秋色,相伴到老。
整碗面吃完,陈西瑞摸了摸肚子,差不多七成饱了,她把碗推开,“走吧老爷,回屋睡觉去,给你提个小建议啊,今天这面条煮得不够烂,差点火候,下次要多煮一会儿。”
“行,老爷记下了。”
傅宴钦把碗筷洗了,才回卧室。
陈西瑞用清水漱了漱口,这会儿胃囊满满,反而一点都不困,她爬上床,使劲儿往男人怀里钻,傅宴钦顺势搂住了她,低声道:“别想一出是一出了,快睡吧。”
陈西瑞却没什么睡意,食指在他鼻梁上轻轻描摹,仰头偷亲一下,傅宴钦唇角轻扯,将女人搂得更紧。
翌日刷牙,陈西瑞生理性犯恶心,趴在水池边干呕了两下,傅宴钦甩了甩剃须刀上的沫儿,拿了条毛巾草草擦拭下巴颏儿,看她一眼,说不清什么意味。
“面条吃多了吧。”他道。
陈西瑞吐掉牙膏沫儿,掬了捧清水拍脸,胸口轻微起伏着,略感不舒服:“可能吧。”
“需不需要吃点胃药?我去给你买。”
她一面捂着胸口,一面冲他摆手,“不用,我没事儿,你不是早上还有事儿嘛,别耽误了。”
傅宴钦没说什么,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主卧是双人洗漱台,陈西瑞也在自己这边做面部清洁工作,洗漱完,走出去吃早饭,小玲正给她准备中午要吃的便当。
自从换了医院,傅宴钦就在这附近为她购置了一套别墅,算上地下室,一共是四层,带泳池和花园。
他本人喜静,不喜欢家里有太多外人,奈何周姨一个人实在打理不过来,不得不另外又请了一位住家保姆。
晚上陈西瑞从医院下班回来,路上买了瓶可乐,妇产科医生告诉她,犯恶心的时候,可以喝点汽水缓解一下。
傅宴钦还没回来,陈西瑞呆在书房里准备她的竞聘稿子,看累了出来晃一圈,加入了周姨和小玲的聊天团队。
小玲是淞城人,来北市打工有些年头了,家里还有个留守的娃,说起这孩子,陈西瑞来了些兴趣,主动拉起家常来。
“有照片吗,我想看看。”陈西瑞道。
小玲点进手机相册,乍眼看去,满屏全是小宝宝的萌照,随便点开一张,往后划拉了五六页,“喏,就长这样,黑不溜秋的,太太,你以后要是生孩子了,皮肤肯定随你。”
“那敢情好。”陈西瑞母性泛滥,爱听这话,又道,“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姐吧,显得亲切点儿。”
“西瑞姐?”
“对,就这么叫。”
小玲刚来不到两周,初来乍到的拘谨似乎随着这次聊天有所缓解,这位太太倒是比这家的先生有人情味多了,没有一点富太太的架子,是个顶好相处的人。
“西瑞姐,我听周姨说你是在医院当医生,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家宝宝后背上长的皮疹,涂什么药膏好啊?”
陈西瑞看了看特定部位的照片,像是大面积的湿疹,她也不确定,“术业有专攻,这个我也不是很懂,最好是去医院看看,而且小孩子吧,有些药不能乱用,老家谁带孩子啊?”
“他爷爷奶奶。”
“那就让他爷爷奶奶领着去,这么点孩子不会说话,遭罪了光知道哭。”听这姑娘应了声嗯,陈西瑞又问,“小玲,你是顺的还是剖的啊?”
“顺的,我们家不大,六斤多点儿。”
陈西瑞说:“那你这控制得挺好,不大不小。”
周姨瞧出些端倪,疑心道:“西瑞,你不会是……”
陈西瑞管不住嘴,笑眼弯弯地告诉人家:“我怀孕了,昨天刚测出来的。”
周姨和小玲都道恭喜,陈西瑞又向小玲讨教了些育儿知识,没聊多久,傅宴钦回来了,陈西瑞食指贴唇嘘了声:“他还不知道。”
“回来啦。”陈西瑞迎上去,“吃饭了吗?”
“吃过了。”
随男人一道走去主卧,陈西瑞酝酿着如何开口才能将这个惊喜达到加倍的效果,傅宴钦扯开领带,先说道:“我明天要飞趟纽约,那边有场推介会,我争取速战速决早点回来。”
陈西瑞叹气:“那我明天夜里要独守空房了啊,有件事儿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
傅宴钦挑眉,等她下文。
陈西瑞羞答答地嘀咕:“种子发芽了。”
“什么?”
陈西瑞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精子和卵子结合形成了受精卵,那颗受精卵目前在你老婆的子宫内顺利着床了,够专业吧,您听懂了吗?”
傅宴钦视线往她肚子上瞥,表情看上去挺冷静的,隐约带着点怔忡,朝她一招手:“你过来。”
陈西瑞往他跟前挪了几步,被男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陡然的腾空,她只觉天旋地转,忙不叠道:“快放我下来,它正发育神经呢,别给颠晕了变成傻子。”
傅宴钦把她抱放到沙发上,自己则单膝跪地蹲在她脚边,右手抚着女人肚子,感受了片刻,说:“好像在动。”
“亲爱的,这是我的胃,刚吃的酸辣粉在里头蠕动。”陈西瑞撇嘴,“以后别说你是麻省理工毕业的,给母校留点尊严。”
傅宴钦笑笑,那表情一看就是在逗她玩。
陈西瑞说:“按末次月经算,估计才五周,那医生让我满六周去查个B超,看看有没有胎心胎芽。”
傅宴钦盯着她肚子看了又看,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哪次中的?”
“频率太高了,已经无从查证,但是那次的小小傅一定是奔跑得最厉害的。以前上专业课我们老师给我们看过一个受-精全过程的动画视频,你都不知道,想从起点跑到终点,这其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坎坷,太不容易了。”陈西瑞给他竖起个大拇指,“常年健身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厉害。”
傅宴钦亲了亲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你也很厉害,吃得多,易孕。”
陈西瑞翻了个白眼:“不许人身攻击,不然我可带球跑了,让你满世界都找不到我。”
傅宴钦站起来坐到她身边,将女人揽进怀里,好一会儿,才说:“谢谢,我很高兴。”
陈西瑞笑道:“不谢,同喜。”
傅宴钦低头,薄唇贴着她头发,“以后不说你饭量大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