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
叶芸晚上睡得不是太好,她?不习惯跟佟明芳睡,总感觉有些?别扭和拘谨,但眼下这已经是最合适的安排了。深夜里,她?的脑子里面很多思绪搅在一起,难以安宁。
说来,她?到?城里都这?么长时间了,可是真正安稳的日子却没多久。
直到?确定和白闻赋的关系后,她?才渐渐不顾外面人的眼光,过了几天?舒心太平的日子。然而这样的日子,随着闻斌的回归,再次覆灭。
早晨,叶芸起来稍迟了些?,她?从水房回来的时候,闻斌已经帮她?把热粥盛好,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陪着她?。
佟明芳不知道在做什么,人始终没走?远,在桌子附近忙忙叨叨。白闻赋起来很早,家里灯泡不亮了,他一早把新?的灯泡买来,正在排查线路问题。
见叶芸吃得差不多了,闻斌对她?说:“给你看样东西。”
他从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了叶芸面前。
这?张纸漂洋过海,几经生死,始终贴着他的心脏随身携带。
叶芸放下勺子,拿起这?张巴掌大的纸片t?,上面用?线条勾勒出?她?的样子,她?盯着纸上的画,思绪惶惑和惊讶。
闻斌倾过身来,对她?说:“这?是我刚出?海时画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画得怎么样?”
叶芸握着纸片的手指微微发烫,纸上的她?还是梳着两个辫子的模样,身上是那件的确良的碎花裙,面带微笑。
她?将纸片放在桌上,还给了他:“挺好的。”
闻斌拿起这?张纸,眼里晕着化不开的惆怅:“我被送去山里后,躺在那个土房子里的茅草上,是你一直陪着我”
叶芸面色凝结,佟明芳拿着抹布无意识地挥着,余光紧紧盯着老二,白闻赋踩着凳子站在高处,彼时也低垂下视线。
闻斌口中的陪伴,当然不是叶芸本人,而是这?画中人,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陪伴。他能?说出?这?句话,足以让叶芸的心绪翻腾不止。
闻斌苍白的脸上露出?细微痛苦的神情,对叶芸说:“我就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我不能?撒手丢下你”
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一个大男人在叶芸面前红了眼睛,她?怎么可能?不动容,在闻斌说出?这?句话后,她?已眼眶湿润。
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个男人的长相了,可他才应该是她?原本的丈夫,在地球的另一个地方,哪怕奄奄一息,却始终惦念着她?。靠着对她?的念想,挺了过来,这?样的震撼对叶芸来说沉重?到?令她?无法呼吸顺畅。
人心是柔软的,说不感动,又谈何容易,更多的是愧疚,这?样情绪在叶芸的身体里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让她?不忍心再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闻斌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让白家人发觉了异样。从前的闻斌,豁达开朗,再怎么样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至于这?么情绪化。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叶芸,忽然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腕,眼睛里好似蓄满海水,汹涌而深切:“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在临走?前和你去照相馆拍张照,我要是能?有你一张照片,也不至于想你的时候,连样子都见不到?,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照相馆?”
佟明芳瞧了眼白闻赋瞥过来的眼神,赶忙丢了抹布,插嘴道:“哎呀,才到?家跑去什么照相馆,叶芸还要去裁缝店,活那么多,赶紧的,别迟到?了。”
佟明芳说话的时候,叶芸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擦了擦眼角。
闻斌也收起伤感的情绪,闻道:“我听妈说你现在在张裁缝那边?”
叶芸点点头。
闻斌提出?:“我送你过去。”
白闻赋从高处下来,挑了凳子坐在门口,低头扔了根烟咬在嘴上,迟迟未点。
“不用?了,我骑车。”
闻斌愣了下:“骑车?什么时候买的?”
“就才买的。”她?不自觉用?余光瞄了眼白闻赋,他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闻斌不再坚持,只说让她?路上慢点。
叶芸拿上东西走?到?门口,白闻赋长腿伸着,她?走?不过去,步子停顿住,白闻赋依然没动,好似没瞧见她?要出?门。
她?低声叫了句:“大哥,让一下。”
白闻赋黝黑的眸子动了下,缓缓擡起头来,目光如炬。不过叫了几天?的“闻赋”,他就又成了大哥。
看着叶芸因为闻斌而哭红的眼角,白闻赋叼着烟的唇边勾起冷淡的弧度,邪性、难测。最终他收起腿,放她?离开。
刚到?裁缝店,附近就有个老客拿着布上门,见到?叶芸便问她?:“我听说你家闻斌活着回来了?真的假的?”
叶芸紧紧攥着布,点了下头。那人还想再问,张裁缝擡起视线盯叶芸看了眼,对那个老客说:“你来我这?看一下。”
如此,岔开了话题。
然而在叶芸看不见的地方,闻斌的消息在二尾巷附近悄然蔓延。再加上原本以为会回来的彭亮,反倒回不来了,彭家那边哭天?喊地,这?事便越传越广。
马建良的姑姑回村前,去了趟供销社,打算从城里带些?紧俏的东西回去。听见别人在议论白家的事情,她?留心多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叶芸嫁的那个男人活着回来了,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她?盘算着回村就跑一趟叶家,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叶家人。
傍晚,叶芸骑车回家,闻斌已经站在走?廊等她?。来回穿梭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打量,低声地议论,这?些?都成了弥漫在上空的乌云,压在叶芸的头顶,让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佟明芳烧好了饭菜,叶芸回到?家后洗完手便去帮忙盛饭。闻斌几乎寸步不离,她?盛饭,他就端饭。
白闻赋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不知道闻斌对叶芸说了句什么,她?对他笑了笑,一幅和谐温馨的画面。讽刺的是,几天?前,叶芸身旁的男人还是他。
叶芸不知道白闻赋回来,她?将灶台简单收拾了下,准备进屋的时候,回过身看见白闻赋的身影靠在她?身后的拉杆上,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叶芸的心脏瞬间收紧,疯狂跳动着。她?慌乱地转过身去,替白闻赋盛了碗饭,将碗递给他,躲开眼神说:“回家吃饭了。”
白闻赋直起身子擡手接过碗,指尖触到?她?的手,叶芸敏感地缩了回去,转身进了家。
吃完饭,磊子来找闻斌,闻斌跑去走?廊同?磊子叙旧。叶芸起身收碗,白闻赋擡起眼帘,接过碗重?新?放在桌子上,握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时,叶芸鼻尖便泛了红,她?看了眼门外,虽然看不见闻斌的身影,但依然能?听见他同?磊子的交谈声。
她?紧张地往回缩,白闻赋似想对她?说什么,佟明芳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吓都要吓死了,赶忙跑过去对叶芸说:“快快快,洗碗去,我跟你一起去。”
白闻赋抿着唇,眼神冷然地松了手。
从闻斌回来的那天?起,叶芸再也没用?过那台缝纫机,白闻赋的房门本就常年关着,闻斌并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佟明芳在这?件事上也是心照不宣,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她?是一天?都不敢外出?,特别是到?了傍晚后,三?个人都在家时,她?更是精神高度紧张。
白闻赋很少有机会能?同?叶芸说上话。闻斌回来后,对叶芸的情感,除了男女之间的喜欢,还多了重?不太能?说得清楚的依恋。只要叶芸在家,他的眼睛总是停留在她?身上,这?样使叶芸变得很谨慎,愈发回避和白闻赋的交集。不仅是怕被闻斌瞧出?什么刺激到?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还怎么跟白闻赋继续下去。
这?样看似平静的过了几日,那日晚上叶芸起夜,白闻赋在走?廊抽烟,她?推门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脚步迟疑了下。
白闻赋没有回过头,叶芸便也假装没看见,关了门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折返时,白闻赋宽阔的身影立在楼梯边上,她?想依然假装没看见。人刚到?他面前,腰被横过的手臂束紧,抱起,离开地面。
双脚再次落地后,她?被放在了楼道的夹角处,他高大的影子笼了上来,将她?彻彻底底压向他,红唇被蹂躏、碾压。
叶芸想逃,他扣住她?的脑袋,不给她?任何逃跑的空隙。
久违的悸动一下子在心口炸开,她?轻颤着承受他的吻,双腿发软,人像脱水的鱼儿?,紧张害怕加上控制不住的情愫,快要站不住。
他接过她?身体的重?量,让她?依偎在他怀里。
放开她?的一瞬,叶芸眼角已泛上潮湿的水汽:“不要再这?样了。”
“哪样?”他强势地分开她?软趴趴的膝,眉目间蕴着烫到?人心底的热浪。
“要不然我们还是先不要”叶芸躲在他怀里,警惕地看着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经过那里,害怕得说不出?话。
白闻赋却掰过她?的脸,逼迫着她?直视自己。
“看着我,不要什么?不要跟我好了?那你想跟谁,跟闻斌?”
叶芸的脸被他捏得嘟在一起,眼里水汪汪的,委屈得很。虽然她?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但眼下在情况还不明朗前,她?不想再跟白闻赋保持这?样扭曲的关系。
显然,白闻赋瞧出?了她?的心思,他收紧指节,细长的眼尾复上一层薄红:“这?就怕了?想退缩了?你问过我同?不同?意吗?”
他的手滑进她?衣角,几日没碰t?她?,温软的身子入怀的那一刻,他便要失控。他呼吸粗重?地咬住她?的唇瓣,她?意识迷乱时,听见他说:“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同?意你退缩,就算是为了闻斌,也不行?。”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进她?眼底:“答应我。”
直到?听见她?嘤咛的一声“嗯”,他才肯放过她?。
他沉着嗓子说:“给闻斌一点缓和的时间,过阵子,我会想办法。”
他将她?的罩衫重?新?整理好,目送着她?回去。
叶芸走?到?家门前,回过头看了眼。白闻赋依然在那处,眉宇紧锁地望着她?,他的身影看上去清冷、寂寥。
她?不好受,他又何尝会好受。那是他的亲弟弟,他只会比她?更加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但他没有选择放弃,他眼里的坚定深深触动着叶芸,她?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弃他。
摸黑打开房门,叶芸刚上床,黑暗中便传来佟明芳的声音:“你去哪了?”
叶芸吓了一跳,回道:“去厕所。”
“去这?么久?”
“排队”
佟明芳翻了个身,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