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恐怖的砸门声像一记猛锤,蛮横地?砸在叶芸的心脏上,紧接着闻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哥,开门。”
“开门!”
门上又是一拳,屋门发?出可怖的撞击声,闻斌质问道:“叶芸是不是在里面?”
佟明芳慌急慌忙从外面跑进家,上去抱住闻斌:“老二,你别闹,好好说,别闹”
闻斌将佟明芳甩在一边,他脑中的弦已经断裂了,对着门嘶吼:“你们都瞒我?,一个个都把我?当傻子?,开门,叶芸是不是在里面?”
一声声听着自己?的名字,冰冷的恐惧从脊椎扩散开来,叶芸禁不住哆嗦,潮红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目光紧紧盯着剧烈晃动的木门,害怕随时会被?冲开,她的呼吸越来越稀薄,人被?吓得已经快要失去了意识。
“出来!”
“你们出来!”
“都给我?出来,大哥,你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被?白家的动静惊动到?,推开家门,伸头张望。
白闻赋眼里浓雾骤起,叶芸身上一轻,她发?丝散落,艳目失神地?望着白闻赋将?衣物整理?好。
他弯下腰来,拉过被?子?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盖了个严实,对她说:“不论?外面什么动静,你都别出来。”
叶芸见他要走,恐惧而?绝望地?抱住他的胳膊,泪如?雨下:“你别去。”
白闻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迟早要解决。”
说完这句话,他直起身,在他松手的瞬间,叶芸将?头缩进被?窝里,死命拽住被?子?,浑身颤抖不已。
屋门被?白闻赋打开一道缝,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闻斌撕心裂肺的喊声传了进来:“你让我?进去,都别拦我?。叶芸,叶芸,你出t?来,让我?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
“咚”的一声,门被?狠狠关上,白闻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闻斌被?白闻赋挡在了门外面,他狂躁得像是要疯掉,一把拽住白闻赋的衣领,眼里冲了血,逼问他:“你是不是碰她了?”
“你说!”
“你是不是碰她了?”
白闻赋目光冷硬地?盯着他,高大的身姿如?铜墙铁壁,挡在房门口,不给闻斌靠近一步。他没有回答,是不想亲口说出来刺激闻斌,但也没有否认。
闻斌顷刻间面目扭曲,叶芸娇柔白嫩的身子?,他哪里没看过,为了这念想他多少次如?痴如?醉,要不是离家前叶芸不方便,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又怎能接受得了自己?的亲哥碰了叶芸,染指他的女人。
闻斌的眼神逐渐凶残,朝白闻赋吼道:“她是我?媳妇,你怎么能碰她?”
他目眦欲裂将?白闻赋的身体?凶暴地?猛砸在门上,擡起膝盖发?了狠地?攻击他。
白闻赋仍然堵在房门口纹丝不动,他擡手压制住闻斌的力道,让他绝大多数的攻击都落了空。在打架方面,闻斌从来就不是白闻赋的对手。从前见他急了眼,白闻赋会故意让着他,给他揍两下。可只要他不想,闻斌在他身上占不到?半点便宜。
如?此一来,闻斌的情绪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佟明芳大骇,跑上去阻止,被?闻斌直接推开,她差点摔倒,白闻赋及时出手挡了下,同她讲:“你离远点,不要插手。”
白闻赋嘴角噙着嗜血的冷意,直起身子?步步逼近闻斌。
闻斌被?白闻赋身上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场笼罩着,擡起的手抖得厉害,指着白闻赋狠声道:“你把叶芸叫出来,叫出来我?当面问她。”
白闻赋低眸看着他剧烈抖动的胳膊,皱起眉:“不要为难她,不痛快冲我?来。”
“什么叫为难她?是她答应等我?回来,是她答应跟我?过日子?,她还?答应给我?生孩子?,你叫她出来,你让她自己?讲,这些是不是她答应过我?的。”
叶芸坐在床角,面无血色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背贴着墙缩成一团,泣如?雨下。
“你让她出来,你把她还?给我?,你让开”闻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凄厉,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痛苦的嗓音带着腐朽的可怕气息。
白闻赋握住他的肩膀,凉意纵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前途、女人、钱财,我?都能想办法。我?身上所有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唯独小芸,我?不能给你。”
伴随着闻斌痛彻心扉的咆哮,屋外物品的撞击声,东西的碎裂声,拳头和咒骂声顿时震彻整栋楼。
白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佟明芳用身体?死死抵住大门,哭喊着:“你哥身上有伤残,你不能这么对他”
叶芸慌张地?套上衣服,赤脚跳下床,可最终她只能贴着房门瑟瑟发?抖。白闻赋说不论?外面什么动静,都让她不要出去,她只要出去,闻斌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她身上,情况彻底失控。
她没有再?听见白闻赋的声音,只有闻斌在不停发?狂发?怒。
在打架方面,闻斌向来占不到?白闻赋便宜,只有一种?可能,白闻赋放弃了抵抗。
第一次是他离家挣钱,一走几年回来,闻斌怨他食言,气他一走了之,他动了拳头,白闻赋没有还?手,任由?他撒气。
这件事让兄弟两人产生隔阂,关系疏远了好些年,直到?现在都是白闻赋的心结。
多年后的今天,手足相残再?一次上演,而?这一次,是为了叶芸。
他碰了叶芸,将?家里原本给闻斌娶的女人占为己?有,即便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也没打算让步,就算是他对不住闻斌,给他出气,让他泄愤,只要闻斌肯放手,他想怎么样都好,白闻赋统统受着。
叶芸无法走出这扇门,可外面的每一声响动都在对她抽筋剥骨,人被?拉进不堪重负的无底深渊,泪水无声地?涌着。
闻斌径直冲出去,癫狂地?提起菜刀向着白闻赋而?来,他失去理?智,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杀红了眼。
白闻赋浸着血渍,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亲弟弟,心底的寒意翻腾到?脸上。他就这么立着,不避不躲,直到?闻斌带着病态的痴狂,拿着菜刀朝白闻赋的脖子?砍来,他才?擡起手扼住闻斌的手腕,眼里瞬间阴鸷乖戾。
手足相残,刀刃相见,这一幕彻底摧垮了佟明芳,她不要命地?跑上前阻止两个儿子?,门外的磊子?也冲了进来。为了不让事态恶化,大家上手争夺那把伤人的菜刀。
闻斌的胸腔里发?出暴虐的恐怖声响,他用身体?不停撞击白闻赋,挥刀之时,刀面失控砸向佟明芳的面门,佟明芳一下子?栽倒在地?,人已经没了魂。
白闻赋盛怒之下,一把掐住闻斌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你他妈闹够了没?”
闻斌盯着吓得瘫软在地?上的老母亲,胸腔剧烈起伏,似失了神志。
白闻赋捏住他的脖颈,将?他扔到?磊子?身上:“带他下楼等我?。”
磊子?一刻也不敢耽搁,架住闻斌就往外走,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别说整个筒子?楼,住在二尾巷附近的许多人都听见传闻赶来凑热闹,此时筒子?楼下面聚集了不少人仰着脖子?往白家张望。
白闻赋走到?门口,逼人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他狠戾地?看向围观人群:“滚。”猛地?甩上家门。
家里登时陷入一片黑暗,他弯下腰搀扶起地?上的佟明芳,将?她安顿在椅子?上。打开房门后,看见叶芸哭成了泪人。
她柔弱、胆小、怕事,但从来不是用哭应对事情的女人。
闻斌的噩耗传来家里的那段时间,她没有整日以泪洗面。
佟明芳对她百般刁难,千般苛责的时候,她没有哭哭啼啼。
即便受了伤,被?逼到?无路口走,她毅然决然冒着大雪离家,也没有跑到?他面前痛哭流涕。
而?今天,她把来白家这些日子?所有的泪都流尽了,看着白闻赋的血顺着手臂流下,她声音颤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哪里,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
白闻赋让开满是血渍的胳膊,不把她弄脏,擡起另一只胳膊碰了碰她的脸,替她擦掉眼泪,呼吸沉重:“我?没事,不用担心,闻斌状况不大对劲,我?带他出去。”
闻斌出现伤人的举动,佟明芳和叶芸还?在家中,筒子?楼待不得了,磊子?一个人搞不定闻斌,白闻赋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开家。
撕裂的空间随着他们的离开,陷入可怕的幽谧之中。门口散开的人群又慢慢聚集在白家门前,整个筒子?楼都变成了怪诞的牢笼。
无数刺耳的议论?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隔着薄薄的窗户,这些声音无所不在地?钻进屋中。有人说她上了老大的床被?老二逮到?现场,有人说她不知检点周旋在两兄弟之间,还?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
每个字都如?杀人诛心,落在叶芸耳中,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终于让佟明芳忍不住起身打开家门,骂声震天,她用尽毕生所掌握的脏话,拖着垂暮之躯,拼死维护着白家最后的脸面。
方丽珍看不过眼,从楼上下来,对着众人说了句:“再?不走我?报警了。”
春娣和磊子?媳妇也帮忙劝走众人,白家门前才?终于安宁下来。
从白日到?黑夜,家里静得可怕,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叶芸来说,已成了折磨,就连呼吸都无比困难,撕裂的疼痛一寸寸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肉,已经到?了无法负荷的地?步。
天完全黑下来后,磊子?来白家报了声平安,叶芸在屋中听见他跟佟明芳说:“赋哥让我?过来说一声,他带闻斌在外面,今晚不回来了,让你们别担心。”
磊子?走后没多久,叶芸打开了屋门,眼前的画面不断冲击着她。家里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四个凳子?,三个碎裂解体?,东倒西歪的桌子?勉强被?佟明芳扶正,她坐在那把唯一没倒的椅子?上,魂不守舍地?抖着手腕。
破碎的碗碟,砸烂的竹楼,碾扁的搪瓷杯,四分五裂的水缸,血渍和水渍流淌了一地?。
亲眼看见兄弟二人争执留下的一屋狼藉,叶芸的瞳孔极具收缩,心脏被?痛苦撕裂成碎片。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紧紧拧着的那股劲忽然松掉了,她的瞳孔逐渐涣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t?学城
叶芸一言不发?地?给佟明芳下了一碗面,放在她面前。回过身拿起扫帚,将?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扫干净,扶起东倒西歪的物件。再?拧上潮湿的抹布,跪在地?上将?血渍一点点擦掉。
佟明芳一天没进食了,自大早晨走半道上,闻斌突然折返,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跟着追了一路,还?是没能拦住兄弟二人。
她深深叹了口气,端起那碗面,不知道是在对叶芸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
“都怪我?,我?当初鬼迷心窍非要把你留下来,你那会要是回去,也就不会这样了。这事都怨我?啊,我?干吗留着你,我?要早让你回去就好了”
叶芸越来越用劲地?擦地?,好不容易擦干的血渍,眼泪又湿了地?面,模糊一片。
她陷入了泥沼里,思维不停沦陷,甚至觉得可能自己?真如?外面人所说,是个祸水吧。
兄弟两,一家子?,为了她反目成仇,闹成今天这个局面,是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从此往后,这个筒子?楼,这个家,她不可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夜深后,家里已经恢复整洁,只不过那些破碎的终究是无法再?复原了。
佟明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歇息,叶芸望着窗外的那轮残月,目光空洞而?灰暗。
她就这样枯坐了整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她静悄悄地?打开了大门。如?同她刚来到?白家的那天晚上一样,踏着夜色,漆黑的走廊,安静的筒子?楼,一个小小的布兜将?她带来这里,又再?一次带着她离开。
从前二尾巷到?长途汽车站的距离,是她无法寻觅的终点。那时候她不识路,没有钱,每一条陌生的街道,每一个生疏的面孔都让她无措和害怕。
再?一次走出二尾巷,抵达汽车站,买了车票,坐上最早一趟去凤水的长途汽车,她才?恍然,其实这一切并?没有多难。她早就认识了路,挣够了车票,学会独自在外,只是因为还?有牵挂,她才?始终没有离开。
她不知道走了以后,大家会不会好过一些,也许能够换来暂时的安稳。她只知道,她必须得离开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声音,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将?近两年的苦苦支撑,已经到?了濒临溃败的边缘。
她是血肉之躯,凡人之力,终会有撑不住的一天。
饶是这样,人熬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到?极致,她仍然不敢轻易睡去,怕坐过了站,强撑了一路。到?了凤水后,再?辗转回青溪村。她被?丢在村口时,已是傍晚,没法通知家里人来接她,只有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泥土地?往家走。
层层起伏的稻田迎风摇曳,坠在半空的夕阳洒出橙红色的光,将?天地?渲染成无垠而?温暖的景象,一路上凝重的神色逐渐缓和。
清风微徐,麦浪挥舞,她终于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