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游船不大,里面几排椅子,叶芸最?先?上了?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落座后她便转头看着夜晚粼粼的水面。
鲁子走上船后,杵在过道上。马建良往叶芸那走,鲁子依然堵在过道无动于衷,周泽阳一把将马建良拉到前排坐着。
直到白闻赋上了?船后,鲁子才侧过身子让开过道的位置。
椅子轻微晃动,布料不经意地摩擦,叶芸转过视线盯着身旁的男人看了?眼,什么话也没说,又将视线移到了?远处。
船很快就荡漾在水面上,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船身晃动得厉害。
俞老板在前面喊了?声:“怎么这么晃啊?”
船夫一脸淡定地转过头来:“放心,掉不下去的。”
这话刚说完,船身又是一晃,叶芸心惊地胡乱一抓,抓住了?白闻赋的胳膊,他侧过头来瞧她,她又迅速松掉了?手,转过头去。
前面已经议论开?来了?,问船夫这船到底能坐多少人,船夫支支吾吾地说没问题。
周泽阳不客气道:“你别现在没问题,你问问船上多少人会水,真有问题你能救得过来吗?”
叶芸伸着脖子听他们争论,船身往她那边倾斜时,水花溅起的高度都快与?她平齐了?,她下意识往白闻赋那边挪动,紧张地说:“我不会水。”
白闻赋伸出手臂绕过叶芸的肩膀扶在船身上,如此?一来,叶芸的身子跟着船身来回晃动都是撞击在他的臂弯里。既害怕又踏实的感觉浮至心上,她转过视线问:“你会水吗?”
白闻赋压下眼皮:“会也不救你。”
叶芸嘴唇紧抿,有骨气地跟他拉开?距离,船外的水花跃到了?船里面,手臂徒然收紧,叶芸被白闻赋拢回身旁,她刚刚坐的位置上溅了?一滩水。
俞老板指着船夫:“赶紧找个地方上岸,真是赚钱不要?命了?。”
叶芸心有余悸地盯着那滩水,这会就是白闻赋推她过去,她也不敢坐远了?。
叶芸挨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芬芳撞进?白闻赋的鼻息间,他低下眸看她,她高度保持警惕,惜命地紧盯前方。
船靠了?岸后,俞老板他们骂骂咧咧走下船,船夫问他们要?钱,俞老板怒火中烧:“你还好意思收钱,我都没叫你赔钱。”
前面的人都下光了?,白闻赋仍然坐着没动,叶芸干脆自己站起身,腰上多了?只手将她扣住,她重新跌回椅子上,听见白闻赋对船夫说:“继续向前,钱我待会一起付。”
站在岸边还没缓过神来的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船又划走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声:“还有人没下来。”
说完这句话后,大家看了?圈后,意识到哪两个人不在了?,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叶芸回过头瞧了?眼:“我们要?去哪里?”
“去水最?深的地方,把你扔下去。”
叶芸扭过头去:“少吓唬我。”
白闻赋阴测测地瞧着她:“当年是你抛下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记恨你?”
叶芸心口微滞,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又安静地将目光转向水面上。
白闻赋的手顺着她的腰侧慢慢往上,捏住了?她的后脖颈,侧过身子视线压在了?她的面前:“为什么要?列一条担保人费用,就非要?跟我算得这么清?当初也是,走的时候所有东西算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我们两之间的事情算得清吗?”
他指节收缩,叶芸被迫昂起脖子对上他强烈的视线。熟悉的气息侵占着她的心房,唤醒沉睡已久的心动,水色轻漾,光影流逝,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像是梦一场,她看着他,眼里隐有泪光闪烁。
这些年她始终都不敢去想,那天离开?后,他回到家看见空掉的小屋,会是什么光景。
每当冒出这个画面,她的心都在跟着四分五裂。很多个午夜梦回,她都在质问自己,当初的抉择到底是对是错,像可怕的梦魇,一次又一次将她拽进?回忆的漩涡。
他的目光逐渐痴缠:“为什么要?哭?”
潮湿的水汽回荡在眼眶里打转,她鼻尖通红,眸子里凝结着破碎的光晕。
“为什么哭?”他的嗓音像一块沉重的磁铁荡在水面,在她心间溅起圈圈涟漪。
“对不起。”这一声轻得仿若一滴雨水打湿在水面上,却?掀起了?他心底的惊涛狂浪。
他又何曾真的怪过她,不过是痛恨自己没能留住她。
她被他束进?怀里,未尽的情意化为无尽的疼爱,温热的唇瓣攻进?她的心门。她仰着头承受着他的拥吻,唇齿交融,他的吻滚烫、燥热,久违的亲密让她激动地轻轻颤抖。
自从那些人上岸后,船身晃动得就没那么厉害了?,紧张感荡然无存。叶芸甚至忘了?还在船上,没有更多的言语,她瘫软在他的怀中。
小船沿着岸边游荡,她被他吻得心脏发麻,纤柔的手腕无意识地攀上他宽阔的肩膀,身体里t?的火种被点?燃,女人该有的矜持被他强势而霸道地碾碎,让她溃不成军。
不知不觉小船靠了?岸,船夫没有叫他们,而是自个儿在船头点?了?一根烟。
白闻赋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她下去。叶芸走上岸,路过船夫身旁的时候,眼神没好意思瞧他,快速跨上了?岸。
白闻赋除了?将一行人游船的钱补给?了?船夫,还额外给?了?他一张小费,船夫连声喊着:“谢谢老板。”
众人买了?些吃食在来时的路上等着他们。白闻赋和?叶芸走回去的时候,两人并?未有什么异样,只是叶芸的唇色变得更红了?,像带着水的樱桃。
分别时,俞老板同?白闻赋握手道别,并?表示招待不周,下次另找时间,希望他赏脸。
白闻赋眼里蕴着笑意:“安排得挺好的。”
说罢,看向叶芸,目光似钩,有些不愿意放人的意思,虽然他知道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不成体统,但还是出声问了?句:“你是”
叶芸心惊肉跳地打断他:“我就先?回去了?,明早还有要?紧事。”
她深怕白闻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毕竟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们刚认识不久。
白闻赋眼神耐人寻味,没再多言,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晚上,马建良听见屋外有动静,打开?房门看见叶芸还坐在桌前。她最?近临近毕业,事情比较多,经常忙到很晚。
然而马建良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却?看见她没在画稿,只是盯着几张稿纸发呆。平时戴在她手上的那枚戒圈被她取了?下来,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拧,戒圈在桌上旋转,反射出细小的光圈。
马建良倒了?杯水,询问道:“你打算跟他重归于好了??”
戒圈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倒在了?她面前的稿纸上。
叶芸收起那张原始手稿,拿起戒圈放在眼前看了?眼,顺手抛进?了?废纸盒里,站起身对马建良道了?声:“晚安。”
第?二日叶芸出门的时候,那只名贵的腕表已然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叶芸和?陈教授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何嘉在她早些跟陈教授见的面,此?时并?没有离开?,还徘徊在陈教授的办公?室附近。
叶芸见到何嘉并?不意外。她和?叶芸在大学期间是关系较要?好的同?学,年初时叶芸同?何嘉谈到过彼此?的设计理念,她们经常会在一起交流,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后来发生过一件怪事,还是几个月前了?,叶芸丢过一次画稿。她向来是谨慎的性子,那次丢失实乃蹊跷。
也正是因为痛失画稿,叶芸在难过了?一阵子后,决定更改毕业作?品的思路,整个设计理念来了?次前所未有的颠覆与?突破。
可就在昨天提交作?业的时候,叶芸无意间发现,何嘉递交的那份作?业和?她当初丢失的画稿有异曲同?工之处,就连设计思路都高度吻合。
何嘉敢这么做,定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她家底过硬,为了?顺利毕业,可以眼睛也不眨地将叶芸当作?垫脚石。假使不是后来叶芸临时更换了?设计思路,昨天她不仅有可能被除名,事情一旦闹大,她的名誉受损,叶茂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从学校出来后,一阵阵后怕在叶芸心头盘旋,如果不是要?赶去俞老板的厂子,也许冲动之下,她真的有可能找何嘉对峙,或是找陈教授理论,为自己讨个公?道。
然而经过一夜,她的世界迎来了?新的篇章,再次碰上何嘉,她多了?丝底气。
路过何嘉身边的时候,叶芸目不斜视,拿着透明封壳径直掠过她。饶是如此?,何嘉还是隐约看见了?塑料封壳下熟悉的画稿,那一刹,何嘉脸色骤变。
叶芸的确有个习惯,她会将同?一系列所有版本的画稿夹在一个壳子里,方便随时翻找,这个习惯何嘉很清楚,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拿走的那个夹子便是叶芸手上最?原始的稿子。她却?不知,那幅作?品,几年前叶芸就画过一版,当初她还拿给?陈教授过目,陈教授在那幅草稿旁写有批注和?时间,跟叶芸稿纸上的创作?时间是同?一年份。
这张原始稿就是叶芸手中的把柄,只是拿出来太具风险,陈教授必然也会牵连其?中。何嘉的家人要?想保她,势必就会给?陈教授施压,最?终逼得陈教授里外不是人,让他必须得在利益和?正义面前做出抉择。
师生一场,陈教授和?谢玉淑待叶芸不薄,临毕业了?,她并?不希望陈教授因此?受到不好的牵连,给?他日后的工作?带来阻碍。
叶芸踏进?陈教授办公?室的时候,透明封壳已经翻转过来,那张原始画稿被她收到了?内侧。
交谈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叶芸起身打算离开?办公?室,陈毅瞧了?瞧她,开?了?口:“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了??”
叶芸顿住脚步,沉默片刻,擡起头直视他:“我想知道陈教授是会帮我,还是帮她?”
陈毅推了?下眼镜,不疾不徐地说道:“真相不会因为别人质疑而失去价值。”
叶芸冁然一笑:“我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陈毅擡起眉头,意味深长:“昨天下午我瞧你脸色难看得很,过了?一夜,判若两人,看来是受到高人点?拨了??”
叶芸抿着唇,笑而不答。
陈毅慢悠悠地打开?抽屉:“你是我一路带过来的,为人师能力有限,但也不会让你白白吃亏。”
他将抽屉里一张帖子递到了?叶芸面前:“玉淑说你一直想找机会结识陶主?编,这是他们创刊纪念活动的邀请贴,你到了?那边自报家门,陶主?编会给?你交流的机会,至于事情能不能办成,你要?事先?做足准备工作?。”
叶芸双手接过帖子,激动得无以言表。
何嘉仍然没有走,叶芸刚出了?办公?室,她又进?去了?。
在离开?学校的那条梧桐大道上,何嘉叫住了?叶芸。
隔着很远的距离,叶芸回过头来,何嘉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为什么?”
高悬在头顶的烈阳如炽热的金球,照亮前方的康庄大道,叶芸的眼里折射出熠熠耀茫,付诸一笑:“祝你出国顺利,再会。”
转过身,桃李年华的梦想正在以圆满的姿态落下帷幕,她的人生正式迎来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