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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周承琛不明白路宁为什么这么在意谈嘉。

    或者说他知道问题不在谈嘉身上,但他不知道在哪里。

    他以为自己已经划清界限了,他没再去过平南路,对四太太的照顾也转移到了许默身上。

    他和谈嘉并没有过任何私下的联系。

    今天陈迈来找,他也明确拒绝了。

    周承琛想不通,于是只好一条一条解释。

    低着头发消息,因为找不到症结所在而头脑风暴,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阐述一遍。

    他没办法抹掉和谈嘉的过去,但他可以做到今后不再有私情。

    如果这是他的员工,他这时候应该会让对方提要求了。但她不是。

    他也不敢把问题抛给她。

    周承琛很难去定义她,他很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也并没有意识到她有多重要,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仿佛已经变成了长在身体上的血肉。

    现在她想离开,无异于从他身上割下点什么。

    但他又觉得自己好像留不住她。

    她不缺钱,至少对钱没有很大的欲望,他给她的副卡额度提到了无限制,但他很少刷过。

    她也不缺爱,从小到大,爱她的人太多了,亲人爱她,朋友爱她,就连……纪肖燃也深爱着她。

    所以他那并不完美的爱显得多余且惹人烦吧。

    周承琛急火攻心,偏头咳了声,嗓子突然失声了似的发紧,他试图开口,发现说不出话,缓了好久,张口却是哑了。

    她还是没回-

    路宁其实没看见,云庭的公寓是酒店式前台,大厅里永远坐着物业的服务人员,路宁推门进大厅的时候,纪肖燃穿着拖鞋站在前台那儿等人,一擡头,四目相对。

    他本来是要到门外等人的,可手握上门把手,隔着玻璃门先看到路宁气愤下车,于是收回手,退了回去。

    这会儿看见她,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

    他在绯宁工作,跟于总比较熟悉,于珊是路绯的左膀右臂,知道的也多些。

    偶尔能听到两句路宁的名字。

    说起她丈夫,虽然没具体说过什么,但字里行间能听出隐忧,说盛和的周总太冷了,宁宁跟着他都变得没以前活泼了。

    路宁以前还是很爱笑的,她自由散漫,但却天真可爱,怡然自得。

    他自己也见过几次,每一次都不是很愉快的场景。

    而且根据他的观察,他们大概已经分居了。

    这一刻纪肖燃突然有些鄙夷自己,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给她幸福,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哪怕她现在是别人的太太。

    “路宁……”他叫住她。

    路宁很怕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她其实希望彼此默契地做个陌生人的。

    但他叫住她的这一刻,路宁做不到忽视他。

    她大概也是这一刻觉得自己对周承琛的态度有些奇怪。

    她不是个幼稚任性的人,也并不觉得他和谈嘉的感情是错的不应该的,无论如何都已经是过去的了,甚至很可能是一件时过境迁的悲剧。

    就像她跟纪肖燃一样,他们有过很美好的一段记忆,只是有些感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路宁停下来了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看他:“你这是……?”

    纪肖燃没有给她拉开距离的机会,他上前两步,和她面对面站着,低着头,仔细端详她的脸。

    她哭过,这让他很难守住分寸。

    “我在等人。你……”纪肖燃的脸色都忍不住沉下来,“还好吗。”

    路宁沉默拉开一步的距离:“我没事,我先走了。”

    纪肖燃连人也不等了,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你跟他吵架了?”纪肖燃拧着眉,问道。

    路宁无声叹了口气,不想再装傻了,她侧头看了眼纪肖燃,认真说了句:“抱歉,但我们真的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以后你见我,就把我当陌生人就好了。”

    纪肖燃似乎这会儿也才卸掉那些伪装,苦笑了声,近乎自言自语说了句:“你说得轻松。”

    谁又能明白他那日夜难消解的惊痛,他追了一年多谈了两年半的女朋友,突然就要说分手。

    没有出轨,没有谁对不起谁,甚至他们不久前还畅想过未来,连将来的家都有了模糊的轮廓,他们甚至还讨论了婴儿房。

    但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她那时回衍城,他在实习,三番五次去研究通往衍城的航班,心想以后会常去的。

    突然有一天,她飞来A市,来他实习律所的门口等他,他没有等来喜,只等来了惊。

    她表情平和地说:“我们分手吧!”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惊怒,她预估了他所有的反应。

    她平和地帮他请了一天假,然后约他去吃饭,她说:“我们谈谈。”

    她把好话坏话都说尽了,目的只有一个,分手。

    那天夜里,他亲自送她上了飞机,他在闸机前还拉住她的手,无望地问了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噙着泪,最后抱了他一下:“纪肖燃,我没有任性的资本了,以后不会有人在背后托住我,我没有选择了。”

    她那么悲伤,整个人快要碎掉了一样。

    他不知道她面临着什么样的抉择,他只知道他不能再逼她了。

    他松开了手,亲眼看着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幻想不久之后可能就有转机。

    可不过短短半个月,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结婚了。

    婚礼盛大而隆重,他很难想象她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知道,对方能给的,他给不了。

    三年过去了,他以为她会获得幸福,可那个人对她根本就不好。

    路宁低着头,感觉特别难过,她很想劝他往前看,但她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

    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可19楼怎么变得这么漫长。

    他根本没按楼层,出电梯的时候,路宁径直踏出去,他看着电梯门缓慢合上,她的身影彻底消息,他才按了下发紧的太阳穴,重新按了一层。

    朋友来给他送东西,这会儿发消息说快到了。

    他下楼,推门出去等着。

    却发现路宁她老公的车还在外面停着。

    一辆黑色迈巴赫,里头的人影隐没在一片黑暗里,从外头看什么也看不见,但纪肖燃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到那个人。

    冷漠、高傲、强势,他在工作上遇到这种人会由衷地感到一丝敬佩。

    三十岁出头就能在一个偌大的集团站稳脚跟,并且接连创造不菲的业绩,任谁看了都不会小觑。

    但一想到他是路宁的丈夫,他就感到莫名的烦躁不安。

    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对路宁来说是致命的。

    她太善良了,在一段不平等的婚姻里,她很难找到平衡的。

    朋友的车到了,待会儿还要回公司加班,于是跑着过来把文件递给他:“燃哥,你记得看完拿给于总就行了。”

    他着急忙慌,手机响了怕是上司在催,赶紧去接,却是告诉他不用加班了,可以回家了。他长舒一口气,顿时笑起来:“看哥们儿这运气。”

    纪肖燃有些心不在焉,余光一直在那辆车上,甚至有种莫名的直觉,对方也在打量他。

    他对朋友说:“上去坐坐?”

    朋友擡腕看了看表:“不了吧!挺晚了,你早点休息。你这房子是真不错啊!改天我多叫几个人,正式替你暖房。”

    这一片的公寓价格高到令人咋舌,出入都是豪车。

    “我去,迈巴赫62s,你们这片真是卧虎藏龙,不会住着什么大老板吧。”朋友扭头看到周承琛的车,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纪肖燃兴致缺缺,敷衍应道:“或许吧。”

    朋友见他兴致不高,拍了拍他的背:“东西我送到了,那我就走了啊!快回去吧,别感冒了。”

    跟朋友挥别,纪肖燃突然直视那辆车,眼神里露出不加掩饰的冷意,然后才转身,回了公寓。

    回身的那一刹那,就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纪肖燃,你算什么啊-

    车里,周承琛收回目光,低着头看手机。

    路宁依旧没回消息。

    他在想,她是不是后悔了。

    她刚刚跟纪肖燃见面了吗?

    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纪肖燃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竞争对手。

    那种不加掩饰的敌视,作为男人他太熟悉,那是雄性争夺所有物时试图撕咬的杀气。

    那一刻嫉妒如潮水淹没他的每一寸理智,宫中号梦白推文台,正理这篇文哦,他甚至想要走过去给他一拳,警告他离路宁远一点,不要再动任何不该动的心思。

    纠缠别人的老婆算什么男人。

    可旋即又生出几分自卑。

    如果没有这张结婚证,或许路宁早就选择他了。

    周承琛闭上眼,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天路宁维护纪肖燃的样子。

    她害怕周承琛会伤害纪肖燃,因为他见了对方一面而如临大敌。

    尽管她说那只是愧疚,可他却深知,他连愧疚都得不到。

    路宁其实在心里已经和他划清界限了,她能坦然说出离婚,是由衷觉得两个人可以扯平谁也不欠谁了。

    周承琛还是忍不住,一遍一遍打她的电话。

    路宁吃饭的时候把手机按了静音键,刚回家先喂了小橘,又去洗漱了,等她开始看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了几十条消息和几十个未接电话。

    路宁心里一咯噔,一条一条翻他的消息。

    他反反复复在解释谈嘉的事。

    甚至把自己日程表贴给她,告诉她他很忙,每天去见她都是挤时间,把所有休息的时间都拿出来陪她了,除了她他没有任何在意的人了,也没有精力。

    路宁其实并不介意这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在车上的反应有点恃宠而骄。

    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烦他咄咄逼人。

    她被纪肖燃乱了心,于是错过了他的解释,她在想自己或许对他也不够好,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要求他全部做到。

    她并不是要他和谈嘉老死不相往来,她只是不高兴,想一个人静静,被他反复逼问变得焦躁难堪,所以才生气的。

    路宁轻叹了口气,心想他今天都这样了,竟然没有追到家里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拨回了他的电话。

    “周承琛……”

    “嗯。”他低声呢喃,”你终于肯理我了。“

    他的嗓子彻底哑了,嗓音低沉,像是含了砂砾。

    “你嗓子怎么了?”路宁问他。

    他声音疲倦:“你不理我,着急。”

    路宁张了张嘴,垂着脖颈,小声说:“我手机静音了没听见,我去喂了周小橘,又去洗了个澡。”她连名带姓叫小橘,希望能给他一点信号,他真的很笨。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哑了,像是大病初愈或者命不久矣,透着股消沉和无力:“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路宁攥了攥手指,抵在唇边咬了一下,她莫名有点愧疚,于是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回家了吗?家里有没有人,让他们去给你拿点药。”

    周承琛轻咳了声:“回公司了。”

    “大半夜回公司干嘛?”路宁有些无奈地骂他,“你又发什么疯。”

    周承琛:“给自己找点事做。”

    闲下来,他会疯的。

    路宁真的已经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认命地垮下肩膀:“你等着,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和药。”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他说。

    路宁没跟他纠缠,直接挂了电话。打电话让附近的酒店熬了碗养生粥,想了想,一边打电话给他的私人医生,一边去药箱翻了翻,医生报了两种药,她这边正好有,于是挑出来装到袋子里。

    她下午睡太久了,这会儿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睡,于是干脆叫司机来接她,她亲自过去一趟,免得他又不知道作什么妖。

    周承琛坐在办公室里,只开了头顶一盏灯,整个人被笼罩在光下,却显得格外孤独。

    路宁隔着半开的门看他一眼,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她咬了下唇,有些气愤地说:“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周承琛愕然擡头,像是有些回不过神。

    半晌才哑着声音叫了句:“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