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到家已是深夜,向妈在客厅陪着娃睡,听见他们进门就醒了。向亦文连忙摆手让她不要管,别把娃吵醒才是正经事。
齐全虽然没有吐在她车上,但是他身上衣服全蹭脏了,他妈给他拿的水也洒了,所以还是弄得后座到处都是。向亦文太累了懒得再下楼去,索性等明天再说,先扶他去厕所收拾,让齐爸齐妈先睡觉。
齐全头重脚轻,一脚踢翻了小凳子,又把放在洗手台上的护肤品什么的稀里哗啦碰掉了一地。向亦文一边忙活一边想,可别把娃吵醒。忙活完一回头,小琪揉着眼睛站厕所门口,“妈妈,爸爸怎么了?”
“你先回床上跟姥姥睡觉哈。”向亦文连忙说。但她话还没说完,齐全回头看见孩子,趔趄着过来要抱她。“大闺女,爸爸回来了,让爸爸抱一下。”
印象里齐全从来没有喝醉过,更不用说在孩子面前了,小琪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个样子,满脸通红,说话嗓子哑着,浑身还有奇怪的味道,她往后退了一步,皱起鼻子说,“不要,爸爸臭,不要爸爸抱。”
齐全那酒醉后所剩无几的自尊心又遭到了致命一击,他委顿在地,抱着马桶哭起来。“爸爸喝酒了你就嫌弃爸爸?爸爸真没用,闺女也嫌弃我……”
“……”向亦文哭笑不得,只好把小琪拎回床上,让她妈看着别起来。
齐全哭也哭累了,歪在马桶旁边打起呼噜来,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睡,她又煮了醒酒的茶给他喝,好不容易他才清醒点,喝了茶,能站起来洗漱了。她把齐全安顿在空着的儿童房睡下,这才回到客厅,向妈已经困得不行了,小琪还两只眼睛瞪着,半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妈妈,爸爸怎么了?”
“……爸爸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不也哭吗?爸爸也可以哭。”
“喝酒是什么?是不是爷爷和姥爷过年的时候喝的那个小瓶子?”
“是。那是大人喝的东西。”
“安妮跟我说她爸爸就喝酒,喝酒就臭臭的,还要来抱她,她最讨厌爸爸喝酒的。但她爸爸喝酒不哭,她妈妈哭。”
“……宝贝你该睡觉了。再不睡觉明天早上你起不来,钢琴课迟到了老师要说你。”
等到把小琪再哄睡,向亦文自己也睡不着了,只能盯着天花板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齐全起来,完全不记得怎么回来的。“我车呢?我不会酒驾了吧?”
“你还有那个胆儿?”向亦文说,“你喝多了都在信誓旦旦说自己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这辈子都没干过缺德事。”
“可不就是吗?”齐全又开始唉声叹气,“……我这辈子都没干过缺德事,怎么就混到现在这个样?”
看他这副样子,向亦文也没法说他,只好催他起来洗漱,上午她有一个线上会议,让齐全送小琪去上钢琴课。这边小琪吃着饭,看爸爸妈妈都没理她,偷偷跟一旁的向妈说,“姥姥,我肚子疼。”
“怎么肚子疼呢?”向妈连忙问。早饭是她做的,可不能让孩子吃坏了肚子。
向亦文远远地听见,了然地说,“妈你别管她,她肯定是没练好曲子,又想偷懒不去上钢琴课。”
小琪一看被戳穿了,就不吭声,默默地吃饭。向亦文收拾完过来看,吃半天了,一块煎蛋在手里攥得变了形,就是不往嘴里送。
“快点啊,磨蹭你也得去,迟到了咱们课时就往后拖,你也不会少弹一分钟,对吧?”她试图讲道理。
说话间齐全也坐到了桌边,随便吃了两口,就让小琪从椅子上下来,拿外套给她穿,准备出门。小琪还是磨磨蹭蹭不愿意走,把牛奶蹭到了新买的外套上。
“你走不走?”齐全索性坐下来,自己倒了杯水喝,“你要是真不爱上那钢琴课,咱们趁早给停了,以后也不用去上了。爸爸没钱给你学钢琴。咱把钢琴卖了吧。”
小琪观察着爸爸的脸色,反应了几秒钟,哇地哭了起来。
“……你又惹她干什么?赶紧走啊?一会儿迟到了。”向亦文正在刷牙,满嘴泡沫跑出来,“什么把钢琴卖了?这可是咱们搬新家的时候第一个答应孩子的事,你在这儿说什么气话?”
“谁说气话了?”齐全说,“她这不是不爱学吗?还费钱,不学就卖了。”
“齐全,她才六岁!六岁的孩子偶尔闹一下偷个懒不是很正常的吗?她学琴也有快两年了,也不经常耍赖,你自己心里有气你别冲孩子撒气!”
“我没有气!我在陈述事实!”
“你这样叫没有气?你看看你现在吹胡子瞪眼的样!你看看你这周出去喝几次酒了?”向亦文也生气了,“是,你心情不好我理解,但家里还要正常生活,没有人专门供你撒气!你也不许冲孩子胡说八道!”
齐妈闻声出来,立刻说,“这一大早的,齐全刚醒酒,也没休息好,好好说话,别发脾气。”
“谁在发脾气?”向亦文说,“孩子每次磨蹭迟到我都没有发过脾气,怎么他送就要发脾气?”
“你体谅体谅,他心烦,也是没办法。”齐妈试图劝解,“他都……”
“我都怎么了?!”齐全打断他妈,“我都失业了是吧?你们所有人都在这儿同情我怜悯我呢是吧?我没有钱赚,全家喝西北风,同情我干什么?我这种废物不值得同情!……”
大家说话声音高了些,小琪有点被吓到,憋回了哭声。齐全把水杯砰地怼在桌子上,她又下意识用手蒙住了自己眼睛。
“行了,你也别去送她了,让我爸去吧。”向亦文懒得跟他吵,给小琪穿上衣服,又跑屋里去叫她爸。
“家里这么多闲人,非叫我。”向爸在门口穿鞋,不满地嘀咕。“你快走吧。”向亦文赶紧说。
整个上午向亦文都把自己关在楼下开线上会议,开完了也不想上楼做午饭。她听见楼上二宝又哭了,又听见她妈去哄了,于是自己还是不想动弹,整个家里都像被低气压笼罩,只有一个人待在电脑前面的时候才可以假装不被影响。
向亦斌在一墙之隔的客房打游戏,外放的声音她戴着耳机都听得见,她终于忍不住过去踹了一脚门,又过了几分钟,游戏的声音总算停了。
向亦斌探头出来,看他姐一脸阴郁地坐在电脑前面。
“哎,我姐夫失业了,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他贱嗖嗖地说。
向亦文忍住想要暴揍他的冲动。
但他偏要找揍似地又说,“哎,你猜怎么着?我找着工作了。嘿嘿嘿。”
褚娇把向亦斌拉黑得很彻底,电话微信邮件都没一个能联系的,她甚至贴心地再没有走过向亦斌堵到过她的那个门,可能平日里上下班从别的门走了,进写字楼要刷卡,向亦斌也没法进一步找她。但没几天,赵凯反倒来加向亦斌的微信,还给他推了一个招聘。
“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正躺在床上打游戏,忿忿地退出来回一句。
“我不是黄鼠狼,你爱是啥是啥。”赵凯说,“褚娇让我推给你的,仁至义尽。”
向亦斌一下子又支棱了起来。她推给我的?她心里有我!他投了个简历,没过几天就有HR打电话来跟他约面试时间,他就去了。
“不是什么裙带关系,我凭我自己本事应聘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可没有吃谁的软饭。”向亦斌跟他姐说。
“好的好的,你真有本事。”向亦文真心实意地说,“你要是真能吃上谁的软饭,我得替爸妈谢谢你。”
得知向亦斌终于要去上班了,向爸向妈都挺高兴。但向亦斌说,公司在北四环,倒地铁过去单程就得接近一个半小时。
“要么给我买车,要么给我租房子。”他说。
当然是租房子合算,且不说他要买车肯定不便宜,车牌也是个麻烦问题,懒得费事还不如把他整个人早点送走。
“租个单间,押一付三两万出头吧,四舍五入三万吧。”向亦斌说。
“谁让你住单间了?别人都能合租,你为什么不能合租?”向亦文问他。
“……那麻烦事儿多了去了,我不想跟别人用一个卫生间洗澡,别人做饭全是油烟。”
向亦斌看他姐不松口,又去求他爸妈。
“你不知道你姐现在是难的时候吗?”向妈苦口婆心,“要不,你先合租一段时间,过渡一下,等你攒下点钱来,再换,这段时间就别惹你姐心烦了。”
“行,我不惹她心烦,我问我爸要去。”向亦斌坦然地说。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爸说,“我也没钱了,你别再跟我要。”
“行行行。”向亦斌满口答应。反正他爸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死皮赖脸就还能要来,他放心。
晚饭时向亦斌在饭桌上跟他爸讲找工作的事儿,齐全又不高兴了,摔了筷子进屋。向亦文只好跟进来,好声好气劝道,“你怎么看什么都对号入座呢?他找着工作你也生气?他月薪4000,你跟他比啊?”
齐全冷着脸不吭声。
“好啦。”她安慰道,“我知道,你觉得爸妈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现在你工作不顺利,让他们失望了。但这必然是暂时的啊,人又不会一辈子一直倒霉,谁还没有个小挫折呢?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难关都会过去的。你也打起精神来嘛。上有老,下有小的,咱俩不能先泄气呀。”
他还是不吭声。
向亦文还算是了解他的,他从小到大除了因为农村的出身一直有点自卑之外,一路品学兼优考到北京,又赶上了行业的形势能一直做专业对口的工作,其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也一直以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双手实打实挣来的为傲,但现在他们两个都低估了安稳生活面临风险和动荡的可能性,也高估了压力和变数给全家人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带来的影响。
齐全情绪不好,齐爸和齐妈便不可能不跟着着急。表面上他们像没事人一样,一旦向亦文说话大声了点,或者齐全脸色又不好看了点,就两边挡着劝,生怕向亦文因为他失业责怪他。私下里俩人又不免担心,也不敢问齐全,到底工作这事有多严重。但工作多严重不知道,房贷有多少他们是知道的,便也不免心下惴惴,开始每天盘算还能从哪省下点钱,杯水车薪地给儿子减轻点负担,比如老生常谈的接水冲厕所等等。
家里的净水滤芯用完了,向亦文犯懒暂时没换,小区门口正好有公用的净水机,很多人拿着矿泉水桶去打水,净水机侧面的废水从水管排到下水道,齐爸就每天拿个桶去下水道接废水,回来攒起来冲厕所。向亦文有一次回来,在车库门口等着进去的时候看见了正半个人站在下水道里接废水的向爸,她这才知道厕所里总摆着一排水桶干嘛用的,按下车窗想叫他说点什么,想了很久,后面车滴了她好几下,她还是关上窗走了,一句话没说。
“……老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齐全语气终于软下来,带了点乞求的神色。“我本来以为,能让你们放心过上好日子,这个家有我撑着。”
向亦文就笑笑,“你也可以偶尔不撑着,歇一歇,没关系的。不怪你,家里没有人怪你。等你歇好了,咱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好。”
向亦斌这回算是正儿八经搬走了,临走还不忘跟他姐叫嚣,“我要走也是堂堂正正地走,不能被某些人赶出门,知道不。”就仿佛赖在别人家吃了半年多闲饭的不是他一样。
“好的好的,知道了。”向亦文忙不叠答应。只要把他彻底请走,八擡大轿恭送出门她都愿意。
“……看来你爸手里还是挺有闲钱的,说拿几万就几万。”齐全听说向亦斌租了房子后,酸溜溜地跟向亦文说。
“那是他儿子,从小惯到大的。”向亦文也酸溜溜,“没钱从牙缝里挤也得有钱。”有时她想,如果现在的她换成是向亦斌,可能跟爸妈张口就来,我多难呐,你帮我还几个月房贷怎么了。
谁让她张口跟爸妈借了这么一笔空前绝后的大债呢。之前她想过,如果这几年真的就没攒下来什么钱,等她爸真的跟她要回来这笔钱给向亦斌买房子结婚,她拿什么去还。现在不用说还爸妈了,齐全再不工作,还房贷都紧紧巴巴。
“你说的是真的?你爸妈说给咱俩填在首付里的钱算借你的?”齐全问,“那这有点不公平了,我爸妈可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也不指望还的。”
“公平?你跟爸妈那辈人讲公平?”向亦文无奈地轻笑一声,“你换位想一想,你爸妈会不会把钱给齐盼做首付,然后说是借她的,等你买房子的时候让她还给你?”
“那不会。”齐全诚实地回答。
“所以我爸妈觉得对我已经够格了。”向亦文说。“即使这样,我都已经觉得欠我爸妈一个天大的人情了,他们下半辈子可能要一直念叨到进棺材。我如果是齐盼,我这辈子也不会开口问爸妈要半分钱的,也不可能要得来。这一点我很理解她,你是弟弟,你不会懂。”
当齐盼主动要求下周末来看奶奶的时候,齐爸齐妈一听向亦文说,立刻激烈反对。
“她就是来说风凉话的,看齐全倒霉她可高兴了,天生恶毒。”
“还没挨够打吧?还敢来?我看这回她带哪个野男人,我不把她腿打断。”
“爸,我说过了,不许在家里动手。”向亦文立刻不高兴了,大声说,“你没发现小琪现在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说她她也不听吗?都是跟大人学的样!”
齐爸就哼一声,骂骂咧咧地去收拾他的破烂了。
“要不,你别过来了。”向亦文犹豫地给齐盼发,“最近齐全心情也不好,我俩总吵架,弄得家里老的小的都不安生,鸡飞狗跳的。而且上次……我也怕爸又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你才听他说了几年不高兴的话?我听了十八年才逃跑的,早就免疫了。”齐盼毫不在意地说,“我是去看奶奶的,不惹他,你放心。”
然后她这次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又成功把她爸惹毛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看着她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打不下来又似举非举不知所措的手,只觉得好笑又荒唐。
因为她三次登门,带了三个不同的男的。多无关痛痒的一件事,但她爸要是不气得七窍生烟,那就不是她爸了。虽然已经过了赌气的年纪,但是能戏耍她爸这么一下子,她还是觉得挺有趣的。
之前跟于锐吃饭的时候,于锐说起清明要回去给老人扫墓,齐盼想起他年前还说好几年没回家了,就奇怪道,怎么今年开始突然逢个由头就回家。
“因为前几年我辞了铁饭碗跑出来,跟我爸妈说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再回家。”于锐毫不在意地说。
“所以现在才算是混出人样了吗?”齐盼笑。
“并没有。”于锐也笑,“但那是我爸妈啊,他们知道我嘴硬,也知道我混得好不好都迟早会回家的。”
“你不是说你辞职是因为想离开家吗?”齐盼问,“还会想回去吗?”
于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会啊。能随时可以离开的家,也能随时回去。”
于锐虽然成长在普通家庭,但家人都是温和又善良的人,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在他的人生选择上帮不上忙,但也不会因此责怪他的每一个选择。他非要出来闯荡几年,也从来不担心他不回家。所以他闯累了或是想家了,随便就可以回去,就像没离开过一样。
齐盼怔了半晌,轻叹口气,“你知道,每次我遇到你这样的人,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于锐说,“笑话我们趁年轻瞎折腾,送到嘴边的铁饭碗不要,折腾到身无分文再回家啃老?”
齐盼摇摇头,“是嫉妒。”
放在十年前,她会很想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伴侣。就像向亦文自己没有感受过大家庭的温暖,就很羡慕齐全的大家庭一样,她会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拥有幸福家庭的人,好像跟他在一起就也拥有了他的人生似的。但现在,她渐渐意识到这不应该成为她选择伴侣的标准,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们,成为伴侣也只会让自己更嫉妒。
“太诡异了。我之前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带任何一个异性朋友见过我家人。”齐盼说。于锐的一位处成了朋友的客户是骨科医生,齐盼提起上次看望奶奶的时候她说后背骨头总疼,于锐就建议她约个有针对性的体检。
“你不是说那天那个前任见过你家人吗?”于锐问,“结果呢?”
“结果只会把他钉死在前任上。”齐盼说,“你不懂。像我们这样因为原生家庭所以一辈子心理都有缺陷的人,要是见到一个跟你差不多缺陷甚至比你还缺陷的人,拔腿就跑都来不及,更别说要组建稳定情感关系了。”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们这样的人好像从来没有过稳定情感关系。”
所以,到底要相似还是互补的人才能有稳定情感关系呢?她有时在心里想。像她和陈彼得那样相似,看似也不错,但也没有办法长久。像于锐这样互补,她是索取到自己想要的寄托了,对对方也不公平吧,除非对方是奉献型。但即使对方奉献了,她也会有负罪感,觉得好像自己的后半辈子把人家绑住了一样,不仅要一起养老还要养孩子。
齐盼她爸气得浑身发抖,但是看于锐这个体格,他也不敢动手。
向亦文闻声出来,奇道,“这位又是……?”
齐盼云淡风轻地说,“我的备胎。”
于锐在这方面或许是因为年轻,想得很开,不像蒋亚君和陈彼得,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非常计较自己被当成备胎跟别人比较长板和短板,于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齐盼觉得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比那俩可选择的面又广了许多,谈不谈恋爱,甚至结不结婚,他都可以接受,甚至拒绝也可以继续当朋友当客户,反正他有把客户都处成朋友的能力,对他有好感的女孩也确实不少。就像她把他当备胎一样,谁也不是谁的唯一解。
“……我有几个备胎,结不结婚,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一边径直走进奶奶房间,一边甩下一句话给她爸。
“奶奶,我带朋友来看你。我给你约了体检,周三我们来接你,陪你去医院体检,好不好?”齐盼拉着奶奶手认真说道。
“齐盼,你别给我在这作!”她爸气急败坏地进来,“家里已经够乱了,你还撺掇老太太,你就看不得我们好,是吧?”
齐盼说,“奶奶,要不你把助听器摘下来?我们说话都不怎么好听。”
奶奶很听她话,就把助听器摘下来放一边。
“奶奶说她身体不舒服,你们不带她去体检,是你们的失责,我带她去体检,是我的义务,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她说。
“还你的义务?”齐爸暴跳如雷,“你养老太太了?给她端茶倒水洗澡剪头发了?我们养的她!平时一分钱不出,现在跳出来说老太太这儿疼那儿疼是我们失责?你要脸吗齐盼?”
她妈也跟进来,“你别添乱了,明知道最近家里事多,你非得这时候来是吧?老太太什么时候不能检查,非得你陪着,怎么你那医生是全国最好的啊?老太太好着呢,什么事儿没有,你省省吧,以后也别来了。”
“带着你那野男人给我滚!”她爸说,“以后别进这家门!……”
“这是你家吗?这是向亦文家,我爱带谁来就带谁来,带一百个不重样的,排着方队坐这儿,怎么地?”
“……”
这边老太太戴上眼镜,上下打量了于锐一会儿。“你和闹闹,是什么关系呀?”慢悠悠地问。
“我是她朋友。”于锐就说,老太太没戴助听器,那边吵架嗓门又大,他就坐近了点。
“她小名叫闹闹呀?”他扯着嗓子问。
“对。”老太太笑眯眯说,“小时候哇,家里有条小狗,也叫闹闹,跟她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