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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云煦泽还是在离开梁王府后去了吴王府。

    鲁王府和梁王府都去了,他若是漏过吴王府,难保洛京不会有什么离谱的传闻。

    更何况他昨日才和吴王见过,人家还要给他介绍平福街的卖家呢,云煦泽于情于理都得把这趟送礼之程走完。

    吴王府

    云煦泽终于在这里得到了正常的待遇。

    吴王温和有礼,语气带着几分亲近,仿佛两人真是关系多好的兄弟一般。

    吴王妃端庄贤惠,在兄弟二人说话时并不插话,只是偶尔附和两句,并不会喧宾夺主。

    云煦泽暗叹口气,真不怪那么多世家押宝吴王,看看人家夫妇的表现,完全甩鲁王和梁王两条街。

    吴王温声道:“今日十郎即便不来,为兄也正要寻你。”

    云煦泽问道:“五兄有何事?”

    “为兄昨日不是答应为你寻一间平福街的铺面?也是巧了,正好有家铺子要卖掉,为兄便帮你联系了,只要十郎能给出让他满意的价格,他便把铺子卖给你。”

    吴王妃适时补充道:“王爷昨日回府便写了数封信,让人送出去,忙到很晚才就寝,原来是帮十郎在平福街买间铺子。”

    云煦泽面露感激道:“让五兄费心了,弟还以为要等许久呢。”

    吴王笑道:“十郎运气好,平福街的铺子有市无价,本来确实不容易买到,这次正好刘家要卖掉铺子,他也愿意给本王个面子,答应先和十郎的人见面商讨。”

    平福街的铺子一旦有卖掉的意向,立刻就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想买的人出价,价高者得。

    吴王显然帮云煦泽争取到了私下议价的机会,这可比和其他人竞价省事多了。

    云煦泽再次道谢:“多谢五兄,五兄也知弟封地多了一个南夷岛,为了发展南夷岛,需要投入不少银子,弟还真想在洛京多开几家分店,以缓解南夷岛的压力。”

    吴王听言目光微闪:“十郎还缺银子?谁不知道十郎因为琼浆玉液和香水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安州战报传回来后,应该有不少人和十郎购买水泥吧?”

    他可是眼馋云煦泽那几个暴利的产业许久,只可惜高平寿安坊防守得太严,他派出去的探子始终打探不到配方,甚至连接近工坊都做不到。

    云煦泽苦笑:“赚得多但花得更多。五兄有所不知,如今南夷岛正在修路,南夷岛可是足有三个郡,五兄想想也知道在南夷岛修路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弟攒的家底都快被掏光了。”

    “修路?”

    吴王都愣了:“南夷岛百姓不都是土著和陵越人吗?那就是一群野蛮人,值当为他们修路吗?”

    他当然知道修路多费银子,就大康如今连通各郡的官路,可是断断续续修了十几年才修好的,就是因为修路太费银子,朝廷没办法一下子修完。

    云煦泽道:“五兄此言差矣,他们都已归顺朝廷,如今便是我大康子民,大康其他各郡都修了官路,南夷岛怎能例外?”

    吴王看着云煦泽认真的表情,一时有些无语,他还真没看出云煦泽言不由衷的迹象。

    也就是说他真是这么想的?

    他这个弟弟好像有些天真啊?

    吴王思绪百转,面上却是感叹道:“怪不得都说十郎仁爱,今日听到十郎所言,为兄很是羞愧,方才是为兄说错话了。”

    云煦泽道:“五兄身在洛京没见过南夷岛百姓,有此想法很正常,弟之前也把他们当做桀骜不驯的野蛮人。”

    吴王妃看看天色,道:“我让厨房准备午饭,十郎留下和王爷喝一杯。”

    云煦泽听言起身推辞道:“弟不敢过多叨扰。平福街的那间铺子未免夜长梦多,弟得去安排这件事。”

    吴王妃道:“不过是一间铺子,刘家答应了王爷,就定然会给十郎留着,十郎不用心急。”

    云煦泽苦笑:“让五嫂见笑了,南夷岛三郡每日都跟王府伸手要银子,弟不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心里实在不踏实。”

    吴王妃见此,失望道:“王爷一直盼着十郎来京,好和你亲近亲近呢,改日十郎得空可要还上这顿酒。”

    云煦泽答应下来:“一定一定。”

    吴王开口道:“为兄已经和刘家说好,云煦泽只管派人去平福街和他们谈便是。”

    云煦泽又是道谢一番,才从吴王府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云煦泽长长松了口气,他动了动有些不自在的身子,感叹在吴王府也不轻松啊。

    吴王心思深,稍一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云煦泽也是靠着卖惨才稍微掌握了些主动权。

    吴王看着云煦泽离开,轻声道:“王妃觉得十郎方才的话有几分真?”

    吴王妃道:“六成吧,修路是真的,缺银子应该不可能。”

    吴王道:“修路确实耗费太大,十郎即便不缺银子,怕是也富裕不了多少。”

    “十郎真是舍得花钱啊。”

    吴王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不论是和人结交,还是办些私事,吴王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不少,但他只靠洛京的铺子和封地的税收根本不够用。

    吴王妃柔声道:“王爷若是需要用银子,妾身还有嫁妆。”

    吴王握住吴王妃的手,温声道:“有这份心就够了,本王岂能用王妃的嫁妆。”

    若真到那一步,只能说明他走投无路了

    在云煦泽挨个拜访鲁王等人时,章丰钊进宫陪永昭帝下棋了。

    永昭帝看着棋盘,幽幽道:“十郎倒是心向章卿,进京第一日就去拜访章卿。”

    虽说云煦泽第一个见的是他,可那是被成王硬拉进宫的,并非云煦泽的本意。

    章丰钊道:“皇上可知谨王拜访老臣所为何事?”

    永昭帝没说话。

    章丰钊也没在意,自顾自的道:“王爷担心面见皇上时有哪里做错了,这才去见老臣,免得下次再错。”

    永昭帝想到云煦泽见他时的拘谨,暗暗叹口气:“章卿如何回答?”

    “老臣说王爷和皇上父子连心,只要王爷对皇上坦诚,哪怕偶尔说错话,皇上也不会在意。”

    永昭帝听言笑了:“君臣数十年,还是章卿了解朕,只可惜朕的几个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皇上是皇子们的君父,既是君又是父,皇子们想在皇上面前有好的表现,想得到皇上的称赞,这无可厚非。”

    永昭帝冷哼一声:“朕还能不知道他们几斤几两?没能力还谎话连篇,朕都懒得拆穿他们。”

    这话就没办法接了。

    章丰钊低头看向棋盘,只当没听见。

    永昭帝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只是抱怨两句,很快就自己调节好情绪,看向章丰钊道:“章卿似乎有心事?”

    章丰钊微微一愣,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永昭帝笑道:“你了解朕,朕同样了解你,你下棋时最是专注,今日却有心思和朕闲聊,可见没把心思都用在棋盘上,你只有有心事才这般。”

    章丰钊叹口气道:“说起来,老臣的烦心事还和皇上有关。”

    “和朕有关?”

    “准确地说,和谨王有关。”

    永昭帝来了兴趣:“章卿说说看。”

    章丰钊道:“前日王爷去府里拜访时,老臣正在和囡囡下棋,下人直接把王爷带进来,让王爷正好看到囡囡。”

    永昭帝眼睛一亮:“他们对彼此动了心思?”

    章丰钊愁眉苦脸:“若是如此就好了。王爷和囡囡很快避嫌,倒是老夫有了心思,老夫教了王爷两年围棋,深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说是囡囡的良配也不为过。”

    “只是一来王爷身份高贵,章家不敢高攀,二来王爷来洛京只是为皇上祝寿,马上就会回高平,囡囡若是许配给王爷,今后便要待在高平,老夫那儿媳怕是受不了离别之苦。”

    “但见过王爷后,老夫再看那些个年轻郎君,总觉得都比不上王爷。”

    没有哪个父亲会不喜欢听别人夸他儿子,何况这个人还和他亦臣亦友。

    永昭帝笑得开怀:“哈哈哈,真是子孙债啊,朕之前说和章卿结亲,章卿还百般不情愿,如今怎么改变主意了?”

    章丰钊有些尴尬:“当时确实没想这么多。王爷是老臣的学生,囡囡是老臣的孙女,若是真论起来还差着辈呢,老臣也没想过把他们两人凑到一起。”

    “这就是章卿的不对了。他们两人年龄相仿便合适,辈分不算什么。”

    永昭帝当然不会在意辈分,他的儿子们年纪相差很大,有些皇子还不如鲁王的儿子大,今后个个都成亲后,辈分肯定更乱。

    章慕娆本来就在永昭帝选定的谨王妃候选名单里,再加上他和章丰钊情分不一般,相比起来,永昭帝更愿意为谨王选个章家这样的亲家。

    如今章丰钊也有这个意思,永昭帝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道:“朕本就有意和章卿结亲,既然章卿也有这般心思,不如定下来。”

    章丰钊连忙摆手:“皇上,老臣还没和三郎儿媳商议好呢,老夫毕竟只是囡囡的阿翁,还隔着一层呢。”

    永昭帝道:“章卿的几个儿子素来孝顺,章卿愿意他们就愿意,莫非他们觉得朕的十郎难道配不上章卿的孙女?”

    章丰钊又道:“皇上总要问问谨王的想法?”

    他没和云煦泽说此事,便是觉得这种事让永昭帝提更合适。

    永昭帝摸摸胡须,沉吟道:“那就问一问十郎。”

    若是其他皇子,永昭帝就直接赐婚了,但他有意和云煦泽缓和关系,为他选正妃这件事,总不能绕过他去。

    章丰钊松了口气,目前来说,一切的发展都和他想着一样。

    至于云煦泽会不会拒绝,章丰钊觉得可能性不大。

    云煦泽如果真拒绝,就说明云煦泽对章慕娆没心思,若真是如此,硬把章慕娆嫁给云煦泽反而不好

    云煦泽不知道章丰钊和永昭帝已经在商讨他的亲事,去给吴王等人送过礼后,他在洛京就没什么事了,等着去参加永昭帝万寿节便可。

    买平福街商铺的事已经交给单鸿晖,不管平福街的铺子有多重要,也轮不到云煦泽亲自出面。

    只可惜还没悠闲几日,云煦泽就接到宫里的消息,让他三日后去兴德宫参加朝议。

    云煦泽看着来传旨的黄显,问道:“黄总管,父皇可有说何事?”

    黄显笑道:“王爷去了便知。”

    废话!

    云煦泽又问:“除了本王可还有其他人?”

    他想知道鲁王三人去不去。

    黄显道:“鲁王,梁王和吴王三位王爷也会去。”

    云煦泽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独一份就行。

    “本王知道了。”

    送走黄显,云煦泽下意识想找章丰钊商议一下,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这时候不宜乱跑。

    在大康,除了储君,其他王爷根本没资格参与朝议,永昭帝如今召集云煦泽四人参与朝议,已经是坏了规矩。

    从现在到朝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云煦泽,他不好有太多动作。

    但云煦泽也不是没人商议。

    “小福子,去把浩成和济才叫来。”

    他这次来洛京可是带了两个属官。

    李浩成和高济才都随着云煦泽住在王府,没一会儿,两人就跟着小福子走进来。

    云煦泽道:“方才兴德宫总管黄显来传旨,皇上让本王三日后去兴德宫参加朝议,一同去的还有鲁王等三位兄长。”

    高济才道:“下官这几日在洛京听到不少关于王爷的传闻,王爷任命霍五娘子为官的事在洛京很轰动,皇上一反常态,让几位王爷参与朝议,恐怕就是因为此事。”

    李浩成道:“下官认同济才的猜测。朝廷已经因为王爷任用女子为官的事朝议过,只是当时王爷未到洛京,皇上压下了当初的争议,如今让王爷参与朝议,便是想让王爷和朝臣解释此事。”

    云煦泽也是这么想的,他早就得了章丰钊的提醒,知道女子为官的事还没过去,他本意是想先试探永昭帝的态度,结果还等到永昭帝召见他,反而得到了朝议的通知。

    没能提前和永昭帝通气,云煦泽不敢保证三日后的朝议会顺利。

    云煦泽道:“你们觉得他们会如何说?”

    “王爷,女子为官古今未有,三公九卿怕是都不会认同此事,他们应该会逼迫王爷免了霍五娘子的官职。”

    “那本王该如何面对?”

    高济才道:“王爷万万不可让步,若真免了霍五娘子的官职,会严重打击王爷的威信,”

    他们之前都不认同女子为官,现在也没接受,只是此事已经关系到云煦泽的威望,霍幼云的官职决不能取消。

    李浩成道:“或许王爷可暂退一步,承诺封地只会有霍五娘子这一个官员,借此来应付朝臣的逼迫。”

    云煦泽道:“如此和认输有什么区别?”

    “最起码封地的百姓不会知道王爷认输,王爷的威信不会受损。”

    云煦泽:“本王就不能让朝臣退一步?”

    “很难!”

    高济才道:“若是能得到皇上的支持,或许还能有转机。”

    云煦泽想起章丰钊提起此事的态度,他虽然没说永昭帝对此有什么看法,但应该不是强烈反对,要不然章丰钊早就告诉他了。

    或许永昭帝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支持也不反对。

    若真是如此,朝议时只要争取到永昭帝的支持,他就能成功。

    李浩成眼睛一亮,道:“王爷,或许我们也可以借助洛京的舆论。如今关于女子为官的舆论都是说此事荒唐至极,古今未有,我们可以把舆论引往另一个方向。就说女子见识短浅,一无是处,远比不得男子等等,总之就把女子贬得一无是处,贬得越低越好。”

    好家伙,没看出来你是挑动男女对立的好手。

    高济才有些不解:“这有何用?”

    李浩成有些兴奋:“这可有大用了。出身越是尊贵的女子越是骄傲,岂能容忍被这般贬低,她们之前可能对女子为官的事没兴趣,但听到这种言论后,她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莫非小看女子的能力,我阿姐已经出嫁数年,若是在婆家过得不如意,回家和阿爷诉诉苦,我阿爷就会教训姐夫一顿,都不问缘由的。”

    高济才听明白了:“你是想利用朝臣的女眷,进而影响朝臣?可朝政这种大事,他们会受女眷影响吗?”

    “这就得看女眷们的能力了,而且我相信总会有人希望家和万事兴。”

    云煦泽忍不住笑了:“浩成妙计。”

    好一个家和万事兴!

    有些人为什么怕老婆,很多时候都是怕麻烦,不想把精力浪费在争吵上。

    越是在意仕途,怕是越在意后宅的安宁。

    李浩成道:“但有一点很麻烦,三日后便是朝议,但我们初来乍到,并没有能力做到在三日内改变洛京的舆论,更没有把握不被人查到。”

    云煦泽沉吟道:“本王会安排,你们不必操心。”

    他做不到,有人能做到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看似平静的洛京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太尉府

    严居弘一家就住在太尉府后院,下值后就径直回了后院。

    一进正院,就看到两个嫡子并儿媳坐在饭桌旁,桌上摆着饭菜,夫人柳氏坐在主位旁,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拿起筷子笑呵呵道:“老夫正好饿了。”

    “放下!”

    柳氏冷冷道,

    严居弘手里一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眼看着快把脑袋垂到桌子底下的两个儿子,问道:“夫人怎么了?”

    柳氏讥笑道:“我嫁给郎君几十年,竟是不知我在郎君心里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这么多年真是委屈郎君了。”

    严居弘皱眉:“是哪个混蛋胡说?老夫一向敬重夫人,府里一切皆赖夫人打理,老夫感激夫人都来不及,岂会嫌弃夫人?”

    柳氏脸上的讥讽更浓。

    严居弘脑中满是雾水,正在想是谁在他夫人面前嚼舌根。

    他看向长子,问道:“大郎,怎么回事?”

    严大郎看了眼柳氏,不敢说话。

    柳氏淡淡道:“告诉他!”

    严大郎身体一颤,低声道:“阿爷,洛京已经传开了,说您嫌弃阿娘不懂琴棋书画,泼辣善妒,让您在同僚面前很没面子,若非阿娘出身柳家,而且把家里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你早就休了她。”

    严居弘脸色铁青:“胡说八道,老夫何曾说过这些!”

    严二郎捂着脸道:“阿爷,您忘了那次喝醉酒”

    他不仅说过,还是当着柳氏的面,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严居弘是赔礼道歉了很久才让柳氏原谅他。

    严居弘一时没想起来,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严大郎道:“但坊间都传闻阿爷在和同僚喝醉酒后经常这般贬低阿娘。”

    严居弘目光闪烁,他好喝酒,他喝醉酒后会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严大郎继续道:“尤其尤其出了谨王任命女子为官的事后,您多次以阿娘为例,说是女子短浅粗鄙,怎么能当官?”

    “胡扯!”

    严居弘敢肯定自己没怎么说。

    严二郎道:“阿爷,洛京都这么传。”

    “这是有人在污蔑老夫。”

    柳氏冷笑道:“我为府里操劳这么多年,没想到在郎君心里就是这个样子,郎君既然想休我,不如现在就写休书,妾身决不纠缠。”

    严居弘连忙解释:“夫人,老夫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柳氏道:“妾身记得郎君多次说女子为官这事很荒唐,当时还以为郎君是维护朝堂稳定,现在看来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子吧?妾身为严家操心这么多年,连郎君的一句认同得不到,比起女子为官,这才是最荒唐的吧!”

    眼看着柳氏越来越生气,严居弘冷汗直冒,一个劲儿地解释他没这个意思,义正言辞地强调他很敬重夫人,那些传闻都是有人故意污蔑他。

    说完还不忘给两个儿子使眼色,让他们帮忙求情。

    但两个儿子都不敢看他,他们也得应付自家娘子,这时候帮阿爷,万一被娘子误会他们和阿爷一样怎么办?

    为了家宅安宁,他们只能牺牲严居弘。

    “夫人,酒后胡言岂能当真,老夫绝对没有嫌弃夫人。”

    严居弘百般解释,柳氏就是不搭理他,直接把他赶到书房去睡。

    如今已经是八月中旬,天气渐冷,书房没有内室暖和,严居弘睡了一夜醒来便感觉头有些疼。

    但今日是朝议,他醒来后就连忙换上朝服进宫。

    走进宫门,正好遇到大司农杨明嘉,严居弘和杨明嘉素来不对付,只是他今日没心情找茬,正想快步绕过杨明嘉,却在不经意间看到杨明嘉右眼眼角处青了一块。

    严居弘顿时笑了:“大司农这是不小心撞门上了?”

    他这是故意埋汰杨明嘉。

    谁都知道杨明嘉的夫人出身安州世家,自小习武弄枪,性格火爆得很,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会儿上了年纪已经收敛很多,年轻时经常和杨明嘉动手。

    那会杨明嘉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同僚也因此知道他家有个悍妇。

    严居弘已经很久没见杨明嘉这副样子了。

    杨明嘉冷哼一声:“我撞哪儿和你有关系吗?滚一边去!”

    他昨晚遭了无妄之灾,心里正烦着呢。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严居弘看到杨明嘉的惨状,对自己的遭遇就看开很多。

    两人一起进了兴德宫,今日是朝议,本来只有三公九卿参与,但因为永昭帝特准,鲁王等四位亲王也得以参与进来。

    这也是这一代的皇子第一次参与议事。

    云煦泽兄弟几人来得很早,他们到后,三公九卿才陆陆续续到来,严居弘和杨明嘉是最后到的。

    众人都看到杨明嘉眼角的青肿,老臣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没像严居弘那般打趣他,只是笑了笑。

    云煦泽只是瞥了一眼众人,大致记下他们的样子便移开了视线。

    吴王在一旁低声和他介绍这些人的官职家世。

    鲁王站在最前面,除了和进来的三公九卿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梁王则一直在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永昭帝到了。

    “臣等拜见皇上!”

    “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

    永昭帝坐在首位上,温声道:“众卿有何事奏议?”

    大鸿胪率先出列道:“今年来朝贡的小国远超以往,这么多小国的人都住在鸿胪寺,隔几日便起冲突,他们并非大康人,臣等不好管教。”

    人一多就麻烦,以前来朝贡的就那些小国,他们彼此已经变得熟悉,也没那么多事。

    永昭帝沉声道:“在洛京就要守大康的规矩,告诉各国使者,若是触犯大康律,便要严惩,否则他们便离开洛京。”

    身为大国要有大国风度,但该强势的时候还是要强势,那些小国可不是什么无害的绵羊,大康若是态度太好,他们只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大鸿胪恭声应下,退回自己的位置。

    之后何维良等人一一出列上奏这几日的政务。

    云煦泽几人都很有自知之明,没一人出言,只带着耳朵听。

    云煦泽听着三公九卿的议事,发现朝议的内容五花八门,大到官职任免,小到百姓耕种,朝议都会涉及到。

    就这还是三府九寺众多官吏筛选后的结果,要不然一日时间根本议不完。

    云煦泽不禁走神想起前世古代的某个皇帝,为了掌控朝政,不惜废掉了丞相,国家大事全都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他是工作狂不怕累,却苦了他的后代,后代皇帝为了把重担分担出去,甚至让太监读书掌权。

    都说女子为官荒唐,太监掌权又能正常到哪里去?

    不过都是维护统治的手段罢了。

    何维良出声道:“皇上,今日谨王殿下正好在此,不如让他解释任用女子为官的事?”

    其他事议完,话题终于到了云煦泽身上。

    云煦泽听到有人提自己,瞬间回神。

    永昭帝看向云煦泽:“十郎,你便和众卿说一说,为何要任命女子为官?”

    云煦泽深吸一口气,出列道:“众位大人应知本王曾派人出海,正是这支船队证实了海外国家的存在,这才促成了众多船队的出海,霍五娘子便是这支船队的负责人,霍五娘子立下大功,本王论功行赏,封她为官。”

    “霍五娘子出身郁仓郡霍家,饱读诗书,曾在本王举办的诗会中得了第二名,她自身才能出众,掌管市舶司后,把南夷岛码头管理得井井有条,没生出一点乱子,霍五娘子已经向本王证明她的能力,本王没有用错人。”

    “可她是女子!”

    云煦泽淡淡道:“但她能办事,且能把事情办得极好。”

    “她能办成的事,男子一样能办。”

    云煦泽看着何维良,道:“所以何相的意思是哪怕女子的能力胜过男子,也要为男子让路是吗?”

    何维良并不中云煦泽的言语圈套,道:“自古以来没有女子为官,应当遵循旧例。”

    云煦泽面色平淡:“在千年前,并没有王朝的存在,依照何相所言,大康是不是也不该存在?”

    “王爷慎言!”

    何维良正色道:“太祖立国乃是天命所归。”

    云煦泽摊手:“本王只是按照何相的逻辑而已。本王都说了霍五娘子能力出众,办事得力,何相非和本王扯旧例。”

    顿了下,云煦泽笑道:“若是按照旧例,不仅大康不存在,便是何相所在的何家也不该存在。”

    何维良沉下脸,他没想到云煦泽竟然敢这么说。

    谨王如此牙尖嘴利,是他没想到的。

    何维良看向杨明嘉,想让他出言。

    杨明嘉却在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何维良皱眉,又看向严居弘。

    严居弘压根就没看他,昨日柳氏就和他大吵了一架,他要是还在朝堂上反对女子为官,柳氏怕是要和他闹个没完。

    反正还有其他人呢,反对女子为官的人不缺他一个。

    但严居弘没想到的是,除了何维良,兴德宫内再无一人出声。

    何维良一直运筹帷幄,很少遇到这种失去掌控的事,还是面对一个还没及冠的少年郎。

    这种失去掌控的滋味很不好。

    没人出声,何维良只得自己上:“王爷此言差矣。从人诞生以来,文明就一直在变化,很多事情都是顺势而为,大康和世家的出现都是如此,我们不过是顺应天意。”

    云煦泽道:“那女子为官同样也是顺应天意。何相身为何家族长,想必家中有不少出色的女郎,她们的能力并不比男子差,但因为传统的旧例,何相只任命男子为官,可若是任命更有能力的女子为官,朝中便会有更多身居高位的何家人,何家岂不是更加强盛?”

    何维良立刻反驳道:“何家能有今日,皆有赖皇恩晃荡,何家忠于皇上,绝不可能结党。”

    要不怎么说政治家都是厚脸皮呢。

    朝堂上那么多出身何家的官员,何维良都能脸不改色地说不结党。

    永昭帝笑呵呵道:“何家的忠心,朕一直都知道。不过十郎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旧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需要人才。”

    “世家底蕴深厚,不仅能培养出出色的郎君,也能培养能力出众的女郎,只要对朝廷有利,依朕看,不论是郎君还是女郎,都能为朝廷效力。”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微变。

    永昭帝这是明晃晃支持云煦泽了。

    何维良正要说什么,永昭帝又道:“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事关重大,还需要再议,今日便先如此。”

    “众卿退下吧,十郎留下。”

    永昭帝宣布朝议结束,何维良只得和朝臣一同离开兴德宫。

    鲁王三人看了云煦泽一眼,也离开了。

    永昭帝站起身道:“随朕来。”

    两人到了偏殿,永昭帝才道:“你坚持推行女子官吏有何意?”

    云煦泽道:“回父皇,儿只是觉得此举有助削弱世家。”

    得了章丰钊的提醒,永昭帝也觉得此举可以一试,道:“女子为官确实有些突兀,此事不可能一次朝议便定下来,今后慢慢来便是。”

    “父皇不觉得儿胡闹便好。”

    永昭帝笑道:“即便是胡闹又如何,你还未及冠,不可能不会犯错,只要及时改正便好。”

    云煦泽拱手:“谢父皇体谅。”

    “坐下吧,朕有事和你说,你来了洛京多日,应该听说了安州大败胡人的事?”

    “儿听说了。”

    “此战能胜,你提供的水泥立了大功,朕向来赏罚分明,有功便要赏,十郎想要什么赏赐?”

    云煦泽还真没想到他能在这场大战中蹭到功劳。

    “此战皆赖安州将士英勇奋战,儿不敢居功。”

    永昭帝道:“安州将士有功,你同样有功,不必拘谨,想要什么尽管说。”

    云煦泽一时还真想不到想要什么。

    他现在有心思争储,但他不可能直接和永昭帝说父皇您立我为储君吧。

    得多缺心眼才能说出这话!

    云煦泽看了看永昭帝,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先欠着?等儿想到了再说。”

    永昭帝哈哈笑了:“你倒是滑头,那就先欠着。”

    云煦泽也笑了。

    永昭帝的赏赐,可不亚于一道免死金牌。

    “十郎,你觉得章家小娘子如何?”

    永昭帝没忘操心云煦泽的亲事。

    云煦泽一懵,这话题转得有些快:“父皇为何这么问?”

    永昭帝温声道:“你还有两年及冠,也该定下亲事了,朕让黄显查了洛京有资格当谨王妃的女郎,章家小娘子和你最相配,章卿又是你的先生,若是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云煦泽只见过章慕娆一面,那姑娘生得极美,性格也有趣,最关键的是她擅长机巧之术,若是她能当谨王妃,他们的共同话题应该不少。

    比起其他连面都没见过的女郎来说,章慕娆似乎更保险一些。

    云煦泽这般想罢,道:“章家小娘子自是极好,只是她愿意嫁给儿吗?”

    永昭帝听言很满意,抚须道:“章卿向来疼爱这个孙女,既然章卿有意把章小娘子许配给你,想来小娘子是愿意的。”

    “先生愿意把小娘子许给我?儿怎么不知道?”

    云煦泽没听章丰钊提过啊。

    永昭帝笑道:“他也是在你和小娘子见过后才起了心思,估计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云煦泽想起上次见章慕娆,两人还下了一局棋,可能就是那时候,章丰钊觉得他们相处不错,便有了撮合的心思。

    他突然又想到一事,为难道:“若小娘子真成了谨王妃,那儿今后见了先生,该如何称呼?”

    这是个问题。

    永昭帝见他竟然纠结这个,被逗得哈哈大笑:“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要不你让小娘子随你一起喊他先生。”

    永昭帝坏心眼地帮他支招。

    云煦泽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永昭帝调侃了云煦泽几句,便道:“既然十郎对章家小娘子有意,朕便下旨赐婚,等你及冠后,你们两人便完婚,正好让太府寺好好筹备你们二人的婚事。”

    随后永昭帝又道:“洛京还有不少知书达礼的女郎,十郎不如把两个侧妃也一起定下来?”

    云煦泽连连摆手:“不用这般心急。”

    他刚定下正妃,正想着怎么培养感情呢,永昭帝若是塞进来两个侧妃,他这感情就不用培养了。

    永昭帝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心急,你及冠后一起娶了便是。”

    云煦泽很头疼,他并不想要那么多女人,女人多了会很麻烦,梁王就是失败的例子。

    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借口,道:“父皇,儿想等王妃诞下嫡子后,再立侧妃。”

    听到这话,永昭帝终于犹豫了,他确实很重视嫡子,尤其是嫡长子更重要。

    鲁王就有嫡长子,这也是他性格那么糟糕,依旧能得永昭帝几分宠爱的原因。

    永昭帝沉吟道:“十郎还年轻,确实不用着急立侧妃。”

    云煦泽松了口气。

    他真害怕永昭帝不听劝,一股脑地往他后院塞女人。

    随后,云煦泽又和永昭帝下了两局棋才离开兴德宫。

    呼吸着宫外的空气,云煦泽有些恍惚,就这么进宫一趟,他的正妃就定下来了?

    想到之前和章慕娆的见面,他似乎答应下次见面要给她准备礼物来着。

    他当时觉得他是外男,不可能再和章慕娆见面。

    但等永昭帝下旨赐婚,他对章慕娆来说就不是外男,定亲的男女之间不再需要避讳。

    他得准备好礼物,不能当个失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