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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在永昭帝和云煦泽说话时,何维良等人正走在离开皇宫的路上。

    大司农杨明嘉跟在何维良身后,察觉到何维良的目光,他讪笑两声:“何相,并非下官不愿支持何相,实在是家有悍妇,她也不知听信了什么谣言,非说下官反对女子为官就是看不起她,下官百般解释她都不信,还,还对下官动了手。”

    被夫人打这种事,第一次被人发现可能会觉得窘迫羞恼,但次数一多也就破罐破摔了,杨明嘉就是这种状态。

    一旁的严居弘听到这话,眉头紧皱:“我家夫人也是听信谣言,昨晚和我闹了一夜。”

    他昨晚被柳氏闹得连觉都没睡踏实,自然也没精力去查探谣言的事。

    可方才听杨明嘉夫人也因为谣言打了他,严居弘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

    何维良沉声道:“你们二人就没调查此事?”

    杨明嘉揉揉自己眼角的青肿:“哪有那个心思。”

    他还在想今晚要不要住在司农寺,总比回府再挨打强。

    严居弘猜测道:“这谣言莫不是谨王弄出来的?为了不让我们在朝议时出言反对女子为官?”

    何维良道:“万事皆有可能。”

    出了皇宫,何维良立刻吩咐随从去打听洛京这段时间的传闻。

    在三公九卿中,何维良三位坚决反对女子为官,剩下的人并未表态。

    何维良本以为有他们三人反对已经够了,却没想到严居弘和杨明嘉闭口不言,他一人对上云煦泽,其他人皆不开口,哪怕他是丞相,也显得势弱了些。

    再加上云煦泽能言善辩!

    何维良回到丞相府时脸色都很难看,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少年郎身上吃瘪。

    调查传闻需要时间,何维良要的又是详细情报,更是需要花费时间。

    在等待的过程中,何维良照常和丞相府的官吏处理政务,九成九送往中枢的奏书都要丞相府处理,每日都要忙到很晚才能处理完。

    直到何瀚初下值回府,关于洛京传闻的情报才被呈上来。

    何维良看完情报,冷哼道:“自三日前开始出现各种贬低女郎的言论,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朝臣的内宅私事,也正是那些朝臣的私事让传闻愈演愈烈,短短三日便闹着人尽皆知。”

    人们对八卦新闻的热衷是难以想象的,何况一下子吃那么多大臣的瓜,坊间百姓都快忙坏了,还乐此不疲,生怕自己错过哪个瓜没吃到。

    何瀚初道:“阿爷,三日前正是皇上下值下诏准许谨王在内的四位王爷参与朝议之时。只是,儿有些疑惑,这上面关于一些朝臣的事皆是私密,谨王如何得知?”

    何维良沉着脸道:“自然是有人在帮谨王。老夫让人去探查传闻的源头,却什么都没查到,在如今的洛京,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何瀚初道:“章家应该做不到吧?”

    如今云煦泽明面上的牵扯只有章家。

    何维良道:“章家是在章丰钊升任大司农后开始发迹,根基尚浅,做不到不留痕迹,更不可能瞒过我们何家。”

    “看来有大世家在背地里支持谨王。”

    何维良的脸色愈发难看:“简直荒唐!谨王不仅是藩王,行事更是荒诞不经,这等人岂能为君!”

    他想过会有世家支持云煦泽,但没有会有大世家下场,因为以他们的超然地位,根本没必要争储。

    何瀚初小心观察何维良的脸色,问道:“阿爷,可要调查是谁在支持谨王?”

    “自是要查,还要查清楚谨王如何拉拢到他们。”

    在结束朝议的当日,很多人都注意到洛京异军突起然后席卷整个洛京的传闻,何家在查,几个王府也在查。

    吴王府

    吴王都没心思用晚饭,便和几个幕僚说起洛京传闻和今日朝议的联系。

    幕僚道:“王爷,虽然没有查到传闻和谨王的联系,但传闻是三日前兴起,和谨王逃不过干系。”

    没有证据,但所有人都认定此事和云煦泽有关。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证据。

    “借助谣言挑动世家女眷的情绪,借助枕边风影响朝臣,谨王做事不拘一格,实为大敌。”

    “不止如此,那传闻中有不少隐秘之事,谨王能知道这么多,怕是暗地里往洛京派了不少探子,或许他从两年前便开始布局,如此心机着实有些可怕。”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快把云煦泽说成神人了,吴王冷声道:“尔等这般说,本王是不是该趁早放弃,向十郎俯首称臣?”

    幕僚脸色微变,忙道:“谨王虽厉害,但还是比不得王爷,谨王满打满算才就藩两年,他的主场在高平,在洛京的势力,他终究比不上王爷。”

    “是啊王爷,谨王需要忌惮,但无需惧怕,洛京众多世家中,肯定支持王爷的多。”

    吴王只不过说说而已,他为了争储努力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道:“这次传闻的源头查都查不到,十郎才来了洛京多久?本王不相信十郎有这般能力,必然有人在帮他,把这个人查出来!”

    “诺。”

    谨王府

    与吴王府的压抑不同这里的气氛相当欢快。

    云煦泽让李浩成和高济才陪他一起用饭,道:“今日朝议能这么顺利,浩成功不可没。”

    李浩成利用舆论的这个建议,效果出奇得好。

    李浩成道:“下官不敢居功,多亏王爷放出了那么多朝臣秘事,既加快了传闻传播,也挑动了那些朝臣家眷的情绪,尤其是大司农家和太尉家。”

    云煦泽神秘地笑笑:“本王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高济才眼睛一亮:“莫非王爷得到了某个世家的支持?”

    那么多秘事可不是一般世家能知道的。

    云煦泽摇头:“不是支持,只是他欠本王一个要求。”

    高济才失望了。

    云煦泽倒是没奢望那么多,张口扔下一颗炸弹:“父皇不久就会下旨赐婚,为本王选定章家小娘子为谨王妃。”

    高济才和李浩成听到这个消息,都没心思考虑别的,开始思考王府和章家结亲的影响。

    李浩成道:“王爷,自章翁致仕后,章家似乎后劲无力,如今在洛京的地位不高不低,比不得其他三公九卿之家。”

    高济才附和地点点头。

    他们都希望云煦泽能娶大家族的女郎当正妃,这样也能得到些许助力。

    章家能提供的助力实在有限。

    云煦泽笑了:“你们倒是比本王还敢想,本王三位兄长的正妃都不曾是三公九卿家的女郎。”

    事实上,三公九卿基本上都不愿意和皇室结亲。

    准确地说他们不喜欢把女郎嫁进皇室,但很热衷娶公主,所以大康的公主很吃香,嫁得都不会差。

    但为了避免介入夺嫡之争,大世家都不会和皇子结亲,所以王妃一般出身中等世家,中等世家都有借助从龙之功提升家族地位的心思。

    就像鲁王侧妃出身的周家,他们帮鲁王拉拢高平孙家,在高平安插探子,如此不遗余力,便是希望鲁王登基后他们能得到好处。

    李浩成两人也想到了这一点,道:“是下官奢望了。章翁和王爷关系亲近,和章家结亲便是亲上加亲,倒也不错。”

    永昭帝都决定了,他们想太多也没用。

    云煦泽道:“父皇为本王选的正妃,自是差不了。”

    李浩成突然想起一事,道:“王爷,今日大理寺的官吏来过,说是王府送进大理寺的那些探子已经调查清楚,那些人皆是一些小家族派出来的,声称并无监视王爷之意,只是有意和王爷亲近,没成想会引起王爷的误会,他们背后的家族愿意做出补偿,大理寺想知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云煦泽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真正的大家族探子不可能那么好对付,真正的探子一般都是死士,被抓住第一时间自杀的那种。

    高平就抓到不少那种死士,白浪费人力物力,最后就只能得到几具尸体。

    云煦泽淡淡道:“想和本王亲近,完全可以下帖拜访,擅自派人接近本王,等同刺客,让人去问问大理寺,意图刺杀亲王是何等罪名。”

    李浩成心里一凛,应声道:“诺。”

    云煦泽总会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候表现得狠辣。

    就比如现在,丝毫不给那些探子背后的家族面子,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要了那些探子的命

    许府书房

    书案上放着关于这几日洛京传闻的调查结果,远比何家和吴王等人调查得仔细,甚至连一开始的源头都查得清清楚楚。

    能查得这么相信,自然不是因为许家在情报方面比其他家族厉害。

    仅仅是因为洛京甚嚣尘上的传闻便是出自许家之手。

    许长珩把手覆在写满情报的纸上,目光看向许峻齐:“你有意支持谨王?”

    许峻齐含笑道:“许家不会参与夺嫡,儿只是欠谨王两个要求,刚好有机会还一个,便顺手做了。”

    “顺手?你可知若是被其他家族查到,许家就会被打成谨王党。”

    许峻齐笑意不变:“阿爷未免太小看我们许家,我们不想让人知道,便没有人可以查到。”

    “就像上次你利用舆论解了谨王的被刺之危?”

    许峻齐并不意外许长珩会知道这事,他用的都是许家的力量,旁人查不到,不代表许长珩这个许家家主查不到。

    “儿只是不希望谨王折在下作的行刺手段中,何况有皇上镇着,本就没有多少人敢对谨王动手,儿不过是让一些摇摆不定的人打消主意。”

    许长珩皱眉看他:“三郎,你究竟想做什么?”

    许峻齐道:“儿想看看谨王能做什么地步,儿和谨王接触过几次,他和其他皇室子弟都不一样,儿很好奇他会怎么和其他皇子争夺储位,若是他成功,又会如何治理大康。”

    说完顿了下,许峻齐开玩笑道:“这几个有资格争储的储君中,儿和谨王还算有些交情,若是谨王登基,儿成为丞相的可能应该会大很多。”

    许长珩淡淡道:“许家总要交到你手上,你想怎么做都随你,若是因为你的行为对家族造成损失,你自行去给族老们交代。”

    “儿明白。”

    许峻齐做事自是有分寸,哪怕对云煦泽有偏向,也不会拉上整个许家,顶多会在某件小事上搭把手。

    朝议后的次日,李浩成便去了大理寺,和廷尉转达云煦泽的意思,廷尉的动作倒是够快,当日就判了那些探子死刑,判处秋后问斩。

    这份判决很快就被那些探子背后的家族得知,他们知道这是云煦泽给他们的警告,但他们着实没想到云煦泽会这么狠,丝毫不给双方缓和关系的机会。

    经过此事,洛京各家族对云煦泽又多了一个印象——不好惹。

    文山坊,章府

    云煦泽自然不知道那些家族的心思,他把事情交给李浩成后,便没再关注那件事,而是到章府拜访章丰钊。

    章丰钊道:“这几日因为王爷,洛京很是热闹啊。”

    云煦泽不会隐瞒章丰钊什么,道:“浩成建议利用舆论,本王便找了许三郎帮忙,也只有许家那样的大家族可以短短三日时间就把传闻弄得人尽皆知。”

    章丰钊挑眉:“王爷如何让许三郎答应帮忙?”

    “很简单,他还欠本王两个要求。”

    章丰钊隐约有点印象,哈哈笑道:“许三郎若是知道他当日随口一句许诺,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许家下场可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

    云煦泽现在在世家中的形象很复杂,世家对他又爱又恨。

    因为云煦泽能给世家带来大量利益,但也会让世家割肉放血。

    云煦泽道:“王府一直有人监视,本王只是派人给许三郎送信,还真不知道他收到信的表情如何。”

    打趣了许峻齐几句,章丰钊便说起别的事:“皇上既然出声肯定女子为官,今后便不会有人再借此为难王爷,只是蒙学一事,始终是世家心里的刺,王爷暂且莫要再刺激他们。”

    云煦泽点头:“蒙学的事暂且放下,本王会先把女子可以当官的政令确定下来。”

    章丰钊抚须道:“利用舆论的办法很好,可以让那些女眷慢慢影响朝臣,届时皇上再下旨,应该就不会有多少人反对。”

    野心这种事不仅属于男子,女子也会有,只要有丁点野心,那些女眷们就会想办法促成女子当官。

    别管自己现在能不能用上,万一以后有机会呢?

    云煦泽给了世家贵女们一条不一样的路,她们饱读诗书,见识不比家中子弟少,甚至出身比很多人都要好。

    为什么那些远不如她们的人都可以当官,她们却不可以?

    以前没人敢提出这个问题,现在云煦泽主动提了这个问题,那些世家贵女只要发挥她们的力量,这件事就能成。

    和章丰钊聊了一会儿,云煦泽想到永昭帝昨日提的亲事,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先生,父皇有意为本王赐婚。”

    章丰钊看了眼云煦泽的表情,便知永昭帝已经告诉了云煦泽,他自然不会像云煦泽一样不自在,含笑道:“看来王爷今后见到老夫要换个称谓了。”

    云煦泽第一时间便想到永昭帝出的馊主意,道:“父皇说也可以让章小娘子随本王称呼您为先生。”

    “不可!”

    章丰钊没好气道:“皇上只是开玩笑罢了。”

    肯定是云煦泽随着章慕娆的称呼,以血缘称呼为先。

    云煦泽也只是说句玩笑话。

    和章丰钊聊了一个时辰,云煦泽便离开了章府,没再留下用饭,他现在面对章家其他人,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在赐婚圣旨下来前,还是别接触了。

    另一边,章慕娆的小院

    绿儿快步走进房间,手里捧着一封信,面带笑容道:“小娘子,这是谨王殿下给您的信。”

    章慕娆一愣,喃喃道:“看来已经定下来了。”

    亲事就这么定下来,章慕娆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从今日开始,她在家里住的日子就要开始倒计时了。

    绿儿道:“小娘子不看信吗?”

    章慕娆回神接过信。

    在她看的时候,绿儿遗憾道:“只可惜中秋节过去了,要不然小娘子可以和谨王出府游玩。”

    中秋节也就才过去几日,但那时候云煦泽都不知道永昭帝有意把章慕娆许配给他,自然不会约章慕娆出去玩。

    “小娘子,谨王殿下应该是极好的,奴婢听夫人总是夸谨王,阿郎也没挑谨王的错处。”

    绿儿在一旁说着话,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她扭头看向章慕娆,却见章慕娆目光明亮,眸中闪烁着喜意。

    绿儿有些懵:“小娘子收到谨王的信这么高兴吗?”

    章慕娆白她一眼:“你懂什么,这里面写了很多道术数题,皆是我没见过的。”

    这是云煦泽想了许久给章慕娆准备的礼物。

    他其实觉得送女郎术数题挺奇葩的,但他记得前世网上说送女孩子礼物要投其所好。

    章慕娆的爱好是机巧之术,但云煦泽只有理论并不会动手,而术数是机巧之术的基础,云煦泽倒是记得不少术数题。

    他昨日想了许久,把一些经典的术数题,以及其中涉及到的术数思想,一股脑的全都写下来。

    这足够投其所好了吧?

    绿儿不知道算不算投其所好,反正她惊了:“谨王为什么要给小娘子写术数题?”

    章慕娆正在尝试解题,随口道:“他说是补偿上次没给我准备礼物。”

    把术数题当礼物?

    绿儿方才还在夸谨王怎么怎么好,现在突然怀疑谨王的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人家都送金银首饰,再不济也会送些胭脂水粉,实在不行你送几匹上好的布料来也行啊,送术数题是什么鬼,连她都知道利丰楼有多赚钱,谨王不可能没钱啊。

    可看到章慕娆津津有味地研究术数题,绿儿又觉得谨王这个礼物似乎送得没那么差劲。

    最起码章慕娆本人很满意

    朝议过后,云煦泽的生活轻松很多,通过大理寺的立威,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招惹云煦泽。

    最起码明面上,云煦泽身边一个探子都没了。

    转眼便到了永昭帝的万寿节。

    因为今年来朝贡的小国很多,万寿节也准备得很是隆重,为了容纳更多的人,皇宫把万寿宴的地点改在了御花园,还准备了众多表演节目,一来有娱乐大众的意思,二来是向那些小国展示大国的文化气息。

    据说为了起到惊艳的效果,太府寺和鸿胪寺一同准备了许久。

    万寿节当日,云煦泽带着李浩成两人一同进宫。

    李浩成有些忐忑:“王爷,下官位卑言轻,也有资格参加万寿宴?”

    他们都是五六百石的小官,正常来说都没有靠近皇宫的资格。

    云煦泽道:“你们是本王带来的,如何没有资格?安心便是。”

    寿宴本就允许官员携带家眷,比起官员没有官身的子嗣,李浩成两人还有官职在身呢。

    主要是云煦泽身份特殊,他是唯一一个参加万寿宴的藩王,他又还没成亲没有子嗣,总不能孤零零一个人来赴宴,带两个属官也无可厚非。

    万寿宴分为男席和女席,女席那边由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主持,男席这边由永昭帝亲自坐镇。

    云煦泽刚到就遇到了吴王,然后吴王一如既往地热情,拉着云煦泽和他介绍各个官员。

    李浩成和高济才就落了单,他们出身高平,这里最差劲的世家都比他们的家族强,压根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两人也没去热脸贴冷屁股,就这么观察着周围,随意聊着天。

    下一刻,李浩成目光一凝,他看到路六郎朝他走过来。

    路六郎及冠后就通过了太学考核,如今已经是宫中郎官,虽然不是侍奉在永昭帝身侧,但毕竟是正儿八经从太学考出来的郎官,今后的前途不会差。

    他想见章慕娆一面,但女席周围有不少南军卫士巡逻,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一时间心情很是烦躁。

    在这种烦躁的情绪下看到李浩成,心情就更糟糕了。

    路六郎走到李浩成面前:“到底是跟了好主子,连尔等这种身份的人也能来参加万寿宴。”

    李浩成收敛情绪,道:“让路六郎失望了。”

    路六郎道:“也不能说失望吧,只是看到你比较恶心,宴席上的东西怕是吃不下了。”

    路六郎就是纯粹来羞辱李浩成,也没指望能怎么着他,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李浩成面色不变:“那真是可惜了,御厨的手艺想必是极好,在下正想多吃一些。”

    “你确实应该多吃一些,毕竟也就这一次机会,好好珍惜吧。”

    李浩成想起云煦泽曾经交给他的任务,看向路六郎就目光中露出几分嘲讽:“你们路家机关算计,不惜利用王爷,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做成,白费功夫。”

    路六郎挑眉:“你莫要胡说,路家和谨王从未接触过,何来利用谨王一说?”

    两年的太学生涯,终究让路六郎变得沉稳一些,不再那么容易被套话。

    李浩成眯了眯眼睛。

    路六郎道:“路家和李家结怨已久,但只是你我两家的恩怨,李三郎若是想让谨王替你们出头,这个算盘怕是打错了。”

    他瞥了高济才一眼:“我看想利用谨王的是你们李家吧!”

    话音刚落下,路六郎的目光就从李浩成身上移开,落到了另一处。

    李浩成注意到他的目光,扭头看过去,发现路六郎看的人是章华纬。

    他突然想起来路六郎曾经追求章慕娆,整个洛京城都知道这件事。

    而永昭帝已经打算把章慕娆许配给云煦泽。

    李浩成勾了勾唇,道:“我之前听到一个消息,相信路六郎会感兴趣。”

    路六郎没搭理他,他正在想怎么和章华纬搭话。

    李浩成自顾自的道:“听说章家小娘子已经订了亲事。”

    路六郎呼吸一滞,紧接着就觉得李浩成在说谎,冷哼道:“胡扯什么!章小娘子若是定亲,我会不知道?”

    李浩成淡定道:“还没公开,王爷和章翁关系亲近,这才提前知道消息。”

    路六郎动摇了。

    他担心章家为了避免他捣乱,加快了给章慕娆议亲的速度。

    他确实听说了章慕娆议亲的消息。

    路六郎面色铁青:“章小娘子和谁定了亲?”

    李浩成嘴角勾起挑衅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路六郎的怒火一瞬间涌入脑海:“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浩成继续挑衅:“你能奈我何?”

    路六郎擡起手就要动手,却被一人抓住手腕。

    路大郎皱眉道:“六郎,你在做什么?”

    路六郎恢复些许清明:“大兄,他说章小娘子定亲了,是不是真的?”

    路大郎眉头皱得更紧,但避免路六郎发疯捣乱,还是安抚道:“为兄并没有得到消息,你莫要被人骗了。”

    比起李浩成,路六郎更相信路大郎。

    他冷冷瞥了李浩成一眼,便跟着路大郎离开了。

    李浩成叹气:“可惜了。”

    好不容易激怒了路六郎,还以为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什么情报呢,没想到路大郎来得那么快。

    高济才方才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道:“路六郎心仪章小娘子?”

    李浩成点头:“人尽皆知。”

    “那等皇上下旨赐婚,路六郎怕是不安分。”

    李浩成道:“不安分才好,若是安分了如何有借口对付路家?”

    高济才知道李家和路家的恩怨,听言并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众多官员和小国使臣到来,御花园变得热闹很多。

    没过多久,永昭帝也到了。

    众人皆起身给永昭帝见礼。

    永昭帝笑道:“都免礼,莫要拘束,尽情吃喝便是,御厨们花费了不少心思,莫要让他们的心血白费。”

    “诺。”

    众人皆坐回位置上。

    云煦泽身份尊贵,他和鲁王几人坐在永昭帝下首,离永昭帝最近。

    除了梁王和他一样孤身一人外,鲁王和吴王都带着嫡子来了,永昭帝似乎很喜欢孙子,特意把吴王家的辞儿抱在怀里。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又是一番解读。

    梁王和云煦泽坐在一起,他看着高台上的歌舞,眼馋道:“这身段,啧啧,不愧是宫中歌姬,可怜本王被个泼妇管着,已经许久没碰美人儿。”

    云煦泽疑惑:“二嫂能管住二兄?”

    梁王妃如果真能管住梁王,梁王府后院就不会有那么美妾了。

    梁王小心看了眼永昭帝,低声道:“父皇给为兄下了命令,两年内必须生嫡子,为兄现在有求于那泼妇,只能暂且听她的。”

    原来是因为永昭帝。

    云煦泽恍然,他就说梁王怎么变得听话了。

    云煦泽道:“二兄想生嫡子,总要哄哄二嫂才是,二兄不是最会哄人吗?”

    梁王听言脸色一苦:“十郎有所不知,那泼妇油盐不进,为兄说再多好话一点用都没有,她非要和为兄闹脾气,还动不动就折腾为兄,为兄好生命苦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泼妇。”

    云煦泽没接话。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一切都是梁王该受的。

    而且等梁王妃生了嫡子,梁王肯定又会故态复萌,梁王妃估计知道这一点才会可着劲儿折腾梁王。

    梁王还在絮絮叨叨,直到下一个节目开始,众多美人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才不再说话。

    几个节目结束,便是众人送寿礼的环节。

    率先献礼的自然是云煦泽等人,按照序齿,由鲁王先来。

    鲁王站起身道:“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这是儿臣为父皇抄写的佛经,得高僧开光七七四十九日,愿父皇今后无病无灾。”

    鲁王的话不多,礼物也不说有多珍贵,但最起码心意在那儿。

    永昭帝颔首道:“大郎有心了。”

    随后是梁王。

    云煦泽还担心梁王做出奇葩事,好在他记得分寸,中规中矩地说了贺词,送了一副名家字画,这礼物也是中规中矩。

    永昭帝估计还在气他没有嫡子的事,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

    梁王回到座位松了口气,他不求让永昭帝多满意,只要别再挨骂就行。

    梁王之后就是吴王。

    吴王就显得正式很多,他说了很多祝词,不像鲁王那般简短,也不像梁王那般敷衍。

    吴王:“父皇喜爱下棋,儿寻了一副暖玉棋盘,即便是冬日,也能让父皇尽情下棋。”

    永昭帝低头逗弄辞儿,听完吴王的话,微微笑道:“五郎有心了。”

    吴王脸上的笑容微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更用心,准备的礼物也是为永昭帝着想,可得到的话语却和鲁王一样。

    吴王心里不甘,勉强维持表情退回了自己座位。

    云煦泽等吴王坐下,便起身道:“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便让太监帮忙展开他手中的卷轴,一幅漂亮规整的万寿图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副万寿图是儿臣的心意,希望父皇喜欢。”

    云煦泽犹豫了很久,该给永昭帝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他去年就送了永昭帝贵重的寿礼,今年要是再说类似的,难免让人觉得敷衍。

    思来想去便决定自己写一幅万寿图,万寿图这种东西虽然俗,但毕竟是自己一笔一划写的,心意还是有的。

    永昭帝盯着万寿图看了一眼,能看出云煦泽的心意,字如其人,从字迹上看不出急促敷衍之意,说明云煦泽写的时候很认真。

    永昭帝脸上满是笑意:“十郎孝心可嘉。”

    话语同样很短,但谁都能听出永昭帝的满意。

    云煦泽正好退回座位,就见永昭帝继续说道:“朕记得十郎已经过了十八岁生辰?”

    云煦泽听言大概明白永昭帝的心思,道:“正是。”

    “正值朕大寿这等好日子,朕便借给十郎些喜气,在今日为你定下亲事。”

    听到这话,下面的众人皆惊了,目光从一些有适龄女郎的官员脸上划过,猜测永昭帝会选哪家女郎当谨王妃。

    而有些官员则是面露期待,任谁都能看出来永昭帝对谨王的偏宠,若是能和谨王结亲,永昭帝爱屋及乌之下,家族肯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永昭帝看向章华纬:“廷尉正!”

    章华纬连忙起身:“臣在!”

    “朕记得你有一女,刚刚及笄。”

    “正是。”

    永昭帝含笑道:“你家女儿刚及笄,朕的十郎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如此便是缘分,不如结为亲家?”

    永昭帝的语气很温和,仿佛真的在和章华纬商量。

    章华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言道:“能和皇上结亲,是微臣的荣幸。”

    永昭帝哈哈笑了:“那便这么定了,待两年后十郎行冠礼后便大婚。”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起身:“恭喜皇上,恭喜谨王殿下。”

    云煦泽和章家结亲,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云煦泽去了章家好几次,章家亲近云煦泽的事在洛京并不是秘密。

    对于有些不喜云煦泽的家族来说,与其让云煦泽多一个助力,还不如和章家结亲。

    从章华纬站起来后,路大郎就死死按住路六郎,低声道:“你若是敢闹寿宴,阿爷也救不了你。”

    路六郎瞪大眼睛,眼睛泛红,却说不出什么,永昭帝亲自牵线,谁又能反对?

    听到众人的话,永昭帝笑得更加开怀。

    云煦泽则回礼:“多谢诸位。”

    吴王看着万众瞩目的云煦泽,用力握紧酒杯。

    旁边的鲁王看他一眼,淡淡道:“注意礼仪!”

    吴王满腔的怨愤一泄:“大兄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鲁王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回话。

    吴王一点也不意外鲁王不搭理他,鲁王向来这么目中无人,他们这些弟弟被他训斥,有问必须得答,他这个长兄却无人可管

    永昭帝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女席那边,这边同样在表演歌舞,如今正在表演的是剑舞,十几个女子在台上表演赏心悦目的剑舞,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主位上的荣昭仪得到宫女的耳语,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等剑舞结束后,扬声道:“本宫方才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听到这话,众多女眷皆把目光移向荣昭仪。

    荣昭仪并未卖关子,直言道:“皇上给谨王和廷尉正家的小娘子赐了婚,待两年后谨王及冠便大婚。”

    说罢,便看向章慕娆。

    这里都是女眷,章慕娆已经去了面纱,哪怕在宫里看惯了美人,荣昭仪都不得不感叹章慕娆生了副好相貌。

    自从章慕娆及笄礼后,洛京的众多妇人便知章家藏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娘子,没想到还没等她们下手,便被皇室抢了先。

    侯氏虽然隐隐得知亲事定了,但没想到永昭帝会在万寿宴赐婚,这可是莫大的恩宠。

    她连忙带着章慕娆向着永昭帝的方向拜了拜:“叩谢皇恩!”

    荣昭仪含笑道:“小娘子如此貌美,怪不得这么快定下来,谨王怕是求了皇上很久吧?”

    众人配合地笑笑:“还是谨王殿下动作快,我家小儿是没机会了。”

    “唉,我家也是一样。”

    章家的风评一向很好,也不和其他家族结仇,这会儿大家的话语多是以打趣为主。

    章慕娆注意到众人落到她身上的视线,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永昭帝赐了婚,就代表这件事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

    她只和云煦泽见过一面而已。

    她就算再聪慧,也不过十五岁,涉及到终身大事,总会有些迷茫忐忑。

    下一瞬,她便想起房内那张写满术数题和解法的信纸,忐忑的心忽然便落到了实处。

    或许嫁给他并不会差。

    最起码云煦泽尊重她的喜好,也愿意支持她的喜好。

    荣昭仪笑道:“你们就别打趣小娘子了,把小娘子羞得跑掉,谨王可饶不了你们。”

    听到这话众人又笑了,高台上这时上了一群人,下一个表演节目正要开始。

    侯氏握住章慕娆的手,道:“囡囡,有什么话要和阿娘说吗?”

    她看出章慕娆方才的迷茫。

    但章慕娆眼中的迷茫已经散去,她本就不是会沉浸在情绪中的人,摇摇头道:“离成亲还有两年呢。”

    现在想太多都是庸人自扰。

    侯氏抚摸她的长发:“但是囡囡从现在就要筹备大婚哦。”

    章慕娆靠在侯氏怀里,孺慕道:“反正有阿娘帮我。”

    侯氏点点她的鼻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