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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从蒋家无功而返后,云煦泽便没了任何动作,也没再去拜访许娘子,就等着对蒋家的调查结束。

    文山坊,章府

    章丰钊道:“想寻蒋家把柄,借此让蒋兆德放沈娘子离开蒋家,这条路算是断了。”

    云煦泽查看调查到的蒋家情报,道:“怪不得蒋兆德有恃无恐,此人治家倒是有一套。”

    蒋家子弟虽然多是中庸之辈,也有纨绔子弟,但身在天子脚下,敢作奸犯科之人一个没有。

    云煦泽把情报放在一旁,笑道:“本王早就料到这个办法不好使,否则沈家早就用了。”

    沈家可是掌管大理寺的家族,他们想要收集某个家族的罪证,绝对比其他家族容易,沈家都奈何不了蒋家,就说明对方没有明面上的过错。

    章慕娆道:“那便只能从蒋兆德的弱点入手。”

    章丰钊抚须道:“蒋兆德官居司农部丞,秩俸比千石,是如今蒋府官职最高之人,他年事已高,早已没了进一步的心思,现在待在司农寺,不求有功,只求无过。除此之外,就是想利用现在的身份扶持家中子弟上位。”

    “蒋五郎没病逝前就被蒋兆德安排在司农寺,恐怕有让其接班的心思,如今蒋五郎没了,蒋府官职最高的是蒋大郎,他是秩俸六百石的太厩令,掌御用马匹。”

    “太厩令是个闲职,并无什么权利,最重要的是太仆寺的几个重要官职都有人,蒋大郎升无可升,蒋兆德若是想让蒋大郎今后撑起门楣,势必要想办法让蒋大郎调值。”

    “蒋兆德在司农寺经营多年,把蒋大郎调到司农寺对蒋家最有利。”

    云煦泽听完章丰钊的话,沉吟道:“蒋兆德只是秩俸比千石的司农部丞,他还没有任命秩俸六百石官员的权利,此事只有大司农能决定。”

    章慕娆笑了:“或许杨娘子能帮上忙,”

    云煦泽和大司农没交情,但他恰好负责邀请杨娘子入太学,而以这位杨娘子的脾气,在杨家的地位估计也不低。

    云煦泽看向她:“男女有别,此事还需小娘子去办。”

    章慕娆点头:“没问题。”

    这般说定后,章慕娆便约了杨娘子见面,约见的地点是位于平福街的利丰楼,这里利丰楼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之人,并不想总店那边鱼龙混杂。

    平福街这边和总店的那边布置大体相似,二楼都是为女眷定制衣服,皆是一间又一间的雅间,既安静又能保护隐私。

    章慕娆和杨娘子一同走进二楼的一间雅间,得了单鸿晖吩咐的裁缝,并未立刻进来询问两人的要求,给了两人说话的时间。

    走进雅间后,章慕娆就摘掉了面纱。

    杨娘子依旧是一身红衣,腰间的鞭子不离身,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章慕娆的相貌,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艳,赞叹道:“我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不成想章小娘子更甚于我。”

    按照云煦泽形容,杨娘子得了一种叫迷之自信的病,对于这种病,没有别的方法,只当没听见就行。

    章慕娆道:“今日请杨娘子来,是有事和杨娘子说,只是王爷不便见杨娘子,便让我转告。”

    杨娘子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道:“章小娘子请说。”

    “皇上挑选了二十位女郎免试入太学,四位王爷各负责五位,杨娘子也知道太学中多是男子,他们或许会对你们入学不满,哪怕有院规约束,难保他们不会用别的手段害你们出丑。”

    “杨娘子巾帼不让须眉,王爷想清杨娘子届时多护着其他四位娘子些,你们都是王爷邀请入学之人,也算是有一份同窗情谊。”

    杨娘子一听这事,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这是小事,请王爷放心,我不会让其他娘子受委屈。”

    她目光微冷:“若是有人敢图谋不轨,我手里的鞭子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章慕娆笑道:“有杨娘子在,王爷也能放心很多,我和杨娘子说说其他四位娘子,首先是嫁给吴家大郎的许娘子,她是个知书达礼,温婉大方的人,杨娘子应该见过许娘子吧?”

    杨娘子点头:“自是见过,不愧是许家贵女,那份气度让人自愧不如。”

    三公九卿都是朝廷重臣,但三公终究位于九卿之上,三公世家也要比九卿世家权利大很多。

    随后章慕娆又说起其他人,最后才提到沈娘子,她面带忧愁,叹气道:“沈娘子出身沈家,沈家子弟一向精通律法,王爷本想着有沈娘子在,若是在太学被人刻意刁难,沈娘子必然能帮你们挡住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可惜蒋家不愿意放人,沈娘子怕是不能入太学了。”

    杨娘子皱眉:“我记得沈娘子嫁的是蒋五郎,他去年就病逝了,蒋家用何理由不放人?”

    章慕娆道:“蒋家家主是个守旧的人,他觉得沈娘子应该为蒋五郎守着,连沈家那边都要断了联系。拦着沈娘子不让入太学,可能是担心沈娘子入仕后就离开蒋家。”

    杨娘子本就是强势的人,沈娘子还年轻,蒋家就想困她一辈子,顿时怒了:“蒋兆德那个老乌龟,能力不行,乱七八糟的规矩倒是挺多。”

    章慕娆抿嘴,微微低下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杨娘子这骂人的话,当真是别开生面。

    杨娘子骂骂咧咧了一会儿,看向章慕娆道:“章小娘子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和我提起这些吧?”

    好歹是世家贵女,政治敏感还是有的。

    章慕娆也没打算瞒着杨娘子,直言道:“蒋家家主年事已高,但蒋家下一代官职最高的蒋大郎才是秩俸六百石的太厩令,他若是想维持蒋家在朝中的地位,必然要想办法把蒋大郎调到司农寺,好接任他的司农部丞一职。”

    何维良想让何瀚初接任丞相,廷尉一职更是在沈家子弟之间传递。

    蒋兆德想让儿子接班的想法无可厚非。

    杨娘子顿时明白了,恶劣地笑道:“只要阿爷担任大司农一日,那老乌龟的算盘就别想打响。”

    章慕娆眼中浮现笑意:“沈娘子若是能脱离苦海,杨娘子功不可没,想必沈家也会记下杨娘子这份恩情。”

    杨娘子听言若有所思

    杨府

    三府九寺都有专供三公九卿住的内宅,但这些世家都有府邸,除了何家和严家住在官署后宅,其他人还是住在各家府邸。

    杨娘子已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娘家,和章慕娆在利丰楼定制了衣服后,便坐马车回了杨府。

    这就是低嫁的好处,杨娘子在钱家说一不二,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什么时候回,心情好了在娘家住几日也无妨,钱大郎甚至希望她能多住几日。

    杨夫人见女儿回来也不惊讶,只是让厨房准备杨娘子喜欢吃的菜。

    杨夫人虽然嫁到杨家多年,但一直没荒废武艺,眉宇间始终带着一分英气,她拉着杨娘子坐下:“你答应入太学了?”

    杨娘子随意拿起一块糕点咬了口:“对啊,在府里待着很无聊,去太学玩玩也挺好。”

    杨夫人道:“太学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人,你去了岂不是格格不入,虽说你们免试入学,但最后毕业时还要考核,就你那点水平能过了考核?”

    “太学生若是过不了考核,便只能当小吏,你愿意去当卑微的小吏?”

    小吏这种没品阶的职位根本不被大世家看在眼里。

    杨娘子浑不在意:“阿娘说的女儿都知道,太学可以中途退学,女儿只要不参加考核就好了,到时候让阿爷给女儿找个官署就好了。”

    郎官前途远大,但总有人通不过考核,但世家子弟去当小吏难免遭人耻笑,所以他们会中途退学,然后走荫封的道路。

    杨夫人笑了:“你这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杨娘子一脸理所当然:“阿爷只有我这一个女儿,钱家无能,女儿的前途只能靠阿爷了。”

    杨明嘉其实不止一个女儿,但嫡女确实只有一个,庶出身份低微,杨娘子连几个庶出姐妹的长相都忘了,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杨夫人也这么觉得,她们母女都是强势的人,并不觉得女子为官有什么,杨夫人甚至遗憾这个政令来得太晚,要是早几十年她也要入仕。

    傍晚,杨明嘉下值回府,见杨娘子也在,道:“柔儿回来啦。”

    杨娘子闺名中带个柔字,蕴含着杨明嘉对女儿的美好期待,但是女儿三岁时就挥着小鞭子拿他当马骑,杨明嘉彻底放弃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期待。

    杨娘子搂住杨明嘉的胳膊,笑盈盈道:“女儿想阿爷了。”

    杨明嘉却身体一颤,对于这个女儿,他只信奉一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无奈道:“说吧,又要让阿爷做什么?”

    杨明嘉并不是什么慈父,他对几个嫡子严厉得很,几乎没什么笑脸,只要达不到他的要求便严加训斥。

    但女儿不一样,一来他狠不下心吼女儿,二来有杨夫人护着。

    杨夫人的理由也很强大,儿子要光耀门楣,所以她再心疼儿子,也不能拦着杨明嘉教育儿子,但女儿没有撑起家族的重担,而且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要千宠万爱。

    可以说杨娘子能养成如此无法无天的性子,杨明嘉夫妇要负主要责任。

    杨明嘉也习惯了满足杨娘子的一切要求,因为惹恼了杨娘子,杨夫人饶不了他,杨明嘉实在不想顶着青肿的眼眶去上值。

    杨娘子脸上的笑意加深:“如果蒋兆德那个老乌龟求阿爷把他儿子调到司农寺,阿爷不准答应。”

    杨明嘉问她:“蒋兆德怎么惹到你了?”

    蒋兆德还真在求他这件事,已经送了不少好东西,杨明嘉看在他这些年在司农寺勤勤恳恳的份上,已经决定答应他。

    没成想蒋兆德惹到了自家女儿。

    这不是你倒霉催的吗?

    杨娘子冷哼:“那个老乌龟儿子都死了,还要沈娘子给他儿子守一辈子寡,这么不要脸,女儿偏不让他如愿。”

    杨明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应该是蒋家的家事,他也没听说自家女儿和沈娘子交好啊?

    杨娘子道:“怎么没关系,沈娘子是皇上亲自选定免试入太学的人,蒋家不放人,女儿岂不是就少了一个同窗。”

    杨明嘉面色微沉:“此事是谨王让你做的?”

    这件事很容易猜。

    杨娘子是云煦泽亲自邀请的,她能注意到沈娘子,只可能是云煦泽告诉她。

    杨娘子道:“和谨王没有关系,女儿想为沈娘子出气。”

    “胡闹!”

    杨明嘉沉声道:“谨王是在利用你!皇上让谨王四人去邀请你们入太学,便是给他们的考验,此事已经涉及夺嫡,为父若是帮谨王对付蒋家,你让其他家族如何看为父?”

    杨娘子却不在意:“只是让阿爷拒了蒋兆德的请求,又不会做其他事,阿爷若是连做这种事都不敢,未免太畏首畏尾了。”

    杨明嘉气笑了。

    只是不等他说什么,杨夫人开口了:“柔儿说得对,郎君想得太多了,我们无意介入夺嫡之争,另外三位王爷但凡聪明一点,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把杨家打入谨王党。而且谨王才能出众,颇得圣宠,我们不明着参与夺嫡,和谨王结一份善缘总没错。”

    杨明嘉面色微微缓和,道:“何相似乎对谨王并无好感。”

    杨夫人不屑道:“杨家如今的地位可不是讨好何家得到的。”

    杨明嘉被杨夫人嘲讽得老脸一红,他确实对何维良过于讨好了些,

    杨娘子又添一把火:“阿爷,何家权势再大,也不可能让大兄直接做到三公的位置上,这是只有皇上才能决定的事。”

    杨家和严家斗了这么多年,每一代的三公之争都很激烈。

    这一代,杨明嘉输给了严居弘。

    杨明嘉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这也是他对子嗣严厉的原因,他们是杨家赢过严家的希望。

    杨明嘉本来在妻女面前就不强势,听她们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再加上这确实是件小事,便答应下来:“那就听柔儿的。”

    杨娘子立刻笑容满面:“女儿就知道阿爷最疼女儿了。”

    用完晚饭,杨明嘉就去书房处理公务,身居高位的人一般都不清闲,不是所有人都舍得像云煦泽那般放权。

    杨夫人拉着杨娘子走进内室,盯着她看了一会,直把杨娘子看得发毛。

    “阿娘,怎么了?”

    杨夫人道:“你今日似乎过于卖力了些,不过是给别人办事,至于这么上心吗?”

    知女莫如母!

    杨娘子也知道瞒不过杨夫人,道:“女儿确实看不惯那个老乌龟,想给他使绊子。除此之外,也是想借此结交沈家,让沈娘子脱离蒋家,沈家总会记住女儿的人情,待日后或许有求到沈家的时候。”

    “杨家今后的人脉肯定会优先给几位兄长,女儿总要多想些出路。”

    杨夫人惊叹地看向杨娘子:“真难得,我家柔儿竟然也懂得未雨绸缪了。”

    杨娘子靠在杨夫人怀里:“阿娘总说女郎并不比男郎差,如今有机会,女儿自然要为阿娘证明。”

    杨夫人宠溺地笑笑,轻抚她的长发:“说大话谁都会,柔儿想要做到这些,不读书可不行。”

    杨娘子听到这话,下意识皱了皱眉,但还是勉强答应下来:“女儿试试吧。”

    杨夫人道:“钱大郎虽然能力平庸,但读书很好,柔儿别放着现成的先生不用。”

    因为杨娘子的一些癖好,导致他们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很怪异,钱大郎在杨娘子面前着实没什么地位,虽然不至于呼来喝去,但多少有些轻视。

    杨夫人此言也是想给钱大郎一个表现的机会。

    杨娘子娇笑道:“女儿知道了。”

    多亏杨夫人提醒,她又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

    蒋府

    啪——

    蒋兆德用力将茶盏扔在地上,吓得周围的仆役缩了缩脖子,连大喘气都不敢。

    “该死!全都该死!”

    蒋大郎一脸失魂落魄:“阿爷,您之前不是说大司农已经松口了吗?怎么突然又拒绝了您?”

    他真的在太仆寺待够了,每日闻着马厩的马粪味,他都觉得自己快入味了,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太仆寺,他甚至都想好在哪里请客庆祝,结果被蒋兆德当头一棒打醒,告诉他这事黄了。

    蒋大郎的情绪起伏不可谓不大。

    蒋兆德同样恨得咬牙切齿:“为父也没想到大司农会出尔反尔,收了老夫那么多礼物,结果一句目前并无闲缺就把老夫打发了,完全没把老夫放在眼里。”

    更气的是他拿杨明嘉一点办法都没有,杨明嘉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心里再恨,还是得在杨明嘉面前装孙子。

    要是被杨明嘉寻个由头给免职,蒋兆德哭都没地方哭。

    目前下一代还没有能扛事的人,蒋兆德根本不敢致仕。

    蒋大郎道:“阿爷,那儿怎么办?”

    蒋兆德看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就来气,气得一脚踹出去:“要不是你无能,老夫岂能受这些气?”

    蒋大郎扑通摔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但面上却是恭敬地认错:“是儿无能,累阿爷烦心了,要不儿还是待在太仆寺?”

    蒋大郎也不是太蠢,他至少还知道以退为进。

    蒋兆德揉揉额头,出了气还是得帮蒋大郎谋划,道:“老夫要好好想想。”

    蒋大郎是无能,可剩下的几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兆德之前根本没在意庶子,一心培养嫡子了,蒋五郎也很争气,成功通过太学毕业考核,成为一名郎官,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司农寺,用不了几年就能接蒋兆德的班。

    结果谁知道,蒋五郎一病不起,直接英年早逝了,甚至连个儿子都没留下。

    蒋五郎病逝后,蒋兆德回过头来看几个庶子,好家伙,差点气出病来,真是一个比一个无能,简直就是废物。

    蒋大郎已经是勉强能让他看上眼的了,其他人更加不堪。

    赶走蒋大郎,蒋兆德开始思索把蒋大郎调去哪个官署。

    首先三府排除,他没有那个能力。

    九寺中,太常寺,太仆寺和鸿胪寺排除,这都是闲散官署,除非当上九卿,否则对家族没有什么帮助。

    太府寺和宗正寺也排除,因为进不去。

    司农寺已经试过了,被大司农拒绝。

    大理寺不用想,那里是沈家的地盘,沈家能同意蒋大郎进入才怪。

    这一瞬间,蒋兆德生出一种后悔的情绪,若是他同意沈娘子改嫁,是不是便能把蒋大郎送进大理寺?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蒋兆德甩出脑海,沈娘子是他蒋家儿媳,就该为蒋家守寡,他没做错,分明是沈家仗势欺人,他决不会屈服。

    大康这么多官署,又不是非大理寺不可。

    排除了那么多,剩下的便只有光禄寺和卫尉寺。

    这两个都是武官官署,但比起卫尉寺,光禄寺有不少文官职位,蒋兆德记得光禄寺中的谏议大夫和议郎都是秩俸六百石的官职,正好适合蒋大郎平调,若是不行,那两个比六百石的官职也不是不能考虑。

    哪怕秩俸降一点,也比待在太仆寺好。

    在光禄寺,哪怕蒋大郎无法升职,也可以在光禄寺经营人脉,为后辈子孙铺路。

    唯一麻烦的是蒋兆德和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并无交情,想要让对方答应蒋大郎入光禄寺,需要有人牵线搭桥。

    蒋兆德开始回想认识的人中谁能搭上光禄勋这条线

    文山坊,章府

    章慕娆道:“杨娘子说大司农已经拒了蒋兆德。”

    云煦泽笑了:“蒋兆德还真去找大司农了?这倒是赶巧了。”

    章丰钊道:“蒋兆德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蒋大郎的前程影响蒋家的未来,大司农这条路走不通,他只能另寻其他出路。”

    云煦泽沉吟一会儿,道:“三府九寺中,除去蒋兆德够不着和看不上的官署,适合蒋大郎的似乎也就剩下光禄寺了。”

    这一点很好猜,用排除法就行。

    光禄寺负责护卫宫廷,是权利极大且很重要的一个官署,若是真让蒋大郎进入这个官署,蒋家就更有恃无恐了。

    章慕娆听言却忍不住笑了,甚至笑得歪倒在石桌上。

    章丰钊不如章慕娆反应那么大,但眼中也浮现笑意。

    云煦泽看得一头雾水:“小娘子为何发笑?”

    章慕娆忍笑道:“蒋兆德太倒霉了,或许应该到庙里拜拜佛去去霉运。”

    云煦泽依旧很疑惑。

    章慕娆给他解惑:“二伯父官拜车郎将。”

    车郎将,秩俸比千石,与户郎将,骑郎将并成为郎中三将,皆隶属于光禄寺。

    章慕娆又补充道:“二伯父善谈,喜好交友,和光禄寺的很多同僚关系极好。”

    这句话几乎堵死了蒋兆德的路。

    章华嵘只是车郎将,管不了光禄寺秩俸六百石的官员任免,但他如果和光禄勋有几分交情,便能让蒋兆德的心思白费。

    朝中有人好办事,与之相对的,朝中有人也更容易阻人办成事。

    连云煦泽都忍不住同情蒋兆德:“确实挺倒霉的。”

    三府九寺一共十二个官署,他偏偏就往枪口上撞。

    同情归同情,云煦泽下手可不会犹豫,道:“那光禄寺那边就拜托车郎将了。”

    章丰钊道:“老夫会和二郎说。”

    章慕娆笑够了,撑着下巴饶有兴趣道:“当蒋兆德发现能走的路都走不通后,他会不会选择和沈家服软呢?”

    云煦泽看出她的恶趣味,配合道:“那就看蒋兆德是不是能屈能伸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他们很想知道,到时候是蒋兆德的尊严重要,还是蒋家的前程重要。

    对有些人来说,这个选择题并不难。

    但对于蒋兆德这种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又固执己见的人,似乎并不容易做出选择

    蒋兆德动作很快,次日就在醉心居请人喝酒,这人便是在光禄寺任职。

    醉心居雅间内

    蒋兆德没有丝毫在云煦泽面前时的固执刻薄,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道:“二郎,最近可还好?”

    此人是周二郎,是周家旁支子弟,也是蒋五郎在太学时的同窗,两人关系极好,蒋五郎在时,周二郎多次到蒋家做客,他自身也算是有能力的人,如今在光禄寺任职,虽然官职不高,但前途还不错。

    蒋兆德是把所有有交情的人想了个遍,才想起来周二郎。

    周二郎道:“多谢伯父关心,侄儿一切都好,嫂嫂和小娘子可还好?”

    蒋兆德面色不变,道:“她们都很好,只是孩子还小,总是喊着要阿爷。”

    哪怕已经过去一年,周二郎还是无法接受友人离世的事实,叹气道:“五郎才华横溢,一心想要振兴家族,本是要有一番作为,只可惜天妒英才。”

    蒋兆德听言心中也忍不住悲伤,但他还记得这次的目的,苦笑道:“五郎病逝,老夫悲痛难忍,但蒋家还需要人支撑。不怕二郎笑话,老夫这次来见二郎,是想让二郎帮个忙。”

    周二郎道:“伯父见外了,侄儿和五郎情同兄弟,自当尽力而为。”

    蒋兆德道:“五郎已经不在,老夫只能扶持大郎,以期他撑起蒋家,但大郎在太仆寺任职,前途渺茫,老夫便想把他调进光禄寺,只是老夫和光禄勋并无交情,便想请二郎帮忙牵线。”

    以周二郎如今的官职其实见不到光禄勋,但他毕竟是光禄寺的官吏,总比蒋兆德有办法。

    周二郎沉吟道:“不瞒伯父,小侄位卑言轻,见不到光禄勋大人,不过小侄的上官仆射大人是光禄勋的同族子侄,他肯定能见到光禄勋大人,只是想要让他帮忙,怕是要费些心思。”

    蒋兆德早有准备,把手边装满金子的箱子推给周二郎,道:“为了蒋家的未来,只能拜托二郎。”

    周二郎没有推辞,他愿意帮忙,但总不能自掏腰包,他没讨要好处已经是看在和蒋五郎的交情上。

    若是让他知道,蒋五郎仅去世一年,蒋兆德对蒋五郎妻女的态度就大变,夺了沈娘子的管家权,他愿不愿意帮忙就不一定了。

    蒋兆德也知道周二郎是看在蒋五郎的面子上,压根不会让他知道沈娘子的事。

    等周二郎离开,蒋大郎走进来,一脸期待道:“阿爷,他答应了吗?”

    蒋兆德不屑地看他一眼:“周二郎可不是你那帮酒肉朋友,他和五郎交情极好,自然愿意帮忙。”

    他现在根本不能想蒋五郎,一想到蒋大郎和蒋五郎的差距,蒋兆德掐死蒋大郎的心都有,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能的儿子。

    蒋大郎被蒋兆德打击习惯了,只要能进入光禄寺,被骂几句也无妨,反正他脸皮厚。

    五日后,同样的雅间

    周二郎一脸惭愧地把装金子的箱子还给蒋兆德,道:“伯父见谅,仆射大人不愿意帮忙。”

    本来信心百倍的蒋兆德顿时愣了:“这是为何?”

    蒋家在洛京也算有些地位,虽然如今有些落魄,家中只有他一个秩俸千石的官员,但好歹名声在那儿,大小是个人物。

    光禄寺的仆射秩俸比千石,只是让他帮忙牵个线而已,按理说不应该拒绝啊。

    莫非是光禄勋不想见他?

    蒋兆德心里一跳。

    周二郎犹豫了下,还是道:“听说是车郎将对伯父不满,仆射大人和车郎将交好,便拒了伯父。”

    他本来以为会很顺利,毕竟蒋兆德给的心意很足,送到手里的银子谁会不要?

    结果仆射却拒绝了,周二郎一打听才知道是章华嵘和几个千石的官员都递了话,表明了对蒋家的不满。

    章华嵘在光禄寺的名声极好,因为对方性格温和又健谈,人脉极广,周二郎对章华嵘也很有好感,没想到他会对蒋家不满。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在蒋五郎的面子上,周二郎还是告诉了蒋兆德原因。

    “车郎将?”

    蒋兆德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待他记起来车郎将是谁,脸色顿时变得狰狞。

    “谨王!”

    整个洛京,没人会不知道谨王和章家的关系。

    “怪不得这几日一直没来,原来是在背后使绊子。”

    蒋兆德顿时恨云煦泽恨得牙痒痒。

    周二郎一头雾水:“这和谨王有何关系?”

    蒋兆德勉强维持表情,道:“此事让二郎费心了,既然有小人作祟,老夫便不让二郎为难了。”

    周二郎能力有限,有章华嵘在前面挡着,周二郎这条路已经走不通

    回到蒋府,蒋兆德彻底控制不住脾气,把大堂的所有东西都摔了,连桌椅都被他踢翻,一个五旬老头能有这份力气,保守估计还能活十几年。

    蒋大郎本来在等蒋兆德的好消息,但看到大堂的动静,就知道事情又黄了,深知现在进去就是找骂,他悄悄退到大堂外。

    等感觉蒋兆德的气出得差不多,蒋大郎才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爷,周二郎没帮上忙?”

    蒋兆德铁青着脸:“是谨王在背后搞鬼,章华嵘是光禄寺的车郎将,他公开表示对蒋家不满,其他人根本不愿触他霉头。”

    “谨王?不就是弟妹的那事吗?值得谨王这么针对我们?”

    蒋兆德道:“这不是简单的差事,四个王爷都在办同一个差事,他们的表现都被皇上看在眼里,老夫不让沈氏入太学,就是在影响谨王的表现,他会如此做并不奇怪,他这是在逼老夫低头。”

    蒋大郎看了蒋兆德一眼:“那我们怎么办?”

    有谨王故意捣乱,蒋大郎很怀疑自己哪个官署都去不了。

    蒋兆德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气得恨不得把云煦泽大卸八块,可他拿云煦泽根本没办法。

    正在这时,下人跑进来禀报道:“阿郎,谨王来了。”

    蒋兆德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得迎接,吩咐道:“立刻把大堂恢复原样。”

    说完顿了下,又道:“去通知沈氏,让她准备出来拜见谨王。”

    云煦泽来的目的很明显,蒋兆德不可能再拿风寒搪塞。

    说完,便和蒋大郎一起去见云煦泽。

    云煦泽这次依旧带着章慕娆,在垂花门处碰到蒋兆德父子。

    “本王再次叨扰,蒋大人莫怪。”

    蒋兆德看着云煦泽,没想到这个看着一脸和气的少年郎下手这么狠,直接断他后路,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王爷能来,是蒋家的荣幸。”

    章慕娆勾唇,现在的蒋兆德看得识趣多了。

    此时大堂已经恢复原样,云煦泽也猜不到这里不久前还是一片狼藉,直言道:“蒋大人,沈娘子的风寒应该好了吧?”

    蒋兆德眼底微沉,道:“多谢王爷关心,沈氏已经痊愈,老夫这就让人去叫她出来。”

    说完便吩咐一个小厮去叫沈娘子。

    这时,蒋府的女婢给云煦泽几人上茶。

    大堂内很安静,云煦泽不说话,蒋兆德也没有主动打破安静,就这么等沈娘子出现。

    没一会儿,沈娘子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瘦弱,确实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妾身拜见王爷。”

    云煦泽擡手:“免礼。听闻沈娘子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身子可好?”

    虽说蒋兆德骗他们的可能性不大,但总归要确定一下。

    沈娘子道:“妾身已经痊愈,多谢王爷关心。”

    云煦泽含笑道:“那便好。沈家子弟皆是熟读律法之人,沈娘子出身沈家,想必也不例外,父皇看重沈娘子才学,有意让沈娘子入太学,沈娘子可愿意?”

    蒋兆德握紧木椅把手,在沈娘子答复前,出声道:“好叫王爷知晓,老夫孙女年纪尚小,还离不开阿娘。”

    云煦泽看向他:“沈娘子不必住在太学,每日都能回府陪伴小娘子,如此还不够吗?若小娘子时刻都黏着阿娘,那要府中下人有何用?”

    蒋兆德沉着脸还要找借口,沈娘子已经先一步开口:“妾身对太学向往已久,如今能有此机会,自然愿意入学。”

    蒋兆德没想到沈娘子敢当众忤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很难看。

    章慕娆看了沈娘子一眼。

    这位沈娘子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倒是极为坚韧,是个有主见的人。

    云煦泽见沈娘子答应,笑道:“如此便好。沈娘子放心,太学生皆是天子门生,父皇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天子门生被人欺辱。”

    这句话显然是明晃晃警告蒋兆德。

    蒋兆德沉声道:“老夫正有事想要请王爷指教。”

    “蒋大人请说。”

    “老夫听闻车郎将在光禄寺放话不要蒋家子弟,光禄寺是朝廷官署,车郎将如此行事,似乎有些不妥?”

    云煦泽故作疑惑:“有这事?蒋大人可能误会了,车郎将虽然嫉恶如仇,十分看不惯某些刻薄固执,倚老卖老的家伙,但他还是有分寸的,想来这其中有些误会。”

    章慕娆抿嘴憋笑。

    沈娘子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

    蒋兆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他偏偏还不能说什么,要不然不就是自己对号入座了?

    这种当面骂人,对方还不能反驳的感觉着实很爽。

    蒋兆德和云煦泽身份的不对等,注定了他只能挨骂,反击不了什么。

    临走前,章慕娆趁着蒋兆德被云煦泽牵制住,和沈娘子低声道:“蒋兆德已经无计可施,为了蒋大郎的前途着想,他只能求助沈家,沈娘子可以让沈家给蒋家施压,借此脱离蒋家。”

    沈娘子感激道:“多谢小娘子。”

    离开蒋府后,两人上了马车。

    章慕娆叹气道:“沈娘子脱离蒋家容易,但她的女儿只要一日在蒋家,就会成为她的掣肘。”

    蒋兆德随时随地都可以用女儿威胁沈娘子。

    这一点几乎无解,因为那是蒋家血脉,只要蒋家还有人,沈家就不能把人强要过去。

    云煦泽道:“就看看沈娘子有没有办法了。”

    他们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只看沈娘子有没有办法解决。

    章慕娆暂且抛去这个烦恼,道:“蒋家可以以权势逼他就范,许娘子那边要怎么办?”

    云煦泽也头疼:“本王也不知道,许娘子似乎有些油盐不进。”

    “那就只能从她的牵绊入手。”

    “她的两个儿子?”

    章慕娆道:“都说为母则刚,想要让许娘子改变主意,她的两个儿子可能是关键。”

    这倒是个办法。

    云煦泽夸赞道:“小娘子果然聪慧,本王找小娘子帮忙算是找对人了。”

    章慕娆抿嘴笑道:“能帮到王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