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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在云煦泽登门拜访后的次日,沈家家主沈定利便到了蒋家,重提让沈娘子改嫁一事。

    这次蒋兆德没再像之前那般固执,但对方也没掩饰要拿沈娘子改嫁这件事换取沈家帮忙把蒋大郎调进大理寺的目的。

    两家的关系已经变得僵硬,没必要说场面话,蒋兆德把这项交易说得明明白白。

    沈定利同样答应得很干脆。

    待蒋兆德送沈定利离开后,沈娘子走到蒋大郎身边,道:“大兄似乎高兴得有些早了。”

    听到这话,蒋大郎因为能进大理寺而扬起的嘴角顿时僵住:“弟妹此言何意?”

    沈娘子看着蒋兆德的背影,幽幽道:“阿爷从始至终没提梦梦的事,因为他知道蒋家不可能把梦梦给我。蒋翁能放我离开蒋家,无非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求助沈家,但蒋翁心里必定不满,以他的性格,待这次交易完成,必然会用梦梦威胁我。”

    话音顿了下,看着蒋大郎略显尴尬的神色,道:“我若是被威胁,大兄觉得你能在大理寺安稳待着吗?”

    大理寺中有不少沈家子弟,根本不用沈定利吩咐,有的是人能给蒋大郎穿小鞋。

    蒋大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慌张道:“弟妹,你也知道阿爷一意孤行,他从来都不听我的,你不能把阿爷的固执算到我头上啊。”

    沈娘子叹气道:“我自是知道大兄忠厚,唉,若是大兄是蒋家家主该多好,梦梦待在蒋府我也能放心些。”

    说完,她便满脸忧愁地回了后宅。

    蒋大郎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家主?!

    没一会儿,蒋兆德回来,骂骂咧咧道:“沈定利那个老狐貍,若非如今有求于他,老夫岂能如他所愿,堂堂廷尉,不约束女儿为夫家守节也就罢了,竟然还怂恿女儿改嫁,荒唐至极!”

    蒋兆德一想到自己被逼着向沈家服软,他心里就不舒服。

    蒋大郎劝道:“阿爷,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您对沈家的态度能不能好点?这样儿在大理寺当差也能顺利些?”

    蒋兆德听到这话,目光阴鸷,直接一脚踹出去,怒斥道:“混账!你还没进大理寺呢,就忘了谁是你阿爷?沈家给老夫这么大的屈辱,你还要老夫讨好沈家?做梦!”

    蒋兆德习惯了对庶子动辄打骂,下手也没有轻重。

    蒋大郎被他踢倒在地,眼中的恨意险些遮掩不住。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仿佛只有五郎才是阿爷的儿子,他们这些庶子连卑贱的仆役都不如,一有不舒服就拿他们撒气。

    既然他都不能他们当儿子,自己也没必要拿他当阿爷。

    蒋大郎低垂着头,听着蒋兆德越说越难听的话,目光愈发变得狠辣。

    大堂后的沈娘子听到蒋兆德父子的对话,缓缓离开了,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有些人啊,不过是自取灭亡

    在云煦泽准备利用孩子说服许娘子时,他收到了吴王府的请贴,邀请他去醉心居聚一聚。

    人家都把请帖送上门了,云煦泽当然不能当作看不见。

    让厨房不用准备今日的午饭,云煦泽便去醉心居赴约,只提了吴王的名号,就被掌柜的亲自请上三楼。

    走进雅间后才发现,里面不只有吴王,还有梁王。

    他到时正好看到梁王在喝酒,嘴里嘟囔道:“那些妇人,一个比一个难缠,还有那些世家,明面上说支持父皇的决定,实际上根本不干人事,我怀疑这么多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就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在搞鬼。”

    云煦泽听了一会儿,就明白梁王这是在抱怨差事不好完成。

    看到云煦泽进来,梁王问道:“十郎,你还剩几个人没成功?”

    云煦泽也没隐瞒,道:“只剩下许娘子。”

    梁王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你和五郎都只剩下一个人,只有我还剩两个人,为兄都快跪下来求她们了,可她们就是不为所动,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云煦泽道:“二兄要对症下药才对,得弄清她们为什么拒绝。五兄还有哪个没成功?”

    吴王难得露出苦涩的表情:“自然是何娘子。当初在朝议时,何相就反对女子为官,何娘子怕是得了何相的命令,我登门拜访了多次,她就是不为所动,哪怕是拿子嗣的前程利诱,何娘子都不改变主意,我估计这差事是要办砸了。”

    吴王是真烦躁,他本来还想着第一个完成差事去给永昭帝邀功,结果在何娘子那里被卡死,这么多天死磕这一个人,却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他现在对何家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今后若是他登基为帝,一定要设法削弱何家势力,长时间身居高位,已经让何家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同为超级世家,人家许家就懂得臣子本分。

    吴王本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这次算是把何家记恨上了。

    不过他是个善于隐忍的人,在储君确定之前,他不会流露出任何情绪。

    云煦泽也觉得吴王抽到何娘子,是很倒霉的一件事。

    上次朝议,他和何维良接触过,那人位高权重,强势惯了,家族子弟估计被他镇压得很难有自己的想法,整个何家就是何维良的一言堂。

    吴王看向云煦泽,暂且抛去烦恼,笑道:“十郎这段日子倒是风光很多,蒋家被你逼得已经走投无路了,洛京有不少人在看蒋家的笑话。”

    梁王也道:“十郎做得好,蒋兆德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敢不给你面子,就得给他一点教训。”

    他这段日子受了不少气,心里也想像云煦泽这般以势压人,但那两家现在没有需要求人办的事,梁王捞不到机会。

    云煦泽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会知道这事,毕竟他的探子也在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位兄长言重了,蒋家已经落魄,族中只有蒋兆德这么一个秩俸千石的官员,弟若是连蒋家都对付不了,岂不是太废了?”

    梁王认同地点点头:“说得也是。”

    云煦泽能做到的事他们自然也能做到,他们在洛京经营多年,人脉可比云煦泽厉害多了。

    说实话,若非名单上正好有杨娘子,云煦泽想要逼得蒋家走投无路还得费好一番心思。

    吴王道:“十郎谦虚了,你就藩不过两年,在洛京也才待了一个多月,就能把蒋家逼到这种地步,已经很是厉害。”

    能办到这种事的人很多,但哪一个不是在洛京经营多年,云煦泽的根基是最浅的。

    三人说了几句,又把话题转到鲁王身上。

    “大兄那边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他在严娘子那儿卡住了。”

    鲁王和梁王一样,他们名单上都有严家的女郎,偏偏严居弘也不认同女子为官,虽然当初因为舆论的原因,严居弘没有在朝议上出言反对,但并意味着他接受女子为官。

    能让鲁王两人卡住,可看出严家的态度。

    梁王狠声道:“严居弘那个老家伙,居然敢对父皇阳奉阴违,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一个新政策的实施,需要各家族的支持,如今看来,何家和严家显然不愿意配合。

    吴王道:“二兄宽心,洛京的一切都在父皇掌控中,严家这么做,早晚会付出代价。”

    还有何家!

    吴王心里也是恨得牙痒痒,哪怕他们将来付出代价,也改变不了自己差事办砸的事实。

    吴王不甘心,他还是想再试一试。

    三人吃了顿饭,算是互通了情报,得知各自的进展都不顺利,算是都放心了些。

    吃完饭,三人便在醉心居分开。

    云煦泽刚上马车,就看到梁王跟在他身后也上来了。

    “二兄,你这是?”

    梁王道:“十郎,为兄看你不是那等心思深的人,为兄也不和你玩虚的。父皇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为兄以前还会奢望父皇会立我为储,但这次办差,为兄算是明白了,我就不是那块料,父皇为了江山社稷,也不会把江山交到我手里。”

    “为兄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我就不和你们争了,但差事还是得办,十郎,你是个机灵的,能不能帮为兄出个主意,想办法说服那位冯娘子。”

    梁王已经放弃了严娘子,严居弘是严家家主,他不支持女子为官这件事,严娘子违抗不了他的命令,去多少次也是白搭。

    梁王一开始就扔出来一个炸弹,炸得云煦泽懵懵的,过了一会儿才道:“二兄为何不去找五兄?弟才到洛京一个多月,二兄和五兄的情分该是更深才对?”

    梁王冷哼一声:“十郎,别看为兄没什么脑子,但兄弟多年,为兄多少能看出五郎心机深,而且疑心病很重。就像现在我说不再争储,十郎你会相信,但五郎只会觉得我是为了让他帮忙而骗他。”

    “五郎身上有八百个心眼子,为兄实在不想和他打交道。”

    云煦泽很想说他也没相信梁王的话。

    他虽然没那么重的疑心病,但也不会单纯到梁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不过对于梁王提出的请求,云煦泽倒是愿意帮他,就当维护兄弟感情了。

    云煦泽道:“二兄想要弟帮忙,总要把冯娘子的事说清楚。”

    梁王见云煦泽愿意帮忙,顿时大喜,道:“冯娘子出身冯家,就是光禄勋的那个冯家,她是冯家嫡女,嫁的是朱家。父皇很会选人,这位冯娘子未出阁前就有才女之名,见识也不俗,口齿伶俐,为兄和她打了几次交道,都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这位冯娘子哪哪都好,就是太傲了,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为兄把嘴都说干了,父皇是真心想任命女子官吏,但她从前朝讲到本朝,引经据典,断言女子为官这个政策注定会失败。”

    “她说各官署处理公务都需要各官吏配合,每个官署都有几百人,几个女子官吏放在里面根本不起眼,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要同僚稍稍使些绊子,就能让她们手忙脚乱,甚至犯下大错。”

    “冯娘子还说父皇拿她们当实验,她不愿意费心思去当注定会失败的试验品。”

    云煦泽眉峰一挑,这位冯娘子很有想法啊,对方能说这么多,显然是想得很深,甚至云煦泽都不用见冯娘子,就知道她是有野心的。

    只是她不看好女子官吏的前景。

    梁王期待地看向云煦泽:“十郎可有办法?”

    梁王也没想到他会在冯娘子这里卡壳,因为他在拜访冯娘子前,先拜访了光禄勋,光禄勋明确表示会支持永昭帝的一切决定。

    冯娘子的夫家朱家只是个小家族,对方对此更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本以为会非常顺利,谁知道冯娘子会这么难缠。

    梁王妃陪他去了几次,耐心都耗光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陪他去。

    云煦泽想了一会儿,道:“二兄,冯娘子会拒绝无非是担心她入仕后当不了多久的官就被逼辞官,你可以告诉她父皇有意等她们从太学毕业后把她们派到地方各郡县。”

    梁王将信将疑:“这么说就有用?”

    云煦泽道:“冯娘子担心的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因为洛京世家太多,关系亦是错综复杂,哪怕父皇扶持女子官吏,但也无法管控下面官吏的所作所为。”

    “但下面郡县不一样,冯娘子她们的家世,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能碾压地方郡县,这种身份上的压迫会帮她们度过前期的不适,至于日后能不能做出功绩,就看她们的能力。”

    “比起在洛京,她们最起码有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冯娘子想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说白了,就是洛京的水太深,这些女郎贸然进去容易淹死,需要先找个浅滩默默发育,等成长起来再说。

    梁王似懂非懂,但出于对云煦泽的信任,他决定试一试,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办法,他那些幕僚把头发都快薅秃了,也没打动冯娘子。

    梁王拍拍云煦泽的肩膀,脸上的笑跟菊花似的,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道:“十郎,我们打个商量,等你将来登基,能不能别让为兄去封地,为兄就不是受罪的命,为兄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新帝登基后,不会再把剩下的弟弟封为藩王,只会把他们留在洛京,给一份亲王俸禄。

    一般来说,比起在洛京的诸多不便,诸王爷肯定更想去封地,毕竟自由些。

    但梁王是其中的奇葩,他不在乎自不自由,主要是他在洛京也很自由,封地完全没有洛京繁华,而且最重要的是洛京美人儿多。

    嗯,最后一条才是重点。

    云煦泽正色道:“二兄慎言,储君一事皆由父皇做主,我等兄弟只管尽心办差便是,弟年纪小,资历浅,不敢和几位兄长相比。”

    梁王搂住云煦泽的脖子,笑道:“车上不就只有我们俩嘛,十郎放心,为兄在外面肯定不乱说。”

    云煦泽见梁王依旧混不吝,只能使出杀手锏:“二嫂可有孕了?”

    梁王一听这话,顿时就蔫了,叹气道:“太医说为兄这些年荒唐了些,身子有些不适,想要生嫡子,得先补一补,而且三个月不能碰女人,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只是荒唐了些?

    连云煦泽都知道梁王的丰功伟绩,可见荒唐到什么地步。

    他是留在洛京的三个亲王之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这也就导致总有女子愿意往他身上扑。

    梁王又是来者不拒的性子,这也是他才三十出头身子便虚的原因。

    云煦泽再次把梁王列为前车之鉴,道:“既然太医这么说,二兄最好遵循医嘱,总不能膝下一个嫡子都没有。”

    梁王还算知道轻重,虽然愁眉苦脸,但没打算再任性:“补就补呗,府里有个泼妇,为兄要是敢不补,她估计能做出把为兄绑床上三个月的事来。”

    云煦泽回想梁王妃的作为,颇为认同梁王的猜测,梁王妃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给梁王出了主意,云煦泽没忘了自己这边还有个许娘子没解决,这日便带着章慕娆再次拜访吴府。

    依旧是吴大郎在府中等着云煦泽,吴家主和吴二郎还是避而不见,云煦泽注意到这一点,对说服许娘子多了几分信心。

    大堂内,许娘子和吴大郎坐在一侧,章慕娆坐在另一侧。

    云煦泽地位最高,他坐在主位上。

    再次见面,云煦泽没有直奔主题,反而闲聊起来:“本王来了两次,才想起来还没见过吴家主和吴二郎,看来真是不凑巧。”

    吴大郎解释道:“阿爷和二弟公务繁忙,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含笑道:“公务要紧,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他们,说来因为本王,大郎请了两次假,本王有些过意不去。”

    吴大郎道:“能招待王爷是下官的荣幸。”

    云煦泽夸赞道:“本王虽然只见过大郎两次,但能看出你是稳重之人,吴家主能有大郎,想来也能放心将来把吴家交给大郎。”

    吴大郎听言,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许娘子看向云煦泽,沉声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云煦泽笑道:“许娘子莫要误会,这就是本王想说的话,吴大郎将来是吴家家主,有这个身份在,两位小郎君今后的前途想必也不需要担心。”

    听到这话,吴大郎和许娘子终于明白云煦泽今日的重点。

    他想用两个小郎君说服许娘子。

    许娘子不得不承认,云煦泽确实说中了她最担心的事。

    因为许娘子的身份,吴大郎继承家主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当初吴家主为吴大郎迎娶许娘子,给出的许诺就是管家娘子。

    这也是她一嫁过来就能管家的原因。

    吴大郎性格温和,脾气很好,两人成亲多年,他从没冲许娘子发过一次脾气,院里只有两个通房,也只有许娘子身子不方便时他才会去一两次。

    夫妻感情一直很好,许娘子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但生活没有十全十美,她自然也有遗憾。

    她的遗憾就是吴大郎能力平庸,在朝中官职不高不低,即便得许家扶持,也就能当上秩俸千石的官职,而且只是闲职,掌握不了多少实权。

    吴家的人脉资源全都用在了吴二郎身上。

    许娘子承认吴二郎确实很出色,吴家主的选择没有错,许娘子也不会因为吴大郎的平庸就生出怨愤。

    但她不得不为子嗣着想,等她的子嗣成长起来,到时候许家家主就是她的兄长许峻齐,舅舅和外甥,肯定不如父女亲近。

    而那时候吴大郎虽然是吴家家主,但吴家在朝廷上的人脉只会被吴二郎继承。

    吴二郎也会有自己的子嗣,能用在许娘子两个儿子身上的资源有限。

    当然,许家家大业大,随便漏出些资源就够吴家用了,许娘子和许峻齐兄妹关系也不错,许峻齐必然不会亏待两个外甥。

    但随着两个儿子长大,见他们皆是聪明且肯用功的人,许娘子欣喜之余就开始发愁了。

    朝廷有实权的要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家世,才能和运气缺一不可。

    就像她阿爷,就是因为运气比较差,在丞相之争中输给何维良。

    但更多的人都是因为家世不够才无法更进一步。

    许娘子出身许家,这个大康最大的家族之一,她怎么甘心自己的儿子因为家世输给其他人。

    章慕娆看着许娘子脸色变幻不停,道:“舅甥总比不上父女关系亲近,许娘子应该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此事无关人品,完全是因为亲疏远近,许峻齐会有自己的子嗣,他肯定会更偏向自己的子嗣。

    但许娘子如果此时入仕,就能得到许家的支持,甚至可以明说,许娘子有多大能力,许长珩就能把她扶到多高的位置。

    许娘子苦笑一声,她自认为是个安于现状之人,她很容易满足,妇人们聚在一起时总会比较自家夫婿或者子嗣,但许娘子从不在意这些。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俗人,虽然两个小郎君还小,但她需得提前为他们打算。

    若是以往,她会尽力维持和兄长的关系,但现在显然有了另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会打破她以往安静的生活。

    愿不愿意为了子嗣改变自己未来的路。

    这便是她要做出的选择。

    至于家中琐事,已经不是干扰她的因素。

    云煦泽看出来许娘子一时半会儿做不出选择,道:“许娘子可以好好想想,若是做出选择,可以让人告知本王。”

    等他们离开,吴大郎握住许娘子的手,愧疚道:“都怪我无能,害娘子为难。”

    若他有能力,许娘子就不用入朝为官。

    许娘子回握住他的手,故意开玩笑道:“妾身若是入仕,可能会像阿爷和二弟他们那么忙,家中之事和小郎君们可就交给郎君了,郎君会不会觉得烦躁?”

    吴大郎沉声道:“娘子是为了这个家忙碌,我若是不耐烦岂不是有些不知好歹?”

    许娘子扬唇笑了笑。

    吴大郎是许长珩为许娘子选的,当初嫁人前,许长珩就告诉许娘子,吴大郎虽然能力平庸,但他身上有很多男子都没有的优点。

    那就是懂得感恩!

    这一点,很多人都没有,甚至有些男人把夫人的帮助当做耻辱,好处全盘接受,等得势后就换一副嘴脸

    马车上

    方才许娘子的表情,已经说明两个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她答应是迟早的事。

    云煦泽没再和章慕娆谈许娘子,说起梁王找他帮忙的事,还有那位冯娘子的言论。

    章慕娆道:“冯娘子说得其实没错,各家族虽然同意女郎入太学,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在朝中支持她们,更何况各官署的官吏多的是,他们的心思如何,谁也不知道。”

    “如何和同僚相处,终究靠她们自己。”

    “把她们外放到地方郡县,确实能避免很多麻烦。”

    首先,地方郡县的官吏都知道她们是下来镀金的,不会对他们的利益造成影响,这样就能减轻地方官吏的抵触。

    其次,大世家天然对小家族有震慑作用,这些出身显赫的女郎哪怕是女子,那也是世家嫡系,不是地方官吏能惹得起的。

    基于这两点,只要这些女郎中有真有能力的人,她们总能做出一番功绩。

    至于没能力的,那就只能被淘汰了。

    云煦泽推行女子为官,只是想给女子一个机会,并非要给女子多大的优待。

    云煦泽看向章慕娆,见她想明白其中关键,笑道:“小娘子今后可以给本王当议郎。”

    章慕娆对政治还是很敏感的,考虑事情也很全面。

    章慕娆眨眨眼睛,并没退缩:“王爷不怕小女子泄露机密就好。”

    议郎职位不算高,但位置很重要。

    “本王自是相信小娘子。”

    “那就多谢王爷信任了。”

    两人这段日子经常待在一起,关系比之前近了不少,像朋友一般打趣开玩笑已经是常态。

    章慕娆很活泼灵动,她从一开始就对云煦泽没有多少敬畏之心,这也是他们能这般相处的原因。

    离开吴家后,云煦泽没有立刻送章慕娆回府,而是带着她去平福街逛了逛,顺便去看了看平福街的利丰楼。

    章慕娆听闻云煦泽一次也没来过,笑道:“连小女子都来过几次了,王爷竟然没来过。”

    云煦泽道:“利丰楼归单鸿晖负责,本王相信他。”

    章慕娆歪头看他:“王爷在高平是不是也这样放权?”

    云煦泽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若是事事操心,一天十二个时辰怕是都不够用。琐事交给下面的官吏处理就好,本王只需要保证高平按照本王定的规矩管理。”

    章慕娆问他:“高平只是一郡之地,王爷如此做没有问题,但大康坐拥十三州,王爷怎么保证各州郡在按照王爷的规矩办事?”

    云煦泽还真想过这个问题,道:“所以本王需要一群绝对的心腹,替本王监察各州郡。”

    锦衣卫这种机构,所处的身份不同,对它的感官也不同。

    官员肯定不希望自己治下有这样的眼睛盯着。

    但君王需要有一批忠心的鹰犬替他监察百官。

    在前世古代,锦衣卫臭名昭著,最为出名,可若是翻看史书,就会发现这样的部门其实各朝各代都有。

    比如唐朝的丽景门,宋朝的皇城司以及清朝的粘杆处。

    甚至在更久远的秦汉时代也有类似的部门,只是比较隐蔽,未曾光明正大地示于人前。

    章慕娆笑道:“看来王爷早就想好了。”

    她知道分寸,没有细问这个监察官署会如何设置,但她确定这会是有别于御史府的官署。

    云煦泽也没多谈,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确定的事,而且他相信永昭帝手里应该也有这样的机构,只是隐藏于暗处,不被人知晓,

    云煦泽也在想是继续让这个机构隐藏在暗处,还是给他们光明正大的编制。

    两种处理方式,有好也有坏,只看云煦泽怎么选择。

    单鸿晖就在平福街的利丰楼里,看到云煦泽两人,连忙过来见礼。

    云煦泽暂且抛去复杂的念头,看向章慕娆道:“等小娘子嫁入王爷,王府产业都归小娘子管理,要不要提前适应一番?”

    两人这段时间都是这种状态,不是我逗你,就是你逗我,谁都不会认输。

    章慕娆淡定反击:“等王爷他日成就大业,自有太府寺帮王爷打理。”

    只要皇帝的事就没有小事,即便是私库,也有专门的官署管理,太府寺就是负责这个。

    太府寺的主官少府甚至还是九卿之一,可见这个官职的重要性。

    少府也是皇帝的绝对心腹!

    云煦泽道:“那就借小娘子吉言。”

    单鸿晖在一旁站着,眼观口口观鼻,只当没听到这些称得上惊骇的话语。

    他都有些无语这两人心真大,这种话也能随口说出来。

    就好像夺嫡不是什么大事似的。

    云煦泽当然不会轻视夺嫡这件事,只不过在他们眼里单鸿晖是自己人,何况他就是说自己无心夺嫡,怕是也没人信。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在平福街逛了一会儿,随后云煦泽才把章慕娆送回章府

    九月下旬,云煦泽收到了蒋晟阳的回信,信中先是把高平和南夷岛的近况说了一遍。

    随着出海的船队变多,南夷岛进入越来越多世家的视线,在南夷岛三郡买下商铺和房产的人越来越多,祝云平三人有了在三郡内建县城的打算,因为郡城的房产有些不够用了。

    而且随着南夷岛的百姓增加,郡衙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是时候在三郡之下划分出几个县城管理各部落。

    蒋晟阳将此事汇报给云煦泽,便是在征求云煦泽的意见。

    云煦泽最初对南夷岛的打算,是没有县城的,他的打算是在郡城专门设立一个官署管理各部落,就像蒋兆德担任的那个司农部丞官职,就是分管十三州的财政税务之事。

    但这只是云煦泽的设想,既然祝云平三人联名上书,申请设立县城,就代表南夷岛有这个需要。

    云煦泽并非固执之人,祝云平三人肯定比他更了解南夷岛。

    除此之外就是汇报南夷岛的修路情况,云煦泽七月离开高平,如今是九月下旬,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南夷岛的路修了一部分,已经修完了三个郡城之间的官路,可供马车平稳通过。

    这就已经花费了不少银子,得亏市舶司的税收越来越多,再加上随着南夷岛的商铺卖出去,南夷岛三郡也开始收商税,如此多的税收加起来才勉强供得起修路所需。

    说完修路的事,蒋晟阳就说到木棉。

    云煦泽离开的时间刚好是木棉收成的时候,七月到九月都是木棉收成时,这两个月,南夷岛的木棉已经全部采摘完毕。

    阳胥的纺车也已经改良完成,采摘下来的木棉经过处理后被纺成线,最后制成棉布。

    蒋晟阳知道云煦泽对此事的重视,亲自盯着这件事,经过他的认真比对,棉布确实比麻布质量好,触感也比较舒服。

    最重要的是成本相差不大。

    如此一来,棉布就彻底把麻布比下去,完全可以成为封地的特产。

    蒋晟阳已经在南夷岛让人出售棉布,利丰楼也在帮棉布扬名,如今时间尚短,棉布只在高平附近有了些名声,但很受中低层百姓的青睐,如今来南夷岛的商队必定会买一批棉布回去。

    相信过不了多久,棉布也能成为封地的支柱产业。

    若不是知道高平地贫,都指着南夷岛的土地种粮食,蒋晟阳都想把南夷岛的地都种成木棉,这其中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还给众多女眷提供了赚钱的机会,随着时间流逝,棉布工坊会一直招人。

    云煦泽看到蒋晟阳有把木棉种满南夷岛的想法,会心地笑了笑,封地的粮食必须能自给自足,这是底线。

    哪怕云煦泽今后真的成为储君,他还是会在南夷岛修建粮仓。

    陵州多是贫瘠之地,粮食一直都是供不应求,需要从其他州购买粮食。

    平时还好,若是遇到灾难,从中原各郡调粮食去陵州花费时间太长,从南夷岛调粮食就会快很多,也能减少被饿死灾民的人数。

    蒋晟阳是个很合格的王府长史,他把封地的一切事都给云煦泽汇报后,才说到蒋家。

    蒋晟阳是蒋家旁支,和嫡系并无接触,但他多少了解蒋兆德的性格。

    “王爷,蒋家主只重视嫡子,对庶子动辄打骂,您如果想要帮沈娘子脱离蒋家,或许可以挑拨蒋家父子的关系。”

    这是蒋晟阳给云煦泽出的主意。

    沈娘子答应入太学后,云煦泽就没关注过蒋家,看向小福子:“蒋家可有事情发生?”

    最近探子打探来的情报都归小福子整理,云煦泽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小福子就可以。

    小福子嘿嘿笑道:“蒋兆德遭报应了,在家中摔了一跤就把自己摔残了,大夫诊脉后说今后只能卧床休养,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蒋兆德无奈之下只能把家主之位传给了蒋大郎。”

    “另外,沈娘子已经回了沈家。”

    蒋家答应了沈娘子可以改嫁,她就不再单纯是蒋家儿媳,沈家愿意把沈娘子接回府,蒋家也不能阻拦。

    蒋兆德摔瘫了?

    蒋大郎继承家主之位?

    云煦泽看了眼蒋晟阳的信,总觉得这事有些过于巧合。

    她又问:“那沈娘子的女儿呢?”

    小福子道:“小娘子依旧留在蒋家,但蒋大郎不像蒋兆德那么固执,沈娘子可以时不时接小娘子去沈家住几日。”

    “虽是这么说,但沈娘子回沈家的次日就把小娘子接去了沈家,到现在也没送回蒋家,蒋家也没说什么。”

    “除此之外,蒋大郎已经调去了大理寺,官职并非秩俸六百石的廷尉平,而是秩俸比千石的廷尉监。”

    好家伙!

    都不用调查了。

    这交易得明明白白。

    肯定是沈家和蒋大郎达成了交易,蒋大郎弄残蒋兆德,不给他用蒋小娘子威胁沈娘子的机会,沈家把蒋大郎调去大理寺,甚至还升了他的官。

    廷尉监在大理寺已经是有实权的中高层官职,蒋大郎从秩俸六百石的闲职升为秩俸比千石的廷尉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估计沈家想要蒋兆德死,蒋大郎都会去做。

    真·父慈子孝了!

    不过,云煦泽好奇的是这交易是沈家出面,还是沈娘子出面。

    若是沈娘子出面,那对方就还是个人物,今后入仕或许会有一番作为

    许娘子没有犹豫太久,三日后便给了云煦泽答复,她愿意入太学。

    云煦泽在得到答复的当日便进宫见永昭帝,

    兴德宫偏殿

    云煦泽道:“儿来给父皇交差。”

    永昭帝笑道:“十郎办得不错,你们兄弟四人中,你差事办得最好。”

    云煦泽道:“正是因为父皇下了令,他们才会同意,儿只是替父皇传话。”

    这话并非单纯恭维,他能办成这次差事,确实是永昭帝在背后支持。

    而且看看吴王三人卡住的地方,就知道永昭帝还是偏向了他。

    他名单中的五人,都没有大家族的反对。

    唯一反对的蒋家还是个连云煦泽都能拿捏的弱鸡。

    储君这个位置,皇帝的心思真的很重要。

    永昭帝道:“差事办得好就当赏,十郎想要什么?”

    云煦泽道:“儿请父皇宽恕儿假传圣旨之罪。”

    永昭帝愣了:“十郎何时假传圣旨?”

    云煦泽便把他教梁王如何说服冯娘子的事说出来:“儿擅作主张定了那些娘子毕业后的去处,请父皇降罪。”

    永昭帝哈哈笑了:“十郎这般不过是为了完成差事,何罪之有,朕恕你无罪。”

    “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