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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永昭帝对钱庄的重视程度超出云煦泽的想象,没过几日云煦泽便得了宫里的旨意,让他去参加朝议。

    这一次只有他自己,吴王三人并没有得到旨意。

    一时间,云煦泽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但这似乎又是成为储君的必经之路,云煦泽只能让自己习惯。

    利丰楼

    朝议是明日,云煦泽此时正在听单鸿晖汇报煤炉和蜂窝煤的生意。

    虽然蜂窝煤工坊建在章府庄子上,售卖蜂窝煤的一切事宜也交给章府,但单鸿晖作为王府在洛京产业的管事,他有监督和查账的权利。

    单鸿晖道:“前几日坊间多了不少仿制煤炉的铺子,但刚开张不过一日,就被官府勒令关门,理由是违反条例。”

    谁也不知道违反了哪个条例,但显然在洛京周边,任何人想要私下仿制煤炉都不会成功。

    世家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极重,如今中原各郡来了不少商队来洛京批量购买煤炉,每天都有大笔订单签订,正是大赚一笔的时候,任何在这时候想掺和进来的人都是在影响世家的利益。

    他们能让那些商铺开起来才怪。

    云煦泽本来是想用煤炉赚一波快钱,有了这些世家参与进来,倒是变成了一门持久的生意。

    如今章府庄子上除了蜂窝煤工坊,也开了一家大型铁匠铺,全力生产煤炉。

    单鸿晖继续道:“从售卖煤炉开始,工坊那边就一直有陌生人靠近,有被佃户发现的,也有夜里偷偷潜入被王府亲兵抓住的。如今庄子上的佃户已经自发成立了护卫队,日夜巡逻防备那些探子。”

    利益这种东西,世家容不得其他人染指,普通百姓更是会拿命护着。

    在发明煤炉后,章家便给庄子上的佃户每家每户免费发放煤炉,收买了一波人心。

    之后在庄子上建铁匠铺和蜂窝煤工坊,需要大量劳动力加入,比起种地得到的微薄收入,给工坊打工显然赚得更多。

    毫不夸张地说,一家蜂窝煤工坊,改变了庄子上千佃户的生活。

    只要蜂窝煤工坊在,他们就能一直有钱赚,若是蜂窝煤被人偷学了去,别人也开始售卖蜂窝煤,他们这个工坊就不需要制作那么多蜂窝煤,自然也就用不到那么多工人。

    一笔很简单的账,连小孩子都会算。

    这也是佃户自发组织护卫队的原因。

    阻人发财,如同杀人父母!

    云煦泽道:“你还有利丰楼的事要忙,蜂窝煤的事就交给章府,只要定期查账便可,莫要插手太多。”

    单鸿晖知道章府和云煦泽的关系,应声道:“小人明白。”

    “和各家族合作可还顺利?”

    和各家族打交道的事还是由单鸿晖负责。

    单鸿晖笑道:“有王爷撑腰,各家掌柜可不敢怠慢。”

    云煦泽颔首:“那就好,你是本王的人,尽力做事即可,不必在意他们的身份。”

    云煦泽总比自己当成外人,可站在皇室的角度,他们才是洛京最大的地头蛇,只要永昭帝对云煦泽的重视不减,那些家族就会对云煦泽心存忌惮。

    就像这次煤炉生意,何家和严家反对女子为官,算是和云煦泽最不对付的家族,但两家管事从头到尾没整幺蛾子,规规矩矩按照约定办事。

    世家啊,有时候就是能屈能伸的代名词

    兴德宫

    朝议当日,云煦泽早早到了兴德宫,永昭帝似乎是打算集思广益,参与朝议的除了三公九卿,还有尚书令何瀚初和御史中丞许峻齐。

    同时三公九卿的副手也来了,章华纬身为廷尉正,自然获得出席朝议的资格。

    云煦泽总共就参与了两次朝议,这一次还和未来老丈人碰上,挺有缘分的。

    和章华纬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后,云煦泽的目光落在丞相长史路尚靖身上。

    说来,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路家家主,气质儒雅,嘴角含笑,看起来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注意到云煦泽的视线,路尚靖扭头看过来,见是云煦泽,他面色不变,含笑冲云煦泽拱手见礼。

    心里却是一沉。

    随着云煦泽的地位升高,路尚靖已经没了当初的淡定,只能再三叮嘱两个嫡子,莫要将当初的事说漏嘴。

    当初永昭帝本就有意在陵州为云煦泽选个封地,路家做的只是拖延任命高平郡守的时间,让高平顺理成章地进入永昭帝的视线。

    这种事只要不细查,任谁都看不出猫腻,连丞相何维良都没注意到。

    只是高平李家如今是云煦泽的亲信,路尚靖这才添了几分担心。

    云煦泽收回视线,路尚靖是丞相长史,想要对付他绕不开何维良,云煦泽压根就没想过对付路尚靖。

    等何维良卸任丞相一职,路尚靖自然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路尚靖依附何家,和何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一日不谋求外放,路家就始终受何家牵制。

    这样的路家,根本不值当云煦泽费心思对付。

    今日朝议来的大臣很多,在永昭帝来之前,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许峻齐倒是没刻意避嫌,走到云煦泽身边,问道:“王爷可知皇上今日召集臣等有何要事要谈?”

    作为最不该出现在朝议上的人,几乎可以确定今天要谈的事和他有关,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提出的,想到之前女子为官的事,众人心中不由得浮现这样的猜测。

    云煦泽口风很紧,道:“本王岂会知道父皇的心思,不过父皇召集了这么多大臣,想来是大事。”

    废话!

    谁都知道是大事。

    许峻齐见他不说,果断换个话题:“舍妹迟迟没有收到太学的通知,莫不是要等到明年一月才能入学?”

    云煦泽还真知道这个,道:“父皇确实有此意。如今不是已经有很多女郎报名太学考核嘛,届时许娘子她们会和考核通过的女郎一同入学。”

    有了何严两家带头,报名太学的女郎还真不少,这还只是洛京的世家贵女,永昭帝已经把太学招收女郎的消息发往各州郡,同时命令各州郡要送符合要求的女郎到太学参加入学考核。

    保守估计到时候参与考核的得有数百人。

    云煦泽得知此事后,不得不感叹永昭帝的手段高超。

    何严两家本是想以消极态度应对此事,借此联合其他家族给女子官吏施加阻力,却被永昭帝反将一军,成了各家族的标杆榜样。

    啧啧!

    不愧是御极三十载的君王!

    正在这时,永昭帝到了,许峻齐咽下要说的话,回到自己的位置。

    等永昭帝坐下,众人纷纷行礼。

    永昭帝道:“免礼。今日召集众卿前来议事,是为了十郎提出的钱庄一事。”

    按照一般流程,应该是三公九卿奏事,他们无本可奏后才是永昭帝开口的时候。

    现在永昭帝一上来就开口,明晃晃告诉众人他对此事的重视。

    众官员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云煦泽身上。

    何维良率先问道:“敢问谨王,何为钱庄?”

    云煦泽也没想到永昭帝一上来就说钱庄的事,好在他心理素质不错,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钱庄由朝廷创办,可以提供银钱兑换和存款放款的业务,旨在为百姓们提供便利。”

    不等众人询问,他就进一步解释道:“银钱太重,不方便携带,尤其是行商时,为了运送和护卫银钱,需要不少人手,费时又费力。钱庄的出现便是为了解决这一麻烦,届时钱庄会推出一种叫银票的东西,此物和当铺的当票类似,每张银票都和相对应的银钱价值相等。”

    “比方来说,百姓把一百两银子存进钱庄,钱庄就会给百姓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张银票就等同一百两银子,百姓不需要再携带沉重的一百两银子,只要带着这张银票就行,需要用钱时,可以到任何地方的钱庄把银子兑换出来,如此一来,岂不是会方便很多?”

    如今还没有钱庄的雏形,云煦泽提出这个想法对众大臣造成攻击,他们听完皆陷入沉思。

    许峻齐问道:“王爷方才说百姓把钱存进钱庄换成银票,之后随时可以把银子兑换出来,这于百姓确实是方便了,那朝廷花费大量精力建钱庄得到什么好处?”

    再为百姓也要有利可图才能做,朝廷又不是做慈善的。

    云煦泽道:“钱庄可以提供放款业务,如果有人缺银子,只要有东西可以抵押,钱庄就可以借钱,借贷人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还款,同时钱庄会收取一部分利息。”

    “如今民间就有不少放贷的事,相比起私人放贷,本王想百姓会更相信朝廷。”

    大司农杨明嘉质疑:“这不就和当铺一样吗?”

    云煦泽道:“钱庄的放款业务要比当铺涉及范围更广,而且服务对象有区别,当铺的服务对象更多是个人,但钱庄放款业务主要是针对商户,因为钱庄有充足的资金,也比当铺更能吸引客户。”

    杨明嘉沉吟道:“下官觉得钱庄想要长久经营,不能仅靠放款,还可以向存钱进钱庄的客户收取报酬,钱庄总不能白白帮他们保管银钱。”

    不愧是管钱的大司农,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怎么赚钱。

    古早的钱庄确实会收取手续费,云煦泽本想跳过去这一步,但杨明嘉已经提出来,云煦泽就没法再说存钱给利息的事。

    毕竟不仅不要钱,还给别人钱,有种地主家傻儿子的既视感。

    主要是云煦泽意识到这是士农工商,商户地位最低的时代,想要把钱庄的钱翻倍,需要经商人才,但朝廷是不可能专门请商贾做理财投资的。

    没办法用钱生钱,那给存钱的人利息就是纯纯的冤种行为。

    其他人听言便是赞同:“大司农说的是,把银钱放进钱庄保管,自然需要收取报酬。”

    永昭帝看了眼云煦泽,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没有开口,任由他们继续讨论。

    何维良道:“钱庄的想法很好,只是谁会放心把钱财交给别人?又如何确保银票不会被人造假?”

    造假这种事可是层出不穷,银子也有人造假,为此朝廷曾经下令彻查过,但这种事层出不穷,杀了一批,用不了多久便会冒出来另一批。

    只要有利润,就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云煦泽道:“所以钱庄不是什么人都能开的,朝廷便是钱庄的底气所在,父皇开创了永昭盛世,天下百姓皆敬重信任父皇,由朝廷开办的钱庄自然能得到百姓的信任。”

    “除此之外,还需要各家族的支持,只要钱庄创办后,各家族带头存一笔银子进入钱庄,百姓们会更加相信钱庄。”

    听到这话,众人的目光闪烁一瞬,他们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朝廷是不是缺银子了,这钱庄会不会是永昭帝特意弄出来骗银子的?

    这也不算众人胡思乱想,大康太祖还真做过骗银子的事,而且还强行耍无赖,骗走的银子根本不还。

    大康皇室有这样的前科,他们不能不警惕。

    很多人都看向大司农杨明嘉。他是掌管国库的,国库里有没有钱,有多少钱,杨明嘉最清楚。

    杨明嘉隐晦地摇摇头。

    他也怀疑过永昭帝骗钱,但国库充盈,永昭帝没必要为了些许银子弄得晚节不保。

    众人得到杨明嘉的回应,心里松了口气。

    云煦泽没注意到他们的隐晦交流,只是觉得让这些家族掏银子不容易,主动道:“本王可以承诺,等钱庄成立,谨王府会第一个存钱进钱庄。”

    钱庄的设想是他提出来的,有必要给众人带个好头。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彻底放下。

    看来皇上确实没打算骗钱。

    永昭帝眼中的笑意加深,有云煦泽带头,有些不想存钱的家族也没法找借口拒绝。

    何维良可没想忘了银票的事,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解决银票造假的问题?”

    他承认这个钱庄可以一试,但银票作为钱庄存在的根基,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云煦泽道:“何相太高估本王了,银票如何防伪,得由朝廷各位大人想想办法,让银票变得独一无二,本王认为可以从银票的材质上想办法,或者在银票上添加一些东西。”

    这东西得仔细设计,需要集思广益。

    云煦泽估计永昭帝召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解决银票的问题。

    听到云煦泽的话,众大臣当真开始想银票的事。

    有人提出:“不如用珍贵的布料制作银票,这样就很难仿制了。”

    刚提出就被人反对:“布料太贵,怕是到时候银票都比银子值钱。”

    “那就在银票上用蚕丝绘制图案,图案弄得复杂些,一般人肯定仿制不了。”

    朝廷打假了这么多年,都很清楚这种事杜绝不了,只能增加造假的难度和成本。

    “蚕丝同样不便宜,不如想办法研究出一种特殊的墨,最好是只有朝廷掌握配方的那种墨,这样一来可以很大程度杜绝仿制。”

    云煦泽微微点头,这办法倒是可以,但研究出一种特殊的墨可不容易,而且这种墨的材料不能太贵,要不然也是鸡肋。

    “可以在银票中设置隐蔽的夹层,夹层同样绘制图案,只要这个秘密不被人知晓,就仿制不了。”

    有人摇头道:“这秘密很难保守,钱庄柜台兑钱的伙计肯定要知道,否则无法辨认银票的真假,那么多伙计都知道,怎么可能瞒得住?”

    云煦泽也开口道:“大家不要想着保守秘密,秘密是很难保守的,要想办法把银票设计得难一些,增加仿制的难度。”

    这些人出身各家族,真要有秘密,他们这些家族第一时间就会知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利益做些别的事。

    钱庄可不是只有朝廷能开办。

    云煦泽把钱庄的设想告知永昭帝,主要是想让朝廷占到先机,钱庄这种有资格影响市场的机构,最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哪怕还会有其他私人钱庄,只要保证国有钱庄的影响力最大,那就不会出大乱子。

    这次朝议就商议了一件事,但两个时辰后才结束,集思广益,众官员提出了很多想法,其中一些想法确实有些作用,永昭帝直接下令多路并进,各种方法都试一试。

    朝议结束后不久就是用午饭的时候,永昭帝第一次留云煦泽在宫里用午饭。

    父子二人坐在桌旁,宫里规矩多,但永昭帝并不是太重视规矩的人,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对于钱庄,十郎可还有其他想法?”

    云煦泽道:“儿觉得应该设立一个新官署监管钱庄,直接由父皇掌管,且莫要将钱庄划分给司农寺。”

    司农寺管理国库,钱庄的收入肯定归于国库,按理说钱庄归司农寺管辖。

    永昭帝面色不变。

    云煦泽道:“父皇,钱庄一旦建立,一个肯定是不够的,最起码十三州应该每州一个,今后慢慢发展,各郡都应该有钱庄,如此才能予百姓方便。”

    “钱庄新立,谁也不知道具体如何管理,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钱庄负责人要任命有能力之人。”

    “朝廷人才济济,想找到这样的人才应该不难,关键是新官署。”

    “钱庄注定会掌握大量钱财,为避免钱庄为所欲为,或者钱庄内部的人中饱私囊,需要有个官署专门负责监管钱庄,这个官署可以叫银监司。”

    任何掌握权利的部门都要有监察机构,脖子上没有缰绳勒着,很容易脱缰,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朝廷的御史府和兰台都有这个作用。

    钱庄与商事有关,将来也会经常和商贾打交道,和朝廷的御史府格格不入,需要另设一个监察机构。

    永昭帝给他夹了块羊肉:“十郎想得倒是全面。钱庄还未成立,你都想到设立监管官署了,还起好了名字。”

    云煦泽正色道:“银监司最好在钱庄建好前成立。”

    钱庄如今只是设想,想要建好并开始运营,最起码得半年。

    永昭帝点点头:“朕会考虑你的意见。”

    他比云煦泽更明白监管官署的重要性。

    用完午饭,云煦泽又想起之前巡视军器司发现的问题。

    道:“父皇,军器司的人太少,儿觉得应该在军器司内划分出一个官署,专门负责改良或者创新,兵甲是将士们打仗时最重要的依仗,要一直有进步才是,不能总在原地踏步。”

    落后就要挨打!

    这是前世血一般的教训!

    永昭帝点点头:“这是小事,朕会吩咐少府为军器司增添官吏。”

    他说完,笑道:“十郎若是去三府九寺转一转,是不是三府九寺也要改?”

    云煦泽道:“儿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朕自是知道十郎没有私心。”

    云煦泽在永昭帝这里的信用极好,因为他从没牟过私利,所思所想皆是为国为民。

    永昭帝把云煦泽留在洛京本是想增进父子感情,但越相处他越觉得云煦泽是个很合格的继承人。

    仁政爱民有能力,云煦泽已经具备了储君该有的特点

    文山坊,章府

    今日朝议进行的时间太长,章华纬出了宫后正好回府用午饭。

    饭桌上,章华纬道:“谨王当真是才华盖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有了这样的想法?”

    章华纬把钱庄的事告诉家人。

    钱庄的事虽然只有他们这些大臣知道,但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开,如今告诉家人倒也无妨。

    章丰钊作为最了解云煦泽的人,对此并不意外,道:“王爷总是有很多精妙的想法。”

    章慕娆对钱庄很感兴趣,道:“等钱庄成立,今后出府只需要带银票就行了?”

    章华纬摇头:“银票只是给出远门的人方便,平日里又不能当银子用。”

    他们目前还在愁怎么让银票难以仿制,百姓们怎么可能放心把一张纸当银子用,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章慕娆却看得更远:“等百姓们习惯了银票的存在,自然就能当银子用,最开始的时候银子不也没用?”

    这话倒是不假。

    在前朝的时候,货币只有金子和铜钱,银子并没有货币价值,甚至银的价格还不如铜高。

    银子也是后来慢慢发展而成货币,甚至成了不可或缺的货币。

    万事皆有可能。

    章丰钊笑眯眯夸赞道:“还是囡囡想得远,你阿爷不如你。”

    章华纬脸色一黑:“儿只是着眼于当下。”

    想要银票能和银子一样用于交易,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就这还是往少了说。

    章慕娆笑得得意,嘴里假惺惺为章华纬着想:“阿翁要为阿爷留些面子。”

    章华纬脸色更黑了。

    侯氏抿嘴笑了笑。

    有章慕娆在,他们家从不缺少乐趣。

    只有章六郎在认真用饭,脑中想着方才读到一半的书。

    用完午饭,侯氏提起蜂窝煤的事,感叹道:“怪不得人人都夸王爷会赚钱,看了蜂窝煤工坊的账簿,我才知道王爷有多会赚钱。”

    侯氏主持家中中馈,章府所有产业都由她管理,她每月都会查账,蜂窝煤工坊是章府的新产业。

    由章丰钊和云煦泽商议而成。

    按照当初的协定,蜂窝煤工坊的收益,王府占六成,章府占两成,章慕娆占两成。

    因为章慕娆还没出阁,她的两成也暂时归侯氏管理。

    仅仅只是四成的收益,便已经超过章府其他商铺的收益。

    而且这还是初期收益,肉眼可见,蜂窝煤会在入冬后的几个月大赚特赚,蜂窝煤廉价得普通百姓都能买,薄利多销,一点点累积起来,利益同样大得吓人。

    章华纬皱眉道:“我们占了大便宜,不如再和王爷重新商议分成?”

    他不是占人便宜的性子。

    章丰钊摆手:“已经定了,王爷就不会更改,府里为此事出人出力,也不算占便宜。”

    章慕娆道:“我才是真正占便宜的人。”

    她既没出人出力,也没出钱出主意,完全是躺着就把钱赚了。

    侯氏搂着她笑道:“还是我们囡囡有福气,还没出阁,嫁妆已经多到吓人。”

    章丰钊也笑道:“囡囡可不算占便宜,你帮王爷改良了水车,他一直想谢你,只是没找到机会。”

    由朝廷大力推行,大康各郡都已经换上改良版水车,远比之前的水车好用,百姓们可是感恩戴德得很。

    章慕娆立下大功,但因为身份特殊,她一直深藏功与名。

    说实话,章慕娆一开始没想过滑轮组这么有用,改良版水车推行后,她还偷偷打听过百姓对水车的评价。

    得知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能惠及大康百姓,章慕娆心里有种满足感,那是她之前捣鼓那些小玩意儿所不曾有的。

    她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大功劳,反而要多谢云煦泽让她参与进去,分享这份荣誉感

    利丰楼

    云煦泽摸着面前光滑柔软的棉衣,问道:“试过了吗?保暖效果如何?”

    单鸿晖看着棉衣双眼发光,仿佛眼前是什么稀世珍宝,道:“试过了,如今十一月的天气,穿上棉衣很暖和,甚至还有些热,完全可以抵御严寒,比裘衣更有用。”

    大康的木棉还只是小范围种植,多是用于观赏,或者用于制作棉被,因为数量少,这时代还没有棉衣。

    从计划大面积种植木棉开始,云煦泽除了想到棉布,棉衣自然也不会放过。

    南方同样用不到棉衣,这东西只要在北方有销路。

    云煦泽问道:“成本如何?”

    单鸿晖道:“原材料就是木棉,从木棉到棉布再到棉衣,高平那边的工坊可以直接完成,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成本,一件棉衣的成本大概在二三十文左右,但质量很好,花样也很漂亮,便是卖一两银子也有人要。”

    “王爷,这可是暴利啊。”

    卖棉布肯定没有棉衣赚钱。

    云煦泽沉吟道:“把棉衣分成几个价位,最贵的自然是最漂亮的,最便宜的可以不用花样,直接用棉布制成棉衣,价格就定在五十文。”

    单鸿晖疑惑道:“王爷,染色弄花样虽然麻烦了些,但相比起赚的银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您所说的最廉价的那种,反而是最不值的。”

    换句话说就是性价比低。

    若是一般人,单鸿晖觉得他是为了节省成本本末倒置,但他觉得云煦泽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云煦泽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看向单鸿晖,道:“大郎,你是本王的人,本王是大康的亲王,总要为百姓着想。”

    “五十文的棉衣对我们来说不值得,但对于百姓来说,却可能救他们一命。开门做生意,总要有良善之心。”

    在后世,一旦发生天灾人祸,著名企业都会捐款。

    不仅仅因为捐款可以减税,更因为那些出名的企业都得到过国家扶持,他们有责任回报社会。

    同样地,利丰楼的生意能做得红火,依赖于云煦泽的身份,他也有责任照顾百姓。

    煤炉是第一步,棉衣是第二步。

    单鸿晖听言心里一颤,恭声道:“王爷心善,小人谨记。”

    对于云煦泽的仁爱,有人觉得他是真心,也有人觉得他在伪装,故意博好名声。

    只有云煦泽身边的人才真的明白他是真的心系百姓。

    云煦泽道:“让高平那边不用再售卖棉布,统一把棉布运来洛京,你去买下一间成衣坊,专门制作棉衣,多制作些廉价棉衣。”

    还是那句话,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还是喜欢赚钱,但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他会多帮一帮底层百姓。

    “对了,女眷们多数都会女红,成衣坊招人时,只要妇人,最好招那些家庭贫困的妇人。”

    单鸿晖应声:“小人一直谨记王爷的命令,工坊招募的皆是家境贫寒之人。”

    利丰楼经营众多生意,自然也有工坊,里面的工人都是按照云煦泽所说,招募家庭贫寒之人。

    洛京应该是贫富差距最大的城池,这里聚集了最富有的一群人,却也有勉强维持生活的底层百姓。

    洛京外城最外围便是棚户区,聚集了最穷的一群人。

    他们是洛京百姓,能在洛京户籍上找到他们的名字,但过得还不如地方郡县的普通百姓。

    从古到今,从不缺一门心思往国都挤的人,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得了云煦泽吩咐的单鸿晖,立刻派人去调查洛京外城成衣坊的消息。

    他们不需要担心生意好不好,因为现如今还没人卖棉衣,再加上云煦泽把棉衣的主要客户定位成底层百姓,更是不需要什么好位置。

    因此单鸿晖直接在外城选位置,最起码比内城的商铺便宜。

    选了三日,总算和一家成衣坊达成协议,买下了这家成衣坊,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从高平运来的棉布就在利丰楼仓库,随时可以运到成衣坊来。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工人。

    单鸿晖买下成衣坊的次日,就带着几个人到棚户区招收工人。

    这里的房子多是土胚房,有的房子土墙坑坑洼洼的,不是这儿缺一块,就是那儿有个坑,破烂得简直不像洛京该有的环境。

    单鸿晖已经来过几次,每次来都会招走很多百姓,利丰楼名下工坊的待遇好,也不压榨百姓,在利丰楼做工的百姓就没有不夸利丰楼的。

    他们知道利丰楼是云煦泽的产业,这份夸赞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云煦泽身上。

    在云煦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收拢了一个坊的民心。

    这里有几百户人家,不可能全由坊正管理,因此大康又在坊正之下设置了里长,平日里就由里长管理他负责的百姓。

    这里的几个里长都认识单鸿晖,见到单鸿晖又来了,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单掌柜,是不是又要招收伙计?”

    他们这些里长的子侄都在利丰楼的工坊做工,而且正是因为单鸿晖,棚户区百姓的生活才能好过一些。

    百姓日子好过,里长平时安排徭役时百姓也会更配合些。

    因为这种种,这几个里长对单鸿晖很是感激,单鸿晖来此招收工人有他们配合,也能更轻松些。

    单鸿晖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是啊,新买下了一家成衣坊,需要女红好的妇人,先招收一百人,如果人手不够,我今后再来。”

    一百人,就相当于解决一百户人家的生计问题。

    “只要妇人?”

    单鸿晖点头:“对,只要妇人,女红要好,做成的衣服是要卖出去的,让客户嫌弃可不行。”

    “对了,之前已经有人在利丰楼做工的人家就不要选了。”

    这里的人都很困难,总要给其他人机会。

    里长笑道:“单掌柜放心,我们都知道你的规矩。”

    “我们这就把符合要求的人叫过来,您亲自选一选。”

    避免里长暗箱操作,最后选人的步骤都是单鸿晖亲自负责。

    就目前来看,这几个里长还是良善之人。

    这些里长都是从坊间选出来的,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把自家子侄安排到利丰楼做工。

    他们是最了解坊间百姓的人,没一会儿他们就选出的合适之人,开始挨家挨户地通知。

    一炷香后,将近两百妇人站在单鸿晖面前,她们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如今已是入冬,但她们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露在外面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已经看惯了的场景,单鸿晖还是忍不住暗叹口气。

    单鸿晖让人把准备好的针线和小块棉布拿出来,道:“每个人用这块布做样东西,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只看你们手艺如何,女红最好的一百人就可以跟我走。”

    说完顿了下,补充道:“不论能不能入选,这块布都归你们了。”

    听到这话,这些妇人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这块布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布料不错,可以给孩子做双手套,或者做成钱袋。

    再不济也能留着打补丁,但这么好的布料,她们不太舍得打补丁。

    在妇人们做女红的时候,几个里长正在陪单鸿晖聊天。

    “单掌柜,听说洛京有名的成衣铺都是那些大家族的,您这时候做成衣,会不会有些冒险?”

    他们担心最后成衣铺做不下去,这些工人会再次没了生计。

    单鸿晖淡淡道:“几位放心便是,王爷想做的事就没做不成的。”

    几人一听这是云煦泽的主意,立刻转换了口风。

    “王爷英明神武,肯定能心想事成。”

    “王爷心善,多亏了王爷弄出来煤炉和蜂窝煤,我们这个冬天才能过好,老天爷肯定会站在王爷这边。”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的满足,仿佛只是提起云煦泽就能让他们荣幸。

    云煦泽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名声,还多亏了单鸿晖,他每次来这里都会让人知道这是云煦泽的吩咐。

    虽然这里只是棚户区,那些世家们没有一个人会把目光放在这里,甚至连这里的坊正都把事务丢给里长,根本不想管这里。

    但这些人都是大康百姓,他们同样代表着大康。

    单鸿晖知道云煦泽心系百姓,他不希望云煦泽的苦心没人知道,所以一直致力于帮他宣传。

    这些妇人都是做女红的好手,一小块布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没一会儿就完成了。

    单鸿晖特意待了利丰楼的裁缝,由他们选出女红最好的一百人。

    这几人都是老师傅,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水平如何,没费多少功夫,一百人就选出来,这些人的水平其实都差不多,按照标准来说,都是合格的。

    单鸿晖道:“这次先招收一百人,等今后再招收,先从你们剩下的人选。”

    听到这话,有些失望的妇人心中多了一份期待。

    随后看向被选中的妇人,道:“你们跟我走,先去认认地方,今后就是你们做工的地方。”

    说完,单鸿晖就带着一百个妇人离开了这个棚户区。

    几个里长把他们送出坊门,感叹道::“单掌柜真是好人,因为他,我们这里已经有一半的人家能吃饱饭,逢年过节还能买件新衣服。”

    另一个人纠正道:“单掌柜只是听命办事,真正对我们有大恩的是谨王殿下。”

    “对,多亏了王爷。”

    “我们这家家户户都给王爷立了长生牌位,希望王爷可以长命百岁。”

    “呸!百岁算什么,王爷这样的好人该万岁才对。”

    “嘘!”

    听到这话,其他人连忙捂住他的嘴:“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了,别说出来,你死不要紧,不要给王爷添乱。”

    嘴快的那人连忙点头。